双生夫郎互换人生后 第356章

陆柳是外村嫁来的,不懂山上的事,也不懂打猎的事,黎峰就常跟他说。一件件说着,一样样讲着,陆柳后来融入到寨子里,说着这些事,都不觉陌生。

他不懂书生的弯弯绕绕,但他跟陆柳都是从大字不识,到现在认得数百个字。以前夫夫俩就说过日子,现在还会聊点学问。

要说他俩不是书生,那就看谢岩和陆杨。陆杨懂得多,但绝不算是肚里有墨水的人,他俩也是一个愿意学,一个愿意教,互相尊重喜好,慢慢引导。不说学多深、学多好,至少能有话聊。

但很多人都没有耐心去教人,也没耐心等待。长久以往,心远了,互相生厌。

黎峰说:“我瞧不上姓刘的,再不喜欢,也是家里人,是房里人,怎么能那样磋磨?对个牲口都没这样冷淡。话也不说,问就发脾气,谁拦着他写休书了?又想要夫郎照料,又看不起人。他读几本书,就了不起了,圣贤教他这样做人?他一天教他夫郎一个字,几年下来,他夫郎都能读《千字文》了,不算白丁。什么都不想付出,就想得一个样样如意的好夫郎,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陆柳也这样想。

夫夫俩往外走一条街,看见小贩收摊,他们就往回走。

小麦想要彩色纸风车,给他买了一个。壮壮见状,也伸手想要。

黎峰说他没主见。

“什么都跟你哥哥抢,没出息。”

壮壮哇哇哭。

陆柳心疼,掏钱给他也买了一个。

他小手一伸,把风车扔到了地上,去抢小麦的风车。

陆柳:“……”

败家小子,那个风车花了他八文钱!

夫夫俩没空说闲话了,捡起风车,抱着孩子,先回家去。

到了家,黎峰望着壮壮叽叽喳喳的教育他,陆柳听着每一句都有道理,陈桂枝路过他们房门口,敲门进来,让黎峰省省口水。

“这点小的娃,你说什么他都不知道,你跟教二黄一样的教他就行了,说这些没用的。”

黎峰和陆柳都看向她。

陈桂枝说黎峰:“你爹就是这样教你的。”

黎峰:“……”

陆柳呆滞过后,忍不住笑,笑出一串哈哈哈。

两个崽崽听见笑,也哈哈笑。

剩下一个浪费了半天口水的黎峰持续无语。

晚上把孩子哄睡着,陆柳把他们抱到炕里面躺着,夫夫俩洗漱上炕,话题延续回去。

陆柳说:“我看见刘有理这样对待夫郎,心里总是后怕。要是哥夫是个坏心眼的恶人,我哥哥的日子该多难啊?里外不是人。”

他们换亲的时候,都说好了,以后是好是坏,都是自找的。

现在日子确实好过,他们没有做错选择。但贺夫郎的存在,总是警醒着陆柳。

难怪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越成长,越是胆小。

黎峰听着笑,“小柳,你胆小的时候,都没想过自己过那种日子怎么办。”

陆柳听着懵了下,想了几遍,才绕过弯儿。

对啊,他怎么没去想,万一是他嫁了刘有理这种人该有多苦啊?

可是他心里一点庆幸都没有,只感到后怕。

黎峰抱抱他,“存善心,得善果。贺夫郎这不是遇见你了吗?明天再看吧。”

想到明天,陆柳又一次叹气。

他不知道他能怎样帮助贺夫郎。

次日,一切如常。

黎峰一早就去了码头,陆柳和顺哥儿去摆摊,他俩回家路上顺道去小食铺看看。

里头刷过墙。本来也能照着码头铺面的装点来,挂几张席子遮挡了事,陆柳想着做书生生意,还是讲究点,重刷墙面,里头显得亮堂。不掉墙灰,各处干净。

现在就等着木匠送来定做的桌子,他们再抽空去采买锅炉碗碟就好了。

到家后,一家人在巷子里玩会儿。

两个小宝会爬了,天天要爬着追二黄玩。

席子不够长,陈桂枝给他俩做了小手套和小护膝,再用粗布做了个连体衣裳,耐脏耐磨的,让他俩爬着玩。

贺夫郎坐门槛上等着,目光时不时往这里瞧,往日他都会过来玩,今天更像是等着时辰。

时近黄昏,陆柳回屋收拾晚饭。今天的晚饭比昨天早一些,黎峰回家时,饭菜都上桌了。他吃过饭,出门来瞧,贺夫郎在门口等着。

他脸还是苍白的,眼底一片青黑,嘴唇都干裂了。昨晚一宿没睡,白天熬着,米水没沾。

陆柳跟他们一起,速速去府学,找门房问问话。

陆杨常来送吃送喝,也常来接送谢岩,跟门童混了个脸熟。陆柳顶着这张脸过来,门童对他有好感,问什么说什么。

问起刘有理,门童说:“他七月下旬就没来府学了,和几个秀才相公约着,轮流去码头找船只捎带,要去省城赶考。昨天没回家,可能是去省城了吧。”

门童很惊奇:“赶考都不跟家里说吗?”

贺夫郎还维护刘有理的面子,含糊说:“我、我不懂考试的事,他说了,我没听明白……”

得了消息,贺夫郎一路脚步沉沉。到了家门口,扯扯嘴角,跟陆柳和黎峰道谢,等进了家门,才传出痛哭声。

陆柳让黎峰先回去,“我再跟他说说话。”

黎峰没走远,到家里把狗子放出来遛遛,有事就招呼一声。

陆柳在门外等了会儿,等哭声渐弱,才抬手敲门。

他的举动把贺夫郎惊到,小声的哽咽突地止住,陆柳喊他,贺夫郎应声,“你、你没回家?”

陆柳给他留了面子,说:“我回去了,又过来了,想着你一个人在家害怕,过来陪陪你。”

贺夫郎过了会儿,才把大门打开。

当邻居几个月,陆柳第一次进他家里。

这是一间群租房,他们租的是较小的一间。

人都搬走了,只剩他们一家。

贺夫郎带陆柳到房里坐,房里就一个小土炕,各处堆满了杂物,东西多,却不乱,各处干净着。

桌下有些坛坛罐罐,这是贺夫郎做咸鸭蛋的东西。

盆和搓衣板放在了外头。家里没别的住户了,不怕人拿走。

原来还要满一些,现在刘有理的东西没了。除了柜子里,外头的也收走了。

炕头一口锅,里头有两个馒头,馒头灰扑扑的,依稀可以看见麦麸和草叶。

屋里就一张圆凳、一张小板凳,一看就知道是谁坐的。贺夫郎看了半天,还是不敢动圆凳,就拿炕刷扫扫炕,让陆柳坐炕上说话。

茶壶里没有热水,他提起又放下,笑得尴尬。

陆柳问他打算怎么办,贺夫郎抿抿唇,两眼都是茫然的。

他说:“我昨天找过你们后,一直想到今天晚上,我不记得他跟我说过考试的事……他没打算告诉我。”

陆柳让他想想自己,“我哥哥去陪考了,提前出发的日子不算,怎么都要九月才能回来。你这一个月怎么过?”

贺夫郎眼泪又流出来了,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絮絮叨叨跟陆柳说了很多事,杂乱无章的,有些是村里的事,有些是城里的事。

他们成亲的时候,刘有理一直黑着脸,过后很久,都拒绝跟他同房。公婆逼得紧,他百般讨好没有用,刘有理把他爹娘都骂了。

公婆还去骂他爹娘了,说他爹娘教出个不会伺候人的哥儿,到他家来害人。

他们在村里待了一年多,刘有理到府城读书,家里不放心他,要有个人照料,贺夫郎就跟过来了。

两个人过日子,比一个人的开支大。起初说他吃饭,后来说他喝水。他自己喝水都不敢烧开了喝。刚过来的时候,他会厚着脸皮找别人讨要一碗热水喝。时日久了,别人说他会算计,骂到刘有理面前,说他一根柴火舍不得用,要占别家的便宜。刘有理顾着书生面子,没有打他,但罚他跪了一晚上。

陆柳听着又气又诧异,他觉着贺夫郎不该跟他说这个,因为贺夫郎是很维护刘有理的。刚才在府学门口就是。

巷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两口子,贺夫郎去浆洗衣裳,刘有理厌恶烦躁,却没说什么。他要出门挑担摆摊,刘有理的反应却特别大。

“他说我丢人,在家里丢不够,还要去外头丢人。”贺夫郎扯扯嘴角,“没多久,巷子里的人都知道我怕男人,平常都要来骂骂我,谁家水道被堵了,都要怪我洗衣裳堵的。我也跟他说过,他让我去清,不愿意跟人理论。再久一点,大家都不愿意理我了。”

这是群租房,他在院子里浆洗衣物,别人都嫌他用水多、弄得脏兮兮的,谁家走路脏了鞋,都要他洗。刘有理不为他出头,他也不敢闹,只能全接了。

陆柳环顾四周,看看这间小小的房子,不敢想象,贺夫郎在这样的地方,没人说话,被人欺负的过了两年多。

贺夫郎跟他说:“你问我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我在村里都被笑话的,有些半大孩子见了我,都敢问我和男人睡了没有。我不敢回去,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贺夫郎喃喃自语:“我这几次卖鸭蛋、浆洗衣物,一起挣了一两多银子,他全拿走了。成亲时,他家下聘,给我一对银镯子,他也拿走了。我手上一文钱都没有……一文钱都没有……”

陆柳给他拿了三十五文钱,说是上次少算的鸭蛋钱。

“等你下次做咸鸭蛋,再多给我两个,这个钱你先拿着。”

贺夫郎捧着这点铜板,眼里有了点生机。

他看看锅里的两个馒头,盘算着三十五文钱该怎么花。

刘有理不在家,他可以去集市上捡菜叶子,还能去酒楼饭馆后面掏泔水桶。这点钱,他买点鸭蛋回家,可以慢慢把日子过下来。

陆柳跟他说了另外一个想法,“我要开小食铺了,你知道不?到时你来后厨帮忙,杀鸡杀鸭会不?就干这个,再洗洗碗。我给你开工钱。或者你在家里,我买鸭蛋,你帮我做,这个工钱要低一些。”

贺夫郎眼里的神采更多了,是泪花凝出来的。一星烛火映在里面,都闪闪发亮。

他抓着陆柳的手,泣不成声,数次张口,都是呜咽。

今晚他能睡个好觉了。陆柳回家,给他拿了一碗饭菜过来,都是家里的剩饭剩菜。晚饭吃饭后多的,没放多久,还是温热的。

贺夫郎连声道谢,陆柳让他踏实等着。

“先等到九月再说。”

贺夫郎应下了,送陆柳到门口,眼泪还在流。

他看着那三家关了院门,还在门口站了会儿。

隔天早上,他在新的期盼里,迎来了一个很令人绝望的现实——刘有理没给他留活路。

海有田来收房子了。他看贺夫郎都没收拾东西,一副天都要塌的样子,很警惕地问道:“怎么了?你不想搬走?可是你家相公找我退租了,押金都没要,那几两银子,缠了我两天……”

贺夫郎活不下去了。他一文钱没有,房子也要收走,他连返乡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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