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夫郎互换人生后 第364章

他们是三天一考,次日起,越是等待,气氛越是沉闷。整个考场的人都变得急躁,稍有不如意,就会发生口角。

谢岩不跟他们说话,也不去拉架劝架,坐在考篮上,望着巷子里的景象发呆。

经过他面前的人,问他一句话,他一问三不知,一副痴傻样,得人两句笑话,倒也相安无事。

第二场考试后,谢岩如上场一样,吃喝睡觉发发呆。

和他一样发呆的人变多了,气氛依然沉闷,大家都互相避免发生争执。

第三场在中秋,既是结束,也是节日,这让等待变得特别难熬。

谢岩很想写点什么,也想画点什么。但他不敢。

考场里,这两样都要极其小心,不考试的时候,他连笔都不敢摸。

他的脑袋很挤。他以前都会把杂思写下来,写下来以后,他的脑袋就空了,能去记学问了。

现在不能这样做,他感到憋闷。这种憋闷,比这里的气味还难以忍受。

这样不好。谢岩进考场以后,第一次把炉子烧起来。

他把带来的面粉拿出来,可劲儿的揉面,一身的力气都用完了。想起来很多事。

他爹还在的时候,他是不会进灶屋的。

那时他有空就看书,爹娘都不说他。

他爹生病以后,他去过几次灶屋,都是看看饭菜好了没有,有时会帮着煎药。

大家都说药炉不吉利,煎药都要在外头。他那时不通人情,没跟人聊生活琐事,不知道这个,每次煎药,都是从灶膛里取火生炉子。

吃了几副药,他爹的病不见好,他再听闻药炉不进屋的事,心中非常自责。但他不会生火。他那时用草叶、细枝条、稻草、木屑引火,也拿废稿纸去烧,烧到后面,恨不能把书都烧了,也生不起火。

那是他爹最后一次教他了。他爹说要想火烧得旺,柴火就不能塞得太满太实,下头要空一些。

火要烧好、烧得持久,柴火要架得好。不能几根柴火烧完,递一根柴,全压塌了,下头堆满了,火也扑灭了,再来起头,手忙脚乱。一开始就要想好怎么递柴,怎么烧。

等他爹走了,谢岩跟娘相依为命,什么家务活都搭着干一干、学一学,就烧火烧得最好了。有阵子他很浑噩,记不得时辰,数不清时日,脑海中很多画面交织,说不清是书上看的,还是他经历过的,又或者是他想象出来的。

他爹跟他说药炉是治病用的,人病了,才会烧药炉煎药,没什么进屋不吉利的说法。要是不吉利,生病的人才是不吉利的。让他不必自责。

他爹也说,读书如烧火,太满了不好,要空一些。

这些话他好像听过很多次,直到他去烧火了,才懂得为什么。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他爹教着“换换脑子”。

他看书看得入迷,他爹非要叫他去做这做那。画画就是那时学的。他很烦。

后来入学了,他又学了下棋,觉出了一些趣味。不再反感读书之余,干点别的事情。

直到后来,他爹去世,他读书不如从前静心,变得浮躁、怀带目的,渴求书籍能给他答案,带他走出困境。

他找不到,有一阵子都不怎么读书了。再次捡起书本,一切都没他想象的那么难。

谢岩也想到娘。他很多次坚持不下去,不知道为什么要过这种日子。他娘说,一样人,百样命,各有活法。

谢岩那时最痛苦的是,同为秀才,他跟他爹有着天壤之别。

他爹能撑起门户,他却连娘亲都照顾不好。

他的命是什么?他的活法又是什么?

这些都没有人告诉他答案,他去村里走动,在很多人扎堆的地方坐着听,盯着看,想看看别人都怎么活的。村里人都说他脑子不正常。

再后来,他遇见了陆杨。

那样热烈的生命,跟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恶劣的家庭条件,极端差劲的村邻关系,一堆糊涂烂账,内向软弱的娘,还有一个扶不起的男人。天冷,粮少,银钱不多。

嫁到这样的人家,陆杨一句抱怨都没有。遇事就解决事,遇人就解决人。事情难办,就拆了缓一缓。人不能耗在那些烂事上,他们要挣钱、要攒钱,要往县里奔。陆杨定下的首个目标,是他的束脩。

陆杨常问他为什么喜欢悄悄扒着门框偷看,他总不说。

他开始是带着些观察的心态去看的,好奇陆杨在做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有力量感,也害怕失去,见到人,心里才踏实。

后来变了,他就是想看陆杨。见到他,谢岩也感觉到了某种力量,被他影响着,心里枯败的情感都在萌芽。

谢岩那时候能帮上陆杨的,就是揉面团了。他手上的劲大。

水烧开了,谢岩把火灭了,倒些水出来,再把案板架到锅里。盖上盖子,借着这个温度,加速醒发面团。

多的热水,他拿来洗洗脸。洗了脸,他愈发精神了。

谢岩打算蒸一锅“月饼馒头”。

洗过脸,他在考巷里走走,找其他书生借了蒸笼。带蒸笼的考生较多,他们带些花卷馒头进来,烧一锅水,把花卷馒头蒸上,就能吃个热乎的。水能拿去洗脸洗脚。简单又方便。

谢岩带的简单,没想自己做几顿饭。想少拿东西,大不了都买着吃。

他比比蒸笼大小,挑了几个能叠放的留用。取水清洗后,看面团醒好了,再揉一揉,就用蒸笼分面团,然后揪剂子,一个个的搓圆按扁,像个月饼的样子。

上锅蒸熟,他给人发月饼吃。

做得小,人多,一人只能拿一个。

要是有人不要,谢岩就多吃几个。

这些考生看着他忙活,见他吃了,才敢下嘴。

很多人只是客气着收下,并不吃。

谢岩不管别的考生怎样想,他心里敞快了,脑子里也松了,不再那么拥挤了。

他一直认为他是聪明人,学什么都快。但其实他也很笨,碰见事情,都是套用经验,想不出多的创意。也多是笨办法,需要一次次去尝试,要用很多的时间去印证。

陆杨常说他呆。他已经知道他为什么呆了,想得比做得的多,就会呆呆的。

谢岩摇摇脑袋,今晚睡得特别早。

天上的月亮他没看,他缩着身子,躺在木板上。面前是一盒只剩个盒底的薄荷膏,怀里是陆杨给他做的护膝。

他闭着眼睛,一篇篇背着文章。他不需要背完,就像写在纸上的笔记一样,背到一半,有了想法,他就顺着想法拐个弯儿,思绪能飘得很远很远。

次日清晨,第三场开考。

谢岩早早收拾好考棚,神清目明的等待答题纸。

场外,陆杨在家,有一场漫长的等待。

等待难熬,陆杨去了一趟金佛塔。

他在里面游逛了一圈。这时候没有闲人逛寺庙,他的存在很异类。

陆杨在塔下驻足很久,最终没有进去拜一拜。

他不拜佛了。谢岩能成,是因为谢岩用功且努力,和他拜佛不拜佛,没有任何关系。

繁华的省城,在他眼里只剩嘈杂喧闹。

这里的生意种类多,大抵跟府城差不多。

两个离得如此近的繁华之地,除却城市规模,其他的地方,大差不离。

陆杨在贡院附近逛过。贡院附近的民居贵,开张一次吃三年。

靠着这个房子为生的百姓,懒的有,勤快的也有。有些人搭着摆摊,招徕食客。在不考试的时候,还有旁的活计。有的人只靠着租子度日,恨不能开出天价。

陆杨还去衙门附近看过,提前看了会办鹿鸣宴的地方,也到布政司衙门外,看过了会张贴龙虎榜的地方。

龙虎榜,就是取中举人的“金榜”了。

这里极热闹,考生们还没出来,就有人在这里等待,少数是考生家眷、家仆,多数是来挣钱的人。他们问个名字,问是哪里人,答应会帮忙看成绩、报喜。

陆杨听说过盛况,很拥挤,非常挤。

他不去前面挤,他想看看热闹。

这些人又赶着给附近的酒楼茶馆介绍生意,带他去看厢房雅座。

雅座真的只有一个座位,临街靠窗,到时坐这里能看见下面的人山人海。厢房就是普通的厢房,价格涨了十倍。一个座位要一两银子,一个厢房,要十五两银子。包一壶茶水。

来都来了,不瞧瞧这个热闹实在可惜。

陆杨要了包厢,到时把财神爷他们都叫来看热闹。

他没请人看成绩。考中以后都会有人报喜的,看不看的,都一样。

走完外面的路,陆杨回家去。

乌家的小院幽静,拐入巷子,就把外头的喧嚣尽数隔开。

雷伯伯叫了小厮把家里都收拾过,还到医馆买了几包药浴的药材,等着乌平之和谢岩考试回家,泡泡药浴。去味解乏。

他提前就开始考虑菜单,让陆杨帮着拿主意。

陆杨是客人,又不是乌平之的夫郎,拿什么乌家的主意?

他婉拒多次,雷伯伯听不明白,他就直说了。雷伯伯恍然大悟,又问陆杨和谢岩喜欢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他备菜的时候注意点。

陆杨报了几个菜名。看雷伯伯像热锅上的蚂蚁,没什么定力,便提醒他:“先弄一桌清淡点的饭菜,他俩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不能吃太荤的。”

这样一提醒,雷伯伯的菜单全要重制。

他跟陆杨说:“我就是个看门的,平常老爷跟少爷都不怎么来,家里伺候的人都没留,静悄悄的。我跟着掌柜的学过一些本事,一年用不到几次,心里不急,办事像样。心里着急,这事就办得一塌糊涂。”

陆杨让他别急,思虑再三,跟他说:“他俩考完回家,泡澡之后吃个饭,你照着我们来时的那样招呼,多叫几个人,给他们擦头发。请两个人回来,给他们全身按一按。那点小地方窝着,身上不舒坦。这便够了。第二天,照常来,餐饭备足,余下的,听你们少爷安排。”

雷伯伯点头应下了,跟陆杨说:“要是我家少爷成亲了就好了,家里能有个人支应着。这回考完,成家立业总要成一个吧?”

陆杨话说得玲珑:“一个哪够?那肯定是双喜临门啊!”

这一下把雷伯伯喜得,心上的焦急都散了些,招呼人干活的嗓门都有力气了。

次日,中秋。

今天考完,考生能出贡院。

陆杨起得特别早,在家吃过早饭,看雷伯伯又焦急起来,再次提醒他今天要做什么,见人定了神,才带着两个小厮出门去。

迎接考生出来,下午去都够了,但好地方难寻。

去早一些,能占个好位置。

贡院附近的摊子密密麻麻,众多小贩拎着篮子在人群中穿梭。各样货品都取了跟科举有关系的吉利名字,叫声此起彼伏,乍一听,还以为他们卖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好在大家都有理智,下午之前,都在附近的茶摊坐着等,或者在不远处扎堆聊天等,没有早早把贡院门前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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