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夫唱夫随。乌平之瞧出趣味,在旁看得津津有味。
九月初二,乡试张榜。
乡试的成绩是从中午开始写,流程繁复,一直到深夜才结束。
在布政司衙门外贴出来时,天还是黑的。
黑天的时辰,外头都有很多提着灯笼等待的人。
贴好一榜,就有人挤过来看。再贴好一榜,又有人挤过来瞧。
人群中传出大声的喊话:“三水县谢岩名列榜首!是今年的解元!”
这一声之后,还有众多喊声陆续传出来。
在陆杨他们来附近酒楼看热闹的之前,报喜的班子已经闻讯奔走。
清晨,阳光还没照进院子里,陆杨、谢岩、乌平之等三人咬着饼子、喝着面汤,说待会儿去酒楼要走后门,前门的路肯定都拥堵了。
这天出成绩,他们惬意着,也紧张着。
谢岩惦记着陆杨押注的银子,要是没考中解元,就赔钱了。
乌平之想着名次,哪怕是最后一名都好。他心态稳了,却也盼着能一举高中。
陆杨说着漂亮话,安抚着他俩的情绪。外头有人敲门,一声比一声大,伴随着几个汉子的叫声。
“谢举人是住这里的吗!三水县来的谢岩谢举人!我们是来报喜的!有人吗?快开门!”
陆杨这样机灵的人,都听得懵住了。
谢举人,谢岩谢举人。他们还没出门呢,太阳都没照过来的时辰,就来报喜啦!?
他愣愣转头,跟谢岩对视一眼。
夫夫俩突地降智,失去了主心骨,两人四只眼,都齐齐看向乌平之。
“财神爷,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来骗赏钱的?”
乌平之服了他们!
他放下碗,拍拍谢岩,手停在陆杨肩上僵了下,也落下拍了拍,“快,快,都起来!清早来人报喜,多大的好事啊!骗什么骗!快,谢岩,你先回屋,你矜持点,等我们招呼你你再出来!叫雷伯伯把赏钱拿出来,鞭炮也拿上!”
谢岩“哦哦”应声,捧着碗找不着北,一脚往门口踏去,被乌平之揪住,给他指路去堂屋。
堂屋里,雷伯伯都听见声响了!他出来了,满屋伺候的人也出来了,尤其是两个书童,他俩早早拿上了赏钱和鞭炮,只等着报喜的人进院!
乌平之跟陆杨一起去开门,他跟陆杨说:“真是奇怪,这是我家,来人给谢岩报喜,把我风头都抢了,我却高兴得很,激动得发抖!他又不是我儿子!哎!”
他大口叹气,笑容都在脸上挤出了褶子。
陆杨说:“开门红啊!多大的喜气!先来他的,再来你的,一个门户出两个举人,你家要发达了!”
他俩一人一句,胡言乱语的捧着说,开个门,还一人拉一半,让开了正中央的位置。
报喜的人有两个,一个人背着一背篓的鞭炮,拎着铜锣,拿着一炷香。另一人系着红腰带、红袖带,双手捧一封写着成绩的信纸,左右看看,见陆杨额头上有红痣,是个小夫郎,还来跟乌平之一起开门,误以为乌平之是谢岩,转而看向乌平之。
乌平之好快的反应,立即引他往里踏一步,回身招呼道:“谢岩!谢岩!你考中了!快出来!”
谢岩努力矜持,听话躲着了,出来的时候却用跑的,一路笑得见牙不见眼。
乌平之觉着他拿不出手,跟他对视一眼,也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赶忙伸手,把陆杨从路边拉过来,推到谢岩那边,“你给他拆信!”
陆杨也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来报喜的人,说着吉祥话,真真比唱得还好听,这样浑厚,除了大声,没有任何优点的的嗓音,听在他们耳朵里,都仿若天籁。
他恭贺谢岩拔得头筹,是今年的解元!
“解元!”
陆杨跟着喊了一声,原地蹦了几下。
“解元!阿岩,你真是一甲的命,怎么走到哪里都能考第一!”
报喜的人继续贺喜,“谢举人有魁星之才,来年定能取中进士,点中状元!”
陆杨被喜气冲得,抓着谢岩的手,只会说:“赏钱,快拿赏钱来!”
乌平之从书童手里接过一篮子铜钱,给他俩一人拿了两吊。也就是各二两银子。
这两人得了赏钱,锣鼓敲得更响了,出门连放八个鞭炮!
哎呀!那叫一个响亮!
这个小小的,没有左邻右舍注意到的门户,由此热闹了起来。
应付过一帮邻居的贺喜,陆杨才有空拆信,信上的内容简单,只有年份,再有家乡做前缀,然后写上谢岩的名字,记下取中的名次。
他来回念了好几遍,乌平之招呼家中小厮给谢岩贺喜。
陆杨看他傻站着只会乐,把篮子推到他手边,让他散散财。谢岩才恍然大悟,一人拿了一串铜板。各得一百文钱。
清早的喜气让他们神清气爽,乌平之都围着谢岩喊了好几声谢举人。
“确实比谢秀才好听!”
陆杨还高兴着,他问乌平之:“那我们还去酒楼吗?等会儿有人来报喜怎么办?”
乌平之说去,“早都约好了,正好谢岩取中了,我们去吃酒庆祝庆祝。”
至于待会儿有人来报喜怎么办,乌平之说:“要是我错过了,没赶上,你俩就到门外给我演一演。让今年的解元带着夫郎来给我报喜,有面儿!”
乌平之再跟雷伯伯嘱咐几句,他们三个就往布政司衙门附近的酒楼赶去。
附近好几条街都堵住了,他们走后门进去的。来得晚了,盛大先和季明烛早早等在这里。
才见面,他俩就给谢岩祝贺。
解元的名字,直到现在还有人往外报,他们一来就听见了。
谢岩抿着嘴巴,矜持了两息,突地笑了。笑得一点都不聪明。
季明烛跟他道喜后,就要下楼去。
“我要亲自看看成绩,也找找那个该死的狗才!”
那么多的人,亏得他去挤。
他今天出门,什么配饰都没带,临走前,把钱袋子交给盛大先保管,叫上他的书童,一起下楼,奔向贴榜的人群中心。
小二过来上茶、点菜,今天是喜日子,陆杨请客,让他们随便点。
酒菜上桌,谢岩又要了一壶茶。他最近在给陆杨养肉,不让陆杨喝酒。
等着上菜时,他们都在窗口边张望。
下方人山人海,人声鼎沸,离得太近,耳膜都震得生疼。
他们有关注的人,目光追着季明烛,看他一点点的挤到前面,一面面的看榜。
这么远的距离,因季明烛一直没回头的执拗神态,他们心里都捏着把汗,知道季明烛没有看见自己的名字。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他们看见季明烛回头招手,喊不清名字。
看榜的人热情,一声声往后传着话。
“盛大先,第二十七名!”
“乌平之,第三十四名!”
谢岩松开陆杨的手,抬起胳膊,一次拍两个人,比着顺序喊他们:“盛举人!乌举人!”
楼下,人群中心,季明烛发出非常大声的叫喊。
“我取中了!我取中了!我也考中了!我是举人!我取中了!”
楼上的人不知道他是第几名,以乌平之的排名推断,季明烛可能是排在末次。
他如此高兴,喜之若狂,盛大先怕他乐疯了,在楼上坐不住,要下去拉着他,乌平之叫上小厮也往那头赶,让谢岩在上面陪着陆杨。
这里人太多太杂,放陆杨一个人在包厢里,丢了都不知道。
他们艰难把季明烛带回酒楼包厢,季明烛还是在笑,情绪却有了收敛,没那种疯态了。
这一桌酒,是一桌功名宴。
五人举杯同庆,他们让排名第一的谢岩讲两句。
谢岩说:“你们努力勤奋,能考上举人是你们应得的。既然我们都是举人了,那待会儿就把酒菜钱平摊了吧!”
在座众人:“……”
他们全部看向陆杨。
陆杨:“……”
发生了什么,他听见了什么。
谢岩见没人跟他碰杯,他伸长胳膊,一个个碰杯。
他说:“看把你们吓的,这顿酒我请!”
乌平之今天也沾酒了,一连好几杯往肚里灌。
陆杨捧着茶杯,好茶都品不出香,也想喝酒。谢岩当即把酒杯推到一边,陪他喝茶,以茶代酒,满桌又敬一圈。
酒足饭饱,各回各家。
乌平之果然错过了报喜,他让雷伯伯准备几条红腰带,给陆杨和谢岩系上,让他俩到门前演一演。
谢岩记性好,陆杨嘴皮子利落,他俩敲了门,比报喜的还像报喜的,一声声的喜庆话连成串,一人一句赶着说,把乌平之笑得不行。
陆杨给他递上报喜信,谢岩跑出去放鞭炮。
他点了两串后,陆杨手痒,也来点了几串。
夫夫俩没细数,看盘子里有,就一并拿了点,一连点了十六串,炸得附近好多小孩儿来瞧热闹、沾文气。
乌平之大气,到巷子里撒铜板。篮子里余下的铜板,他都撒了。
这景象,真像活财神。
陆杨的喜意还没散,晚上回屋,他又给谢岩演一次。在外敲个门,在报喜声里进门。来报喜,还不让走了,被谢岩留在了房里。
陆杨发现他果然不正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