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后,他在克墩镇医院见到凌唐,对方也从没提过这事。
他在到达克墩镇医院之前,是怎么一趟趟帮忙跑手续,一次次找人开证明的,乐野都不知道。
“……喂,好了,回家等电话吧。”
“哦好,谢谢您。”
乐野神情恍惚地走出派出所,只觉满心酸涩、饱胀。
他昨天还在感动,凌唐的爱悄悄、寂静,此刻他揉了揉泛红的眼尾,彻底醉倒在他密不透风的深沉爱意里。
他还有多少未能言表的爱,乐野揉着眼睛回到车里,一路激动地回村。
茹扎村还是老样子,他和艾伊木的房子也还是紧挨着,无比温馨,时时待他归。
乐野回到木工房里,顾不得吃,顾不得收拾车上的行李,抱着摇粒绒打开了艾伊木的门,跟她说我回来了,跟她说有爱很好,跟她说他一直在。
然后又给摇粒绒喂了饭,把手链小心地放进百宝箱,拍照。
接着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把一百五十一朵干枯的玫瑰逐一做成标本。
最后,他等夕阳偏西,跑进阿勒泰的夏天,跑进永无黑夜的风里。
八九点钟,夕阳久久高悬,半边天都是火一样的红,微风习习,草木摇摇,阿勒泰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朵云彩,都无比瑰丽、壮阔。
他追逐着太阳,直到兴尽,奔进凌唐密不透风的爱——
“凌唐,我至死不渝。”
这一场梦,终成真。
第43章
比起日日如织的游客量, 阿勒泰机场小得可怜,站在门口便几乎能一扫全览。
但乐野压根找不见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垫着脚尖,人群里混钻, 就是寻不到人。距离凌唐落地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他翘首以盼地仿若苦等了数十年的望夫石。
找得辛苦, 也累得紧——一手抱着“糖果花束”,一手扛着冰糖葫芦串,累还好,主要是引人侧目, 怪不好意思的。
“凌唐——”
连喊三声没人应,但那张帅的无与伦比的面孔似乎朝他这边张望了一下。
乐野欣喜若狂, 突发奇想,要给他一个与众不同的接机告白。
“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咯——”
阿勒泰就是阿勒泰,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包容得很。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在看到大夏天有人卖冰糖葫芦的时候同时愣了一瞬, 接着乌泱泱过来。
“我来一串……”
“别挤, 我要两串……”
“妈妈我也要……哇哇别挤我……”
“阿勒泰文旅局就是花样多哈, 来五串!”
刚开始只是一个人要, 但人多的地方容易产生从众心理, 几秒钟的功夫围过来好些人, 争着扫码, 但乐野根本不是卖糖葫芦的,哪里来的二维码,有外地游客背着现金,往他背带裤缝隙里塞,场面十足热闹、搞笑。
乐野满头大汗, 却是挤不出来,更加看不到心上人了。
与此同时,被挤到机场门口的凌唐戴着墨镜,手插口袋,一身短袖、工装短裤帅气得很,只是嘴角压不住,十分好笑地看着自家傻子。
热闹看够了,冰糖葫芦也快被抢完了。
凌唐在保安疏散人群并准备围堵“肇事者”之前,快步挤进人群,拎小鸡似的把乐野拽了出来。
“谁啊……”
“你的心上人。”
凌唐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一句,满意地看到乐野又惊又喜的表情,接过仅剩两根糖葫芦的糖葫芦架,还有一大捧“糖果花束”,愣了愣,然后又低头亲了亲他的耳朵尖。
“……凌唐,我爱你,我答应你的追求了!”
接着,穿着背心、背带裤的男孩原地一蹦,蹿进了高大男人的怀里,男人两手被占住,只用胳膊圈了圈男孩的后腰,男孩立马用双手搂紧他的脖子。
侧目的游客愈发多起来,有的稀奇,有的吃瓜……乐野把头埋起来。
“你怎么想的阿达西,跑机场卖糖葫芦?这叫扰乱公共秩序知道不知道?!”
一个保安走过来,瞪着凌唐怒气冲冲,要不是当下要打造“友好旅游城市”,他高低得把这人揪去警局教育一番。
“真的抱歉,家里小孩脑子刚治好……”
“赶紧走吧。”
凌唐又往上兜了兜怀里的“脑子不好小孩”,在保安从愤怒瞬转为同情的目光里快步离开人群。
一刻钟后,开往阿勒泰市区的路上,某条分叉小路。
“我跟你说……唔……”
从上了车,乐野的嘴巴就没停过,从夸凌唐好帅,到终于可以展示自己准备了许久的“糖果花束”和冰糖葫芦,再到三年前被两个叔叔摔坏的“糖果花束”,最后到一个月前被那个对家污蔑抄袭……嗡嗡嗡,劈里啪啦,凌唐觉得三年前那个早冬的小乌鸦又回来了。
他还没正式表白,他已经说了“我答应”。
他还没甜蜜亲吻,他看似已经忘了这件事。
很急,怎么不急。凌唐甚至连安全带都没解开,探身过去,吻住絮絮叨叨的嘴唇。
想了很久,用力碾磨,缠绕,追逐,逗引,掌控……
乐野被吻得气喘吁吁,抬手推人。
凌唐离开,在心里默数十秒,只等他将将匀了气息,扯掉两人的安全带,把满脸通红的心上人抱坐到腿上,继续亲吻,动作慢下来,极尽温柔。
午后,斑驳的阳光透过密叶,成星光,成柔软的纱,笼着大地,还有两个相拥的身影。
“我爱你,不如山巍峨,也没有太阳热烈,只提一盏灯笼陪你迢迢万里,你愿意吗?”
“……嘘。”
“还没说完……欢迎回家,跟我走吗?”
乐野完全傻掉。
他还半张着被吻得红肿的唇,嫣红舌尖因欲言又止而微探出一点,凌唐用力吸气,凭巨大的克制力抑住更进一步的冲动,揩了下他唇角的吻渍,笑着吻了吻他的眼睛。
“不愿意?”
傻掉的人终于回神,用脑门磕了磕宽阔坚硬的胸膛:
“回家,是什么意思?”
他怕自己猜错了,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凌唐不绕弯子,直接告诉他,他和他的新家就在阿勒泰,他姥姥家曾经的小区。他本想买下姥姥原先的房子,但后来的住户不卖,他便在那个小区里挑了个一楼带花园的跃式。
房子被精装修过,户主没来得及住就举家搬迁了,他今天拿到钥匙就能入住。
乐野懵懵地听完,眨了眨眼:
“你公司不要啦?”
凌唐亲亲他的大眼睛,笑着说:
“不要了,你养我吧,小网红。”
“好!”
两人在小树林边上温存了好一阵子,二十天没见,都是满腔思念。
“真要卖公司啊?”
说把公司卖了——凌唐倒真的这么想过,但尚无能接手的人,而且那帮员工基本都是初创团队,对他情感很深,不是那么容易就割舍的。
或许往后,在阿勒泰开个分公司也好。
眼下不急,他处理好了被恶意举报的事情之后,又给自己放了十天假,后面的事慢慢规划。
但他决定先拿这件事逗逗乐野,看他准备怎么养自己。
“你不愿意?刚我的表白,你也没说愿意……”
他用冷冷淡淡的声音质问,乐野听出一丝委屈的意味,觉得新奇,立马小鸡啄米般点头:
“愿意,超级愿意!我从见你的第一眼就愿意,我爱你……呃,比山……呃,说不出来这么文邹邹的话,我爱你重于我的生命。”
我爱你重于我的生命。
什么山啊海啊,乐野讲不出这些话,却误打误撞地说在凌唐的心尖上、骨血里,直白,但意义深远。
凌唐失笑,又吻了过去,他如今跟刚开了窍似的才会说爱,自觉高雅、深情。
但比起乐野不加雕琢的爱,他差了好多。
为了掩饰满溢的情绪,他转移话题,逗小孩:
“亲的还满意吗?”
“满意。”
旁边静了一会儿,凌唐疑惑地看过去,看见一张绯红的脸。
乐野注意到探究的视线,抬起头,害羞但大大方方地:
“你硬.了。”
“咳……”
凌唐咬牙,破孩子还是不要懂太多得好。
上次在机场,他是为了缓解他的分离焦虑情绪,才忍着脸皮说那些不太上得了台面的话,自认还算委婉,结果被乐野这么现学现卖一番……不知羞耻。
“我也……”
“恩。”
乐野觉得他就是不好意思说这些,他自认没什么的啊,偷偷笑了一会儿,算了,还是不惹人了,毕竟是个“只做不说”的主……他今天还没准备好呢。
一小时后,“白桦人家”小区。
凌唐带着乐野进去看了一圈,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实际效果,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