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爬山的人不少,去庙里烧香祈福的人也比平时多。
季厌喝过酒一身的牛劲儿,他爬得也最快,把身后的三人甩在后面,扭头看不见人了,停在半山腰上等他们。
太阳最高的时候,悠远的钟声一声声入耳,季厌站在青石板阶梯上,抬头往上看,山顶寺庙红墙金瓦,古朴神秘又给人希望,就落在大片阳光里。
好像只要上去了,虔诚地烧柱香,拜拜佛,佛祖会满足他所有的愿望。
喝醉的季厌就是这么想的。
四个人爬到庙前,刚走到大门,季厌就双手合十拜了拜。
庙前五色方块布经幡被风吹出呼呼的声音,烧尽的香火烟雾绕着古树。
季厌以前也只是听本市的人说过,这家寺庙灵,自己从来没来过,烧香的时候按照旁人的引导,一步步跟着指示做。
人在迷茫的时候,很容易就会想到拜佛求神,试图从佛祖身上找到答案,或者求得什么指引。
季厌捧着点着的竹签香,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对着头顶庄严的金身佛祖拜了三拜。
他眼睛直直的,心无旁骛极其认真,下山前又在祈愿树上挂了自己写的愿望签,落款写着季厌。
宁子瑜跟晁南写完了自己的,想去看看季厌写了什么,季厌捂着自己写的,不给他们看。
山爬了,佛也拜了。
晚上回去,季厌彻底放纵自己,几个人又继续吃饭喝酒,最后季厌没吃药,累到极致直接睡了。
其他三个人也都喝了不少,都没走,反正房间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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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离榛那天下午是突然从阳阳家离开的,乐谷冬在雪山拍照,不小心踩空摔下了山,他接到电话的时候,乐谷冬正在抢救室里。
周离榛立马买了机票,第二天晚上到的时候,乐谷冬刚刚醒,人还很虚弱。
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小腿骨折外加脑震荡,还得住院观察。
“榛榛来了。”乐谷冬鼻子上还插着氧气管,说话声音很虚弱。
“妈,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儿,”乐谷冬拍拍周离榛的手,“不用担心。”
“以后别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拍照了,”周离榛想起来还后怕,“等你出院之后,休息一段时间,然后跟我回国。”
“行,”乐谷冬笑笑,“听你的,正好回去过年,得给你爸上坟,而且我也想看看季厌了。”
乐谷冬很虚弱,没一会儿就又睡了。
陈岳斌也给周离榛打了个电话,问了问乐谷冬的情况,知道她没事之后才放心。
阳阳在他爸说完之后,把手机拿过去,也要跟周离榛说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季老师身上。
挂了阳阳的电话,周离榛给乐谷冬盖了盖被子,坐在床边陪了会儿,不放心季厌,又到走廊上拨通了那个新存不久的号码。
电话快挂断了那头才接,季厌声音迷迷糊糊的,声调里还拖着小舌头的尾音。
“你,好……”
“你好。”
“是周医生?”季厌哪怕醉着,也能听出是周离榛的声音,又说,“我好像又做梦了。”
“不是梦,”周离榛听出季厌应该是喝多了,“喝酒了?”
“喝了一点。”
“喝多了?”
季厌用力呼出一口带着酒气的呼吸,继续狡辩:“我没有喝醉。”
周离榛顺着他的话:“好,你没有喝醉。”
季厌喉咙发干,含含糊糊跟他说白天的事:“周医生,我今天去庙里烧香拜佛,我去跟佛祖许愿了,我也跟佛祖赎罪了。”
周离榛被他猫爪一样的声音挠得不轻,问他:“为什么赎罪?”
季厌胃里难受,翻了个身,手机从手里滑到枕头上,又赶紧捞起来重新贴在耳朵上,怕手机还掉,手指用力压着:“我犯了错,所以要赎罪。”
“你犯了什么错?”周离榛问。
手机贴得太紧太近,季厌觉得,周离榛说话的声音不像隔着听筒,倒像是周离榛的唇就贴着他的耳朵,周离榛之前就很喜欢贴着他耳朵说话,就差直接钻进他身体里说了。
还有,他们俩在做的时候,周离榛也喜欢贴他耳朵,最后的喘/息声像浪潮一样直接往他耳朵里灌,会让他忘掉自己在什么地方,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他们是怎么开始的,只专注在眼下快乐的事上。
“季厌?”一直没听到季厌说话,周离榛叫了他一声。
听筒里的声音带着震动感,季厌想到了在山里听到的寺庙钟声,好像是从很久远的以前传过来的。
“你说说,你犯了什么错?”
季厌开始细数自己的罪过:“害你丢了工作,很抱歉,骗了你的感情,很抱歉,利用你离开疯人院,很抱歉……”
季厌停了,周离榛手指在手机上敲了敲,咚咚咚三声敲过来:“你的罪过远远不止这些。”
没等季厌继续反思,周离榛又问他:“那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希望周医生,前程似锦,平平安安,万事顺意,还有,感情上……”
感情上希望他什么?季厌不说了,呼吸也越来越重。
“还有感情上什么?”周离榛问。
“还有……”
“还希望我感情顺利,是吗?”周离榛补充了季厌没说完的话。
“对,”季厌唇角动了动,“希望周医生感情顺利,希望你……”
希望你以后能遇到真心相爱的、不会骗你的人,因为周医生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去爱他。
季厌心里是这么想的,下午拜佛的时候也是这么跟佛祖祈愿的,可是季厌此刻怎么都说不出口,他一想到周离榛以后要跟其他人在一起,整个人就难受得要碎了。
他甚至想去寺庙里把自己写的祈愿签拿回来,他不要周离榛找其他人,他想重新烧香,重新写祈愿签,重新跟佛祖许愿。
很长时间没听到对面的声音,季厌握着手机的手慢慢松了,意识也开始跑远,跑到了白天的寺庙里,手机快滑下去之前,周离榛的声音又从听筒里传过来。
五色经幡还在风里飘扬,背景音是悠远的钟声,季厌鼻子里还有竹签香正在燃烧的味道,头顶庄严的金身佛祖变成了周离榛的模样。
“季厌,你确实需要赎罪,但不是跟佛祖赎罪,佛祖不能替任何人原谅别人的错误。”
“还有,佛祖每天都很忙,他要处理的愿望实在太多,你今天许的愿可能排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季厌,你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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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宝子们~
这里说一下,文案里说的是半年,但是写的时候发现中间还有个很重要的春节,按照周医生的个性,过年不可能让我们小季一个人过,所以文案里的半年就得改一下,年前他就会找上门(文案提交了修改,审核老师周一才会进行审核,请忽略一下原文案)
然后,下一章俩人就面对面啦~
第49章 欠我的承诺,我来跟你讨
季厌烧香拜佛,没有从佛祖那里得到任何指引,神明也没有给他任何心理上的安慰。
醉酒那晚,手机上后半夜多了一条三个多小时的通话记录,电话是对面打过来的,季厌早上迷迷瞪瞪拨过去,对方接得很快,声音沙哑像是没睡觉,只是没“喂”完,就被季厌掐断了尾调,挂了电话。
不是朋友,不是季林风,不是诈骗,不是推销。
季厌确定,是周离榛的声音。
季厌自欺欺人,不敢再去翻通话记录,只当那条通话记录是在他喝断片儿之后的神经错乱,但是懦夫的逃避心理,并不能阻止各种乱糟糟的猜测。
周离榛给他打电话了,半夜12点打的,通话记录有三个多小时。
是不是周离榛打错了,但怎么会错得那么巧,巧到他这里来,所以一定不是打错了。
周离榛是怎么知道他手机号码的,给他打电话做什么?他们说了什么?
一顿酒让季厌醉了很久,这些问题也绕着他缠了很久。
季厌还没彻底想明白,就跟着宁子瑜他们一起去了京市。
乐团年前的最后一场演出,周六周日在京市连续两天。
京市在北方,正是四九寒冬,下午阴沉沉的天儿冷得要命。
车开到大剧院门口,季厌一推车门,兜头一股冷风顺着鼻子往他肺里扎,北风针尖儿似的刮得他鼻梁骨生疼。
季厌怕冷,身上裹着长到小腿的羽绒服,围巾一半围着脖子一半包着脸,下车后还往上扯了扯盖住鼻根。
后排车门打开,季厌接过燕子手里的化妆工具箱:“我帮你拎着。”
“太冷了太冷了。”
燕子还穿着高跟鞋,跺着脚下了车,裹着衣领挎着季厌胳膊,两个人往大门方向跑。
“让你多穿点儿你不听。”
“我寻思反正不在室外待,没想到这几步路都这么冷,风太大了。”
宁子瑜跟晁南还有七哥在后面的车,他们还没到,两个人从员工通道过了安检,在一楼大厅里等他们。
他们几个人没有跟着乐团大部队一起,因为偷偷带着季厌,订的也是提前半天的机票。
后面的三个人十分钟后也到了大厅,宁子瑜给季厌拿了个临时工作牌。
“你拿着这个,一会儿挂着这个工作牌去哪儿都方便,票你带了吧?”
季厌把工作牌挂在脖子上,塞进羽绒服里面:“票带了,在我兜里呢。”
“6楼618房间是贵宾休息室,没人会进去,你先在那边休息,晚上结束后也在618等我们就行。”晁南说。
“行,我知道了,”季厌说,“你们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燕子接过化妆工具包,先去化妆间准备去了,宁子瑜跟晁南两个人都背着自己的大提琴,也先走了。
还有四个小时才开始演出,七哥带着季厌去了休息室,工作人员进来给他们倒了茶。
季厌搓搓慢慢发热的手,端了一杯茶给七哥,一抬头发现七哥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