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七哥,”季厌坐回沙发上,“怎么这么盯着我看。”
“你跟之前不一样了。”七哥笑了下。
“怎么不一样了?”季厌其实知道七哥说的是什么,但还是找了个轻松的借口,“就是比之前瘦了,再过个一年半载的就吃回来了。”
“不是胖瘦,是你心里有事儿,装着人了。”
季厌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至少他在朋友面前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宁子瑜跟晁南也没说过这个话题,所以他就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被七哥这么直接点出来,季厌一下就沉默了。
“那天你喝多了,说了不少醉话。”
“我……那天是喝醉了。”季厌捧着杯子,低着头吹了口热气,水还烫,抿着唇喝了一小口。
七哥手机响了,有人找他,七哥说一会儿就过去。
“七哥你去忙吧。”季厌催他。
“等音乐会结束,回去之后我们聊聊?”
“七哥,你别这么严肃,”季厌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点,“你想跟我说什么,现在就说呗。”
七哥喝了口茶:“看你紧张的,当哥的跟弟弟说两句话还不行了?”
听他这话,季厌彻底松了口气,他知道七哥的想法,团里也不是没人借着开玩笑的机会撮合他们,但感情的事不是撮合就能撮合成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当七哥是哥,七哥也从来没点破过那层窗户纸,他也就当不知道,他不想在团里把关系弄僵,也不想连朋友都没得做。
“你休息会儿,”七哥握着手机站起来,“我先去忙了,结束之后过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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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厌歪在沙发上眯了会儿,演出时间是晚上7点半,他定了入场闹钟,他身上有工作牌,直接从工作通道进了观众席。
他来看演出的事,团里就他们四个人知道,没人知道季厌来了。
他的座位不是最前面几排所以也没那么显眼,但为了不让人认出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季厌还是戴了口罩跟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台上都是季厌熟悉的人,宁子瑜跟晁南坐在一起,七哥背对着观众席,拿着指挥棒,转身找到季厌的位置,冲他示意了一下。
季厌还是第一次当他们乐团的观众,这个视角跟回忆里舞台中央的位置完全颠倒。
音乐会准时开始,旋律是刻在季厌身体里的,搭在腿上的手指跟着节奏一起在动,慢慢闭上眼,试图找回以前上台的感觉。
一曲结束,季厌慢慢睁开眼,眼睛无意间往观众席上瞟了眼。
自己左前方观众席第一排正中间坐着一个男人,身形跟背影跟周离榛有几分像。
观众席光线很暗,男人身边有女伴,侧头跟女伴交流的时候,季厌从一个侧脸暗影就确定了,那人不是周离榛。
真是魔怔了。
季厌隔着口罩搓了搓脸,注意力重新聚回舞台上。
光影把舞台跟观众席割开,一明一暗,季厌想到了自己在安康医院里画的那幅画,他站在舞台上,观众席只有周离榛一个人,他在台上占了画面一半,周离榛在台下占了画面另一半。
季厌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把他从画里震了出来,他眨眨眼,掏出手机看了看。
屏幕上的来电号码没有备注,是那个他刻意忽略的通话记录的号码,手机在手心里震,号码也在手心里震,酥麻感顺着掌心四散流淌。
季厌没接,一直等到震动停止,屏幕变黑。
他也没把手机揣回兜里,就那么攥在自己手里。
音乐会9点半结束,季厌手里的手机没再震动过,乐团谢幕离场,他忘了身上有工作牌,随着人群排队离场。
一直走到大门口,手心里的手机又开始震了,季厌心脏一踉跄,猛地把手机一抬。
是子瑜的电话,季厌接了。
“你在哪儿呢?休息室没看见你。”
“我出来透透气,在外面呢。”
宁子瑜偏头跟人说季厌在外面,又问了季厌的具体位置。
七哥先出来的,手里还捧着一大束鲜花,走到季厌身边就要把花递给他。
季厌没接,七哥直接把花塞进他怀里:“想什么呢,是你粉丝送的,你不在,工作人员就拿到后台去了。”
季厌一听,这才捧紧了花。
七哥说乐团的人一会儿要去聚餐,问季厌要不要趁这个机会直接回来,季厌想了想,还是说过段时间等状态好一点之后再回。
季厌想自己打车回酒店,但七哥坚持送他回去。
季厌还没吃晚饭,七哥先带季厌去买了吃的,然后才送他回去。
买东西的地方离酒店只有两百多米远,两个人是走回去,季厌手里捧着一大束花,七哥拎着几个打包袋。
昨天夜里京市刚下了一场暴雪,路边积了厚厚一层清理出来的积雪,北风一吹,雪沫就直往脸上扑。
雪沫迷眼了,季厌站在路边,用手背蹭了蹭,脖子上的围巾也被风吹到肩膀后面去了。
七哥站在风口的方向,帮季厌把围巾理了理,给他围好裹紧。
“眼睛怎么了?”
“好像进沙子了。”
“我帮你看看。”
季厌眨眨眼,感觉了一下,不疼了:“好了,没事儿,估计是雪。”
送季厌回了自己房间,七哥把东西放下,说了一句有事给他们打电话就走了。
季厌刚把羽绒服脱掉,门铃就响了,他以为是七哥又回来了,没看猫眼就开了门。
“七哥,怎……”
季厌话没说完就卡住了,哪怕他只看见了一片黑色衣角,也知道外面的人不是七哥。
门缝开到一半,大衣袖口里落出来的男人手腕跟雕塑一样,青筋轻凸,又长骨节又分明的手指攥着行李箱拉杆,熟悉的味道裹着冷气从门缝里撞进来,冲击力是梦里的十倍百倍。
季厌垂在裤边的那只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很疼,不是梦,也不是喝醉了。
外面的人是周离榛,门缝不再打开,周离榛自己把着门边推开了一点:“你在等七哥?”
周离榛声音比那声“喂”还哑,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感冒了,声音里的冷意不少于外面的北风。
季厌被冻在原地,肩膀靠着墙,被头顶落下来的阴影全方位包围着,四面八方都没有退路,他甚至说不了话。
“不让我进去吗?”
周离榛嘴上虽然在问,但腿已经迈进来了,身体一侧,拖着行李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两个人一进一退,周离榛进一步,季厌就往后退一步。
周离榛的视线从季厌头看到季厌脚,皱着眉问:“长了几斤?”
季厌深吸口气,嘴唇动了动,终于发出了一点声音:“三斤。”
“还是太瘦了,黑眼圈这么重,睡不好?”周离榛又问。
季厌没说话了,周离榛打量完季厌,又扫了一圈酒店房间,单人间很整洁,行李箱立在窗边,桌子上放着打包的饭菜,旁边是一大束鲜花。
等周离榛把季厌跟房间都看完了,在两个砰砰的心跳声里,季厌才又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周医生,你怎么来了?”
周离榛的视线重新回到季厌身上,季厌身上穿着一件米色圆领毛衣,毛衣里面还有一件白衬衫,衬衫衣领翻出来盖着毛衣领,周离榛手一抬,把衬衫领子勾了起来。
周离榛的手指连带着衬衫领子在季厌脖子上擦了几下,季厌痒得缩了缩肩膀。
季厌虽然穿着衣服,但他觉得自己此刻从里到外都被周离榛看光了,他出门前换了好几套衣服,最后还是决定把衬衫穿在毛衣里面。
看周离榛现在的反应,很明显他已经认出来了。
他要怎么解释,现在还偷偷穿着周离榛的衣服。
“穿着我的衬衫,收别人的花?”
周离榛声音低,季厌离他又近,甚至听到了周离榛胸腔的震动。
他立马否认:“我没有……”
周离榛捏着衬衫领子的手指往上一挑,松了衣领,直接捏住了季厌下巴,捏得他不得不扬起脖子。
周离榛强迫季厌看着自己,不给他再躲的机会。
季厌已经离开了精神病院,抛开那层把他当成救命稻草的关系,周离榛一直在等,他以为只要给了季厌时间,给他足够的自由,就能等到他主动想通,所以他不想逼季厌。
只是这个时间需要多久?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
季厌现在连个电话都不敢接,周离榛等不下去,去他妈的自由跟时间。
他不想给季厌时间了。
周离榛加重了捏着季厌下巴的手劲儿,是不容人后退的力量:“你说我来找你干什么?小骗子,你欠我的承诺,我过来跟你讨,一样都别想落……”
第50章 乖,不闹
周离榛还在想季厌刚刚往后退的那几步,他往前一步,季厌就后退一步,越想越不舒服,手上就忘了收着劲儿。
下巴疼,疼得季厌眼眶瞬间红了,鼻翼两边鼓动着,其实他只要一偏头就能躲开周离榛掐他的手,但他没动。
现在的疼是他该得的,是他活该。
疼痛让他有了终于落回地面的实感,不再虚虚地飘在天上,他不停琢磨的命运跟明天,现在周离榛也给了他一个确切的答案,他骗了周离榛,周离榛并不打算放过他,又找上了门来。
只是他不明白周离榛说找他讨要承诺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应该恨他吗?只要一想到他,就会把那几个月被欺骗的感情时间当成一种耻辱,甚至想要报复他吗?
周离榛捏着季厌下巴的手指被一滴眼泪烫了下,瞬间就松了手,揉了揉季厌下巴:“哭什么?”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季厌眼泪开了闸收不住,用袖子使劲儿蹭了蹭,蹭的鼻头跟半张脸都红了。
周离榛给季厌擦掉眼泪:“捏疼你了?”
肺里缺氧,季厌很用力地呼吸,声音也很用力:“不疼。”
周离榛一边给季厌擦眼泪,一边揉下巴,声音也放柔了:“那不哭。”
不光季厌是懵的,周离榛现在也是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