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舞剑也是舞,烦请小友救急代先生上场,报酬好商量!”
十分语出惊人的一个掌柜,林小友吓得直接进行战略后撤,试图辨认人是不是在开玩笑。
掌柜不是在开玩笑,并且在场除他之外的人似乎都觉得可行,完全一个死马当活马医,只要是个人就能上的状态。
事情开始往意想不到的发展开始狂奔,很难看出他原本只是一般路过,上来帮好心朋友搬一下行李然后该离开去找同门和长老的平平无奇的落单弟子。
“……”
一张平时挺能说的嘴动了动,一时间没想到拒绝的理由,迎着投来的一众视线,林小友嘴角一抽。
一个人抵不住一堆人的恳求的目光,唯一的队友小猫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站在掌柜那边,他最终败下阵来。
距离出场只有半个时辰不到,房间里瞬间忙了起来。
负责穿衣物和整理头发的妆发姑娘从头到尾脸上的笑都没下去过,头一次这么热爱自己的职业,热情搭配好看的衣物和配饰,强烈推荐正红的金织长袍,但是被试穿的人婉拒了,最后退而求次选择了正红底衫月白外袍的长袍外加一条简单的红发带。
没能说出拒绝的话的玩家林睁着一双眼睛充当无情衣架,风寒的好心朋友被带去其他房间看医师及休息,小猫在一边围观换衣服,客观道:“你终于像个人了。”
即使已经到了换衣服的步骤,林小友还是觉得事情十分之不靠谱,眼尾一跳,“这真行吗。”
到了这个地步,不行也得行。
外出的掌柜在短短时间内不知道搁哪去给他找了把没开刃的剑,擦着汗把剑递给他,道:“差不多还有一刻钟了,小友莫怕,只要到时不要将剑脱手甩到客人头上就好。”
小友看着实在年轻,应该刚学剑不久,掌柜大致也能猜到水平在哪。
他已经考虑好了,来这的闲人雅士大多听个乐看个舞,不懂什么剑,只要没有把剑甩飞出去,什么都能圆。等另一个房间的先生休息好了,过几日再出个场,事情基本能解决。
好低的要求。
用没开刃的剑估计也是为了避免剑甩飞出去的时候对客人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林竹生对事情的不靠谱性又有了一个新认知。
他脑子里想事,妆发姑娘一直在动手,将满头白发半挽起,系上正红发带就算是完成,说声“好了”。
房间特意做的不隔音的构造,隐约能听到外面的已经接近尾声的丝竹声。掌柜拍肩,小声说:“麻烦小友了。”
林小友拎着剑站起,长袖垂下,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房间,耳边喧闹声一点一点扩大,整个背影都透着壮士赴死的悲壮感。
大雨阻止不了出行都有马车的闲人和世家子,南风阁为这晚上铺垫了许久,天下雨,原本应该客少的时候大堂和二三楼都坐满了人,喧闹声不断。
三楼雅座,几个世家子坐一个包间,随行侍女在一边安静斟茶,旁边调笑声和说话声不断。
洛都物产丰饶,最不缺有钱人,也最不缺世家子,家里有花不完的钱,他们每日做得最多的就是斗鸡遛狗以及来这地方玩乐。坐在最里侧的穿着身绿衣服的人喝了口侍女斟的茶,往下一够,说:“怎么还没人来?”
旁边的人往嘴里扔了个坚果,说:“之前的人这不才撤下,急什么。”
“这不是想看看南风阁这几日吹那么厉害的人长什么样,”绿衣服说,“你们不好奇?”
他又道:“要是陈景浩也在就好了。”
“别,听说请的是个男人,他对男人又不感兴趣,”另外边够过个人来,说,“他现在还搁家里躺着,就算想来也来不了。”
提到这个话题,其他人来劲了,坐直身体问:“现在还没醒?他这次受伤这么狠的吗。”
“那可不,听说这次去秘境的那些个宗门的弟子全都出问题了,现在都在疗伤。”
看了眼周围,说话的人略微压低声音,说:“据说天宗还丢了个弟子,还是哪个长老的亲传弟子。”
天宗最近一直在找弟子的事他们其他人也略知一二,但不知道找的竟然是亲传弟子。亲传弟子不是小事,尤其还是第一大宗天宗的亲传弟子,不出意外就是未来的修真界顶梁柱之一,难怪会找翻天。绿衣服问:“讲真?”
“找这么久没找到,”他对着脖子小小比了个手势,小声说,“会不会已经这样了。”
“那没有,据说命牌还亮着,只是找不到人。”比其他人多了解点消息的知情人说,“连闻柏舟都来了,我上次在城外遇到过一次。”
旁边人讶然,“那个陵许君?天宗离这这么远,他怎么可能会过来?”
“就是那个陵许君。”
知情人搓搓胳膊,说:“他找人都快找疯了,据说是不眠不休找了好几日。眼睛都给熬红了,特吓人,在城外对上眼神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第53章 赌赢了
上一场的人撤场, 三楼包间里的人聊天聊得忘了还有下一场的事,一楼大堂的人还等着。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逐渐变得更喧闹,有人一手拿着酒瓶一手不断拍桌面, 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话,像是要找什么人喝酒, 声音大到周围人都看去,连三楼的人都能听到。
注意力被转移, 几个世家子都低头向着声源看去。最边上的绿衣服趴在栏杆看下去,一挑眉,说:“这不才入夜,怎么有人到现在就喝这么多?”
酒品还不行, 闹得周围人跟着一起去劝, 又集体被炮轰回去。旁边客人劝完店里小厮去劝,跟看连环画一样,还挺有意思, 正好当下一场开始前的消遣。
他们低着头边磕坚果边看,看得正起劲时下面却奇异地开始安静了。最初是喧闹的声音减弱了稍许,之后连他们看着的小厮和醉鬼也不吵吵了, 和周围人向着一个方向看去。
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几个人于是跟着其他人视线略微转过头, 这才发现二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下一个人来。
从楼顶最上方垂下的竹帘后白色身影隐约, 走出竹帘的阴影后最先出现的是满头白发。
还真跟南风阁说的一样。
雪白外袍里是正红里衬,带着缎面一样的光,隐约从外袍袖口露出, 和握着剑的冷白的手对比明显。
剑?
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几个人视线一抬,结果猝不及防对上白发后半垂下的眼。
远山样的眉眼, 平淡悠远,在白发底下平添了份冷淡,过长的睫毛带出一道弧形阴影。人只是走下,走动间衣摆扬起又落下,层层叠叠浪花一样铺开。
现场安静了,雨夜微凉的风从窗户吹进,无端像是坠入已经过去的春夜,像乍暖还寒时候,隐约间已经能够感受到料峭春寒。那双眼睛微动的时候,他们心脏也无端跟着一跳。
没有掌声也没有喝彩,连茶水杯盏碰撞的声音也停了,在场的人就这么看顶着白发的人提剑踏上登台的台阶。
在一片安静里,三楼的几个世家子终于稍微回过神来,绿衣服咽下在嘴里迟迟没咽下的果干,一堆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最终选择道:“……这人,不是直接长在陈景浩审美上?”
之前聊天的时候问以后道侣的理想型,陈少宗主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全说的外表,一点不考虑性格。
那噼里啪啦的一堆外表叙述听上去不像是在说理想道侣,像在许愿,他们都嘲笑。结果现在单从脸来说,除了性别,居然真有人所有都对上了。
“可惜没笑一下,笑起来肯定好看。”旁边的人好奇地问,“是生性不爱笑吗?”
站在台上的生性不爱笑的林师傅已经心如止水,面部肌肉动不了一点,只在内心进行大喊大叫上蹿下跳,整个人都透着淡淡的死感。
他就说这计划不靠谱!果然!
虽然之前从没来过这边,但在房间准备的时候他能听到外面的动静,他听到其他人上台的时候都会有掌声和喝彩声。别人都有,就他没有,很显然很有问题,这计划刚开始就已经提前宣布破产了啊喂!
忽略掉投来的一众视线,他看向站在二楼的掌柜,觉得或许该更改一下计划,结果掌柜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
很显然是要继续下去的意思。内心的小人已经反复死掉千百回,他眼尾微不可查地一抖,习惯性转了下手里剑柄。
没有任何花哨东西,也没有任何准备活动,秉持着早整完早离开的目标,他手里长剑直接扬起。
没有任何灵力加持,简单的一剑挥出,带起的剑风吹得阁内的纱帐扬起,客桌桌面上的茶水泛起波澜。气氛转瞬改变。
“?”
感受最直接的是站在二楼走廊栏杆边的掌柜,一股劲风直扑脑门,吹得略显稀薄的头发往后扬去,连带着眼皮都抬起,疑惑地睁开眼。
这这这……这不对吧?
这位的出剑和他以为的舞剑好像不一样,或者完全不一样。
他以为是像城里剑塾的习剑学生一样一招一式,每式一顿那样,结果并不是,没有担心的忘动作,也没有把剑甩飞,人一出手就直接开了个大,之后动作流畅,衣袂随剑纷飞间没有丝毫停顿和思考的时间。
一剑破空,身似惊鸿。
雪白长剑未开刃,从空中扫过时却无端显得冷锐无比,轻易挥破空气,透亮剑身映着顶上暗黄的光,剑光转动间映出浅色瞳孔,又迅疾推出。
红色发带混在白发间扬起,从半空扬起又落下,气流转动间衣袂纷扬,坐得近的人甚至能听到衣袍鼓动时带起的猎猎声响,一声一声充斥耳膜。动作丝毫不带故意的媚意,全是凛然的力劲。
剑光晃眼,带起的光亮水一样滑过,轻缓柔和的外表下是冰样的冷锐,从台下人身前擦过时甚至能感受到止不住的阵阵寒意。
原来一剑霜寒真实存在。握着剑的人衣摆绽开,恍惚间像是早春寒风里枝头上冒着霜寒却无惧的层叠花瓣。
人清瘦,握着剑的手抬起时衣袖滑下,滑下的瞬间还能看到点手臂上包扎着的白色纱布。
甚至还是带伤上台。
“……”
原本以为人是上来跳舞,剑只是道具,结果是真€€舞剑,说好的舞变舞剑,台下客人没人吱声,只不带眨眼地看着,拿着茶杯的手在空中悬了半天也没喝上一口茶。
平时对时间的感知并不强烈,在这种时候却格外明显,他们觉得并没过去多久,感觉什么都还没看够,但实际上一次短暂的出场已经到头。
“……”
盘绕在阁内的声响回落,最终归于安静。长发和衣摆垂下,长剑在手里转了一圈,林竹生习惯性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后来发现没有剑鞘,于是拎着剑转身离开。
根本不会观赏性的舞剑,他只是把《剑修的自我修养》上的基础剑法用1.5倍速练了一遍,不知道有没有唬到人,总之他要走了。
他不仅立即离开,还走得飞快。来时无人在意,走时也没任何反应,计划显然失败,他已经尽力帮忙,接下来得快去找长老和同门们。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站二楼上的掌柜,在其他客人反应过来之前率先两三步下楼去接应人。在他试图说出拉拢小友留下的话前,林小友率先提出得赶紧离开,说:“我得去找长老他们了。”
“哦哦你是说过之后还要去找人……不是,”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掌柜已经到喉咙的话尽数吞下,变为没反应过来的一声,“长老?”
视线上移,落到和好心朋友如出一辙的白发上,他震惊道:“你不是先生的亲戚吗?”
林竹生自认和好心朋友应该长得不太一样。
“……一万银,刚才那位小友过来一起喝杯酒如何?”
这边掌柜这才意识到什么事情,安静大堂开始重回喧闹,里面传来道明显的声音,他于是来不及多说其他,霎时一转头,看到个人斜斜坐椅子上,拎着个酒杯往这边招手。
南风阁没有乐师和舞者陪着喝酒喝茶的惯例,一杯也不行,掌柜嘴一张就想去解释,结果他脚还没迈开,还有人竞上价了:“那我两万。”
他们竞价竞得太理直气壮,好像是正常的一样,于是其他人也跟着加入了。
大堂里一时间竞价声此起彼伏,不敢有一点犹豫,掌柜边摆手边跑着去阻止事态继续发展。
一直在竞价的是最初报价的那个人,现场太嘈杂,掌柜阻止不了所有人,只能先阻止竞价竞得最厉害的那个,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人身上大股酒味,脸红得不正常。
这里看着已经没有自己的事,林竹生只在原地站了两秒不到,转身往后面的二楼楼梯去。
“砰€€€€”
刚踏上二楼楼梯,脚还没踩实,后面传来一声什么声音和一众人的惊呼声,他顺着声音转头,回过头的瞬间就看到刚还跑过去的掌柜飞了回来,砸在一侧墙壁上。
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手上凭空出现个铁锤,向着掌柜倒地这边越走越快,同时铁锤抬起,飘着满身酒气说:“你凭什么说不行?”
掌柜刚从地上爬起来,转头就看到有自己脑袋那么大的铁锤,脑子都懵了下,眼睛睁得前所未有的大。
阁里有打手,原本在门口,出事后就拿着棍子往这边来了,试图去抵挡醉鬼。在他们全去送之前,林竹生转身提剑一个滑铲,借力改变了铁锤落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