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此时。
慕厌舟也抬眸,朝殿门口看去。
他咬牙强忍住了咳嗽。
宋明稚也反应过来,故意放低了声音,假装咳嗽着朝门外道:“咳咳……风寒而已,去煎一碗汤药过来吧。”
敛云宫内众人都知道。
齐王妃因为昨夜的事,染上了风寒。
听到宋明稚开口,外面的太监当即道:“是,王妃。”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便小跑着朝太医所在之处而去,并没有对屋内的人起疑心。
而朝露殿内。
宋明稚说完,又转身向慕厌舟看了过去——
此时他虽已经强忍住了咳嗽,但是唇边的猩红,却愈发刺眼。
宋明稚没再多说。
立刻扶着慕厌舟坐在了榻上。
同时,将一张丝帕递到了慕厌舟的手中:“殿下稍等,我去倒水。”
“咳咳咳……不必,”慕厌舟轻咳着拦下了宋明稚,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艰难道,“最近几日,内力用得有些多,没有必要喝什么水。”
他的声音略显沙哑。
但是咳嗽终于一点一点停了下来。
宋明稚有些意外地回过头——
他没有想到,慕厌舟居然会主动提内力的事。
宋明稚犹豫着停下了脚步:“……好。”
眼前这一幕提醒了他:
齐王之前,曾自己用内力压制过蛊虫,并因此而受到了反噬。
前阵子珈洛曾答应过自己,等开春后,就启程去西域,找寻蛊母。此时,宋明稚因为这个许诺而暂时放下的心,又高高地悬了起来。
如今在龙椅上的那个昏君。
是因为过量服用丹药,而暴毙身亡的。
结合慕厌舟身上的蛊毒,宋明稚猜……历史上,齐王虽然表面上,获得了那昏君的信任,被封为太子。但是杀兄夺位的皇帝,始终都没有彻底放下对他的防备。
那昏君一心成仙,并没有料到自己会早早暴毙。他还没有来得及给齐王解蛊,便走上了黄泉路。而齐王的死,要不然是迟迟没能自己找到蛊母,要不然就是虽找到蛊母,但是身体早已被反噬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他身上的蛊必须早早解掉!
宋明稚知道,自己不应该越界。
但还是没能够忍住多问了一句:“殿下的身体……”
朝露殿内的苏合香,已彻底被血腥味压了下去。
慕厌舟手中月白的丝帕彻底被鲜血染红,他看都没看一眼,便将那丝帕扔进了宫灯中。火苗摇曳着舔了上来,不过几息,丝帕便被灼成了灰烬,落在了桌上。
慕厌舟唇边又多了几丝血迹:“我……”
他的确遭到了蛊虫反噬,但目前还不算严重。慕厌舟正准备开口,安慰宋明稚。但他还没有出声,便看到……宋明稚的眸光微动,就连手指都因为担忧,而轻轻地蜷在了一起。
“……”
慕厌舟话锋一转:“怎么办?”
他斜倚在榻上,轻轻地牵起了宋明稚的手,微一用力,便将对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一边压抑着轻咳,一边低声道:“阿稚,你说咳咳……若是我死了,你要怎么办呢?”
“是继续留在中原,给我守寡?”
“还是说回到述兰?”
宋明稚:“!!!”
殿下怎么可以说这种丧气话?
慕厌舟的咳嗽终于停了下来。
但他却起身,牵着宋明稚走到了桌边,他一边说,一边取出了笔墨:“哎,崇京实在是太过危险,你还是回述兰去吧。不过……就算我死了,阿稚也永远都是齐王妃。”
“不如这样吧,”慕厌舟一边说,一边提笔道,“我提前写好文书,等我死了齐王府里的金银财宝全都归你。齐王妃的名号,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算了,到时候只管带着钱远走高飞……”
宋明稚毕竟是七岁后才学的官话。
他并不如慕厌舟能言善辩,对方已噼里啪啦说出了一串话,宋明稚只挤出一句:“不行!”
慕厌舟拖长了音调:“哦,不行啊……”
墨汁自笔尖滴向桌案。
慕厌舟笑了起来,无奈道:“届时肯定是梁王当权,你要是不走,那我们两个人,就只能双宿双飞,魂归一处了。”
“死——”
慕厌舟话还没有说完。
宋明稚已抬起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殿下,少说两句。”
宋明稚的手指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上了苏合香的气息。香味好似一条丝带,牵着慕厌舟靠近……
慕厌舟垂下眼眸。
他并没有推开宋明稚的手,而是忽然上前……捏了捏宋明稚的手指。
接着,轻声道:“阿稚好不讲理啊。”
“不过……”
“谁让大家都知道,本王一向听王妃的话呢?”
第26章 危急时
“参见殿下——”
小太监端着汤药,来到了朝露殿外。
尖利的嗓音瞬间便打断了慕厌舟的动作:“启禀殿下、王妃,止咳的汤药已煎好了。”
慕厌舟清了清嗓子:“送进来吧。”
太监立刻小跑着进了殿内,并道:“是,殿下。”
朝露殿内,有一盏纱屏。
透过屏风,小太监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两道剪影:这时,齐王殿下正斜倚在床榻前,他将王妃的手指抵在了唇边,似乎……是在啄吻?
小太监:“!”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知道两人正如胶似漆的太监,立刻放下了手中这只药碗。他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便从朝露殿内退了出去,生怕不小心打扰到殿内的两人。
朝露殿的门又一次合了起来。
宋明稚微微用力,很不给面子地将手从慕厌舟的指间抽了出来,绕过屏风走到了药碗前。他没有喝掉这碗汤药,迟疑片刻,便将药碗交到了慕厌舟的手中:“虽说有一些治标不治本,但是殿下既然有咳嗽的症状,不如先应付一下。”
宫里的太医,一向以稳为先。
眼前这碗药,是润肺止咳的,喝了之后也能适当缓解慕厌舟的症状。
只不过……
味道着实有些太苦。
蛊虫好像停了下来。
慕厌舟重新取出一张丝帕,拭向唇边,他看也没有多看一眼,便道:“算了吧,太苦。”
他话音还没有落下。
宋明稚已经端着药碗,走到了他的面前,不知怎的就将碗塞到了他的手里。顺便将一枚回旋镖,送给了慕厌舟:“良药苦口利于病。”
“况且……”宋明稚没有忍住笑了一下,轻轻挑了挑眉,理所应当地开口,“大家不是都知道,殿下听我的话吗?”
慕厌舟:“……”
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入夜,朝露殿。
红烛不知何时燃尽。
屋内只剩几点月光,穿过绢纱洒落一地。
在齐王府里的时候,宋明稚每夜睡前,都要屏退侍从,就连阿琅也不必一直在他的身边守着。
但是在这里不一样。
朝露殿原本就不大,殿外还守着一大群的太监、宫女,他们专门负责守夜。无论殿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在第一时间传到他们的耳边。
为求稳妥,宋明稚也不能再府内那样,继续睡在地上。
“嘎吱——”
宋明稚轻轻打开衣柜。
看到柜里的东西之后,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这里有几床多余的锦被。”
宋明稚的语气颇为惊喜。
慕厌舟笑了一下,一边翻书,一边道:“好。”
敛云宫就建在山脚下,这附近的温度,要比崇京城内低许多。因此,现在虽然已经到了春末,但是衣柜之中,仍备着许多御寒时用的东西。
话音落下的同时,宋明稚便将柜里面的锦被,全部抱了出来。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榻边,轻声道:“还好这张床榻足够大,我将被褥放在中间,稍稍挡着一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