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和亲 第44章

朝露殿内这张榻,被红纱所包裹。

睡三四个人都绰绰有余。

他一边说,一边手里的几床锦被依次排开,放在了床榻的最中央,并仔仔细细地将榻隔成了左右两边。接着,终于满意道:“好了,这回我就看不到殿下了。”

末了,转身朝慕厌舟问道:“殿下,您看这样可以吗?”

斜倚在榻边看书的慕厌舟。

终于抬头,将视线落在了宋明稚身上。

原本包裹着他脖颈的衣领,随他的动作微微敞了开来,正好露出了一点微妙的红痕。慕厌舟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落在了别处:“……”

大红的床榻,被一排锦分隔开来,左右两边泾渭分明。

慕厌舟对这些并没有太大的讲究。

他正欲开口,朝宋明稚说无所谓,抬眸却看到他……那双眼睛,在月光下多了几分晶晶的光亮。

慕厌舟顿了顿,改口道:“可以。”

宋明稚瞬间欣慰道:“那便好。”

同时,还暗自松了一口气。

见此情形,慕厌舟不由轻轻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他的心中,忽地一下,生出一个稍有些不合时宜的念头:

宋明稚今夜之举……

可真是不符合西域的民风。

……

慕厌舟腿上的伤,虽然没有宋明稚在皇帝面前形容的那么夸张,但他的行动,到底有些不太方便。因此,宋明稚上床之后便自觉躺到了床榻最内侧,靠着墙壁的地方。

月光穿过层层的纱帐,落在了宋明稚的面上。

隔着一排厚重的锦被,宋明稚完全看不到身边人的样子,甚至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然而床榻上的龙纹……

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宋明稚,此时齐王就在自己的身边。

宋明稚:“!”

他默默地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慕厌舟躺下。然而,还不等宋明稚面对着墙壁,重新合上眼睛,他的耳边就突然传来了低低的一声:“还没睡吗?”

宋明稚立刻闭上了眼睛。

同时屏住呼吸,假装自己是在睡梦中翻身。

宋明稚的耳边,又传来了一声轻笑,慕厌舟似乎听出了他正在装睡,但是并没有戳破的意思。几息后,宋明稚终于缓缓地松开了指间的被褥……强迫着自己,转移注意力。

几日来的一切,好似话本一般,飞快地在宋明稚的脑海中上演了一遍。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作为大楚的亲王,齐王殿下不仅没有一点架子,而且还是个好人。

也不知自己现在……

与他算得上是朋友吗?

当今圣上在吃喝玩乐时,精力格外充沛。

日次清晨,他便率领着一众散官、侍卫,进了敛云宫的后山,去骑马打猎。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

宋明稚的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庆幸——

骑马打猎可比打马球复杂许多。

还好殿下昨日便坐实了“腿伤”,不然他今日一定会随那昏君一道进山去。就算能够坚持下来,他腿上的伤,恐怕也会恶化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届时事态极易失控。

此时,众人已随皇帝离宫,昨日还热闹非凡的敛云宫,瞬间安静了下来。朝露殿内,慕厌舟随便找了一个“想与王妃独处”的理由,便遣走了周围伺候的宫女和太监。

敛云宫四周古木参天。

初春下了几场大雨后,树木早已全绿,抬头望去,只能看见古木枝叶扶疏,甚至见不到什么天与云。

宫女和太监刚一退下。

便有一名蒙着面的黑衣男子,自树冠上飞掠而来,闪身走进了朝露殿中。

他第一时间便向慕厌舟行礼,压低了声音道:“启禀殿下,崇京城内的事情,皆已结束。”

此时,宋明稚正与慕厌下棋。

慕厌舟方才早已经说过,稍等一会会有人过来。因此,听到了侍从的声音之后,宋明稚并没有感到惊讶。但是他手下的动作,仍不由一顿。

慕厌舟一边落子,一边随口道:“哦,他怎么说?”

侍从说的,是户部冯荣贵一案。

宋明稚早已经了解清楚——慕厌舟手下的人不但将冯荣贵掳走,甚至就连他的儿子,也没有放过。冯荣贵此人,原本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墙头草,完全没有什么骨气可言。如今,又有“软肋”在手,他自然不会多做挣扎。

听侍从话里的意思。

他们应该已经从冯荣贵的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全貌。

宋明稚轻轻垂下了眼帘。

他余光看到……

跪在地上的侍从,见自己坐在这里,似乎是有一点疑惑。但是齐王没有赶自己走,侍从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他顿了顿,便准备详细说明此事。

宋明稚心下了然:

殿下不赶自己走,是给自己面子。而自己,也要尊重他的秘密。

宋明稚将手中的棋子,放进了一边的棋盒中。同时,欠了欠身,自觉道:“殿下先忙,时间不早了,我去看看外面的汤药有没有煎好。”

昨天那个太医给慕厌舟开了不少药。

宫女们离开之前,已将药好好地煎在了朝露殿前的院子里。

慕厌舟笑了一下:“爱妃有心了。”

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见状,侍从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了宋明稚的身上,他不禁心生好奇……齐王妃怎么会如此配合?不过,还没等他想明白这是为什么,便听耳边传来一阵轻咳。

慕厌舟清了清嗓子,提醒他道:“冯荣贵。”

侍从终于回过神来:“是——”

慕厌舟手下的侍从,几乎没怎么问。冯荣贵便将他受人指使诬告户部官员受贿一事,交代了个清清楚楚,甚至还一口气将自己藏证据的地方,与藏匿在户部的其他同党,给供了出来。

最重要的是,他为了投诚。

说出了自己所知的严元博的其他“密辛”。

除此之外,慕厌舟手下的另外一队侍从。也从当日奸党打算用来火烧冯府的那几桶麻油入手,一路抽丝剥茧,查到了当初买这些麻油的人的头上。现在,只需将这一群人,与背后的奸党们联系在一起,那个多疑的昏君,必定会想到其中的关联。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他们动手了……

侍从努力组织语言。

他一边镇定精神,一边压低了声音,朝慕厌舟开口道:“启禀殿下,冯荣贵说……”

敛云宫整体不大。

朝露殿外正对着便是行宫的主干道。

慕厌舟已经遣走了守在这里的宫女和太监,但是殿外不远处,仍时不时就会有人经过。此时若是关上殿门,反倒是有一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宋明稚并没有关门。

而是直接走到了朝露殿外的小院里,奔着院角而去——

这里不比王府,没有自己的小厨房,他方才直接命宫女,将药炉放在了小院的角落。

今早的阳光格外好。

既不过分灼烫,又带着几分宜人的暖意。

阳光穿透树木的间隙。

轻洒在了宋明稚的脸上。

他微眯着眼,走向炉前,正欲小憩片刻。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宋明稚的耳边,便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这声音虽然极其细弱。

但还是没能逃过宋明稚的耳朵。

宋明稚下意识转过了身,朝着院门外看去——

不远处的宫道上,有一名身着大红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正在十余名太监、宫女的簇拥之下朝着此处而来。宋明稚之前虽然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但还是一眼,便从来人身上那件华丽的官袍上,认出了他的身份。

当朝左相严元博!

宋明稚:“……”

严元博昨日并没有第一时间来到行宫,而是留在崇京城内,替皇帝处理那日禁军搜城的后续事宜,直到今日,他方才来到此处。

糟了……

转眼间,宋明稚便猜出了他的来意:

此时皇帝正带人骑马打猎,还没有回来。

而身为丞相的严元博,只好退而求其次,来到行宫后,便在第一时间到朝露殿内,看望不慎“坠马受伤”的齐王慕厌舟。

眼下严元博等人已经到了门前。

可是那名侍从还在朝露殿里面,同齐王汇报近日秘闻。

宋明稚下意识便想转身,进殿提醒。

但是多年暗卫生涯,所留下的本能,还是阻止了他的动作:严元博马上就要到殿外,自己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一惊一乍,发出太大的动静,引起他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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