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门口的梁王妃一眼,想都没有多想,便一口气说出了那个藏在自己心底里,不知多久的计划:
“慕厌舟每年四月,都会去柳家的祖坟,给他外祖一家扫墓。柳家祖坟位于半山,离京城有半日的车程,我们就在那个时候动手。杀了他,再对外随便做些戏,说他是意外身亡就好……届时,或许还需要你爹,来帮帮忙。”
梁王妃的父亲吗?
宋明稚缓缓眯了眯眼睛……四月,柳家祖坟。
他默默将这一切记在了心中。
梁王府的书房内。
慕思安还在咬牙切齿地同梁王妃说着些什么,宋明稚已经无意再听。他足尖一点,便自靠窗的房梁之上,朝屋外跃了出去,不过眨眼之间,人就融入了崇京城浓浓的夜色之中。
……
齐王府周围并没有什么民宅。
宋明稚没有惊动任何人,便趁着月色回到了王府,仔仔细细地将帷帽收了起来。
-
虽然也没有隔几天。
但是在外人的眼中,宋明稚和慕厌舟的关系,已经“不同往昔”了。
夜色渐深,元九正要给慕厌舟被水洗漱,却见他放下手中的一册书,随口道:“今日不必了。”
元九愣了愣:“不必?”
慕厌舟笑着起身,朝他道:“去酌花院。”
如今,王妃已经知道了殿下的计划……想到这里,元九不由紧张了起来:“殿下现在去找王妃,可有要事?”
慕厌舟不禁蹙眉。
他拿起玉杖,如看看傻子似的看向元九:“找他睡觉。”
末了,理所应当道:“这算要事吗?”
……
慕厌舟坐着轿辇,到了酌花院外。
还不等元九扶他下来。
慕厌舟便看见——
此时,阿琅正一边收拾床榻,一边问宋明稚:“公子,可要现在休息?”
他格外清脆。瞬间传遍了整座酌花院。
一旁的铜镜前……
宋明稚的动作不由一顿,如今再叫这个称呼,似乎已经有些不太合适了。他没有回答阿琅的话,而是轻轻摇头道:“往后在府内,换一个称呼吧。”
“是,公子,呃……不是。”
阿琅愣了一下。
有些无措地问他:“应该换什么称呼?”
宋明稚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铜镜,无比郑重地朝阿琅道:“往后时日……”
“还是叫我王妃吧。”
第31章 抓马甲
院外的侍从,悄悄将视线落在了慕厌舟的身上。他手握玉杖,坐在轿辇之上,唇角已经随着宋明稚地这番话,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看上去心情大好。
叫了他十多年“公子”的阿琅,不禁愣在原地:“王,王妃?”
短短几日不见,公子怎么就……!
那晚王府的事早已闹得尽人皆知。
阿琅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宋明稚开口,他的头脑仍是一空。阿琅张了张嘴,正想说点什么,可是他还来没得及发出任何声音,慕厌舟的声音已自酌花院外传了过来:“赏。”
他回头朝元九摆了摆手。
心情颇为愉悦道:“去,拿个金锞子给他。”
慕厌舟出手一向很阔绰,但是像今天这样,随随便便就赏一金的情况,还是很少有的。
赏赐并没有堵住阿琅的嘴,见慕厌舟正朝酌花院中来。他不由睁大眼,下意识开口道:“殿下这个点来酌花院里做什么?”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便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并不妥当。
阿琅的脸色瞬间一变,他正欲赔礼,慕厌舟已经缓步走进了屋内。
齐王殿下自然听到了这番话。
但是今日,他并没有同阿琅去计较的意思。
慕厌舟笑了一下,他看着宋明稚挑了挑眉,并理所应当道:“本王自然是来这和王妃睡觉的。”
阿琅:“咳咳咳……”
虽然早已经有了准备,但他还是猛地回过头去,看向了宋明稚。
与他的震惊不同——
宋明稚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做戏就要做全套,两人如今正如胶似漆,自然不能分开……!
宋明稚立刻转身对阿琅道:“好了,先退下吧。”
他并没有否认慕厌舟的话。
阿琅吸了吸鼻子:“是,公子……王妃。”
说完,终于一脸哀凉地离开了屋内。
同时艰难地阖上了屋门——
公子又要和齐王睡觉了!
-
一盏孤灯照亮了半间小室。
如今,慕厌舟已经不再需要背着宋明稚干正事。
下人们退下之后,他便自袖中取出信报,正大光明地在灯下手翻阅了起来。同时,对宋明稚道:“爱妃不必再理会我,时间已经不早,你先休息去吧。”
宋明稚也没有打扰慕厌舟的意思:“是。”
他放轻脚步走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接着打开衣柜,就像上一次那样,从中取出了一套崭新的被褥。宋明稚正打算将这些东西铺在地上,可是还没来得及动手,慕厌舟的笔尖,便是一顿。
片刻后,方道:“不必麻烦。”
宋明稚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殿下?”
“敛云宫内那几日,都是同床而眠,”慕厌舟朝宋明稚眨了眨眼,继而随口道,“怎么?爱妃还没有习惯吗。”
宋明稚:“……”
他的确没有习惯。
齐王乃天潢贵胄,见他都没有在此事上穷讲究,宋明稚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心思:“怎么会?”
说着他便将被褥重新放回榻上。
像在行宫时那样,将它们摆在了床榻的正中央,轻手轻脚地躺在了靠墙那一面。
慕厌舟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宫灯摇曳着,照亮了半间屋室,宋明稚睡下之后,连半点的声音都不再发出。片刻过后,屋内就只剩下了慕厌舟时不时翻动信报,产生的沙沙声响。
听到这样的声音。
宋明稚格外的安心……
自上一世起,宋明稚便有昼夜颠倒的习惯。重生一世,他的作息虽一日一日改变了不少,但是也鲜少能在这个时间点便沉沉睡去。然而今日,伴随着耳边沙沙的声响,宋明稚竟难得早早就进入了梦乡。
慕厌舟行事一向小心。
齐王府内的耳目,虽然已经被宋明稚安排在了府院的外围,酌花院更是向来没有人守夜。但是以防万一,慕厌舟仍然只点了一根蜡烛。眼看烛火逐渐变暗,慕厌舟随手拿起烛剪,正欲剪掉多余的烛芯。
垂眸却看见……
春末的夜晚还有一些寒冷。
宋明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他自己紧紧地裹在了被子里,此时只露出一双眼睛,与鼻子在外,睡得似乎格外香甜。
勤于政务抓紧一切时间处理公事的慕厌舟。
竟然被他带出了几分倦意。
……
向来浅眠的宋明稚。
是被一阵脚步声惊醒的。
银白的月光,穿透薄薄的绢纱落进了屋内。
宋明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
慕厌舟正收起信报,朝床榻而来。宋明稚刚才睡得实在太熟,他一时间竟没能回过神来,直接凭着本能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慕厌舟蹙了蹙眉。
他似乎并没有料到,宋明稚竟会被自己吵醒。
火烛此时还未燃尽,慕厌舟借着烛光走到了榻边,懒声答道:“子时了。”
宋明稚喃喃道:“子时……”
史书中记载慕厌舟夙夜在公,他经常夜以继日地处理着公事。见他这么早睡觉,宋明稚不由好奇道:“殿下不再看一会信报么,为何这么早便睡下?”
他的语气格外认真。
“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