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用“孺子不可教”的目光,朝几人看去:“就算你们不说,阿稚也能知道我有没有喝酒。你可别再出馊主意,破坏我与阿稚的关系。”
纨绔喝了几杯酒,脑子不怎么清醒:“为,为什么啊?”
廖文柏不忍直视地移开了视线。
正如他的所猜那样……下一息,慕厌舟便意味深长道:“自然是因为,阿稚他晚上……能闻得到啊。”
廖文柏:“咳咳咳……”
席上突然静了下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顺着慕厌舟的话,想了下去。
喝到半醉的尤建安,愣了愣:“……晚上?”
慕厌舟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了一把折扇“啪”一声拍在了尤建安的脑门上:“别瞎想。”
尤建安无辜道:“哦,哦。”
他默默地将酒盏收了回来。
席上再也没有人敢劝他喝酒。
酒楼外间,有人奏起了琵琶,乐声响起,没多久众人便忘记了方才这个插曲。说着说着,竟然难得将话题,转移到了最近这段时间的朝堂大事上。
“……听我爹说。”
“大皇子这次纵马行凶,惹得陛下不悦,陛下他似乎有意将统帅禁军的权力。从大皇子的手中收回来,交到齐王殿下的手里!”
朝中早已经默认,大皇子会成为未来的太子。放眼整座崇京城,所有的“齐王党”,恐怕都已经坐在了今天这张桌子上。如今齐王隐约有了得势的意思,就连这群纨绔,都开始在家中都挺直腰杆做人。
今日,众人的兴致格外的高。
有人放下了酒杯,压低了声音道,“何止!”他一脸的神秘,“据说,陛下还有意让齐王殿下,进朝为官。这一回,可不是去‘凭州’那种地方,而是在六部之中。”
慕厌舟之前就被封了“凭州都督”。
此职虽然算得上是封疆大吏,位高权重,但是那地方距京城实在太远,一向都与“凄苦”二字牢牢地绑在一起。慕厌舟也正是为了逃避赴任,这才一直在府中装病的。
众纨绔一直知道此事。
并且,格外赞成慕厌舟的做法。
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
在京中任职既不耽搁享乐,又有丰厚俸禄,甚至还能和几日前的大皇子一样,时不时耍耍威风。就连这群纨绔,都不约而同地觉得它是桩好事。
尤建安凑上前:“什么时候?”
说话的人被他问地愣住了,不由挠了挠头道:“这,这我怎么知道?目前……陛下应该还在想吧?”
“切!八字还没一撇,那你说这么早?”
众人瞬间一哄而散。
话说到这里,他们终于想起要看看慕厌舟的反应——
和以往不同。
这一回,慕厌舟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看得出来,他虽然仍对朝堂之事,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也不算太过抵触……不只是今日,最近这一段时间,齐王似乎真的对朝政,投入了几分关注。
真是稀奇。
廖文柏终究是没有忍住好奇。
多嘴问了一句:“殿下今日怎么这么认真?”
“是啊!”
“往常殿下只会说我们烦。”
说到这里,众人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不解。
“哦。”
慕厌舟似乎早已有所准备。
他随手拿起筷子,笑了笑,并理所应当地说:“阿稚让我多多关注朝堂之事,不要再像往常一样,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思进取了。”
“他这样说了,我自然不能辜负他。”
“你们说,对吧?”
纨绔甲乙丙丁:“……”
我就不该多这个嘴。
※
一个时辰后。
宋明稚回到了酌花院。
他并没有早早歇息,而是叫来了阿琅道:“安排一下马车,我要出府。”
阿琅忙道:“是…公子……王妃!”
阿琅办事向来很干脆,说着他便小跑出酌花院,朝院外的侍从吩咐了起来。没过多久,又回到院内,交差道,“王妃…呃……马车还有一盏茶香的时间就过来了,”同时,没有忍住好奇地多问了一句,“您这个点离开王府,是要做什么呀?”
崇京城夜里虽然热闹。
但是宋明稚向来都对“逛街”没有多大的兴趣,更别说大晚上离开王府了。
两人说话的同时,马车已远远驶了过来。“嘚嘚”的马蹄声响彻了酌花院,为此处平添了几分热闹。宋明稚顺手打开衣柜,从中取出一件外袍,披在了身上。
他并没有对阿琅卖关子的意思:“时间也不早了,我打算去酒楼,接殿下回府。”
阿琅目瞪口呆:“啊?”
他立刻小跑着跟上前去,在宋明稚的身边道:“齐王好像才离府不到一个时辰,赴完宴后,他自然会回来吧。”
阿琅虽对慕厌舟这个“朽木”没有多大好感。
但,但是……
既然公子喜欢,他自然只能愿公子好。
在阿琅看来,出门吃饭花费一个时辰,并不算太久。慕厌舟再在酒楼中待一会,也没有什么问题。公子现在便急着找他,实在是有一些关心则乱了。齐王好歹是一个亲王,也不知道他就这样被王妃找到酒楼去,会不会动怒……
若是影响到两人的关系,或是让公子难过,那可就不好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前,没多久便走到了马车旁边。
宋明稚笑一下:“别担心。”
说着,便撩开车帘坐了上去。
按照宋明稚对那群纨绔的了解。
所谓的“酒宴”自然不可能一个时辰便结束,吃过饭后,他们十有八九还会再找一个类似醉影楼的地方,换个口味,再喝上一顿,不喝到深更半夜是不会结束的。
齐王殿下一向都不喜欢这样的活动。
最近这一段时间,朝堂上暗流涌动,身处其中,他自然有比以往更多的公事,需要尽快处理。除此之外,如今他也该着手准备,应对梁王慕思安的刺杀了。
齐王殿下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浪费。
他故意留下句话,说要待一个时辰……便是在暗示自己,再过一个时辰,就去酒楼里面救他回来。
阿琅不禁着急道:“公子!”
他连忙跟在宋明稚背后坐上了马车。
——公子的性子,自小就格外执着,如今远嫁到了中原,竟也没有改变分毫。
马车缓缓向前而去。
府内的灯火透过车帷,洒在了宋明稚的脸上。
他的唇边浮出了一抹笑意。
阿琅还想再劝一劝,但是宋明稚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像是猜到了他在担忧什么似的安慰道:“放心,殿下不会生气的。”
摇曳的灯火落入了那双水蓝色的眼瞳中。
宋明稚的眼睛亮亮的:“我猜……殿下,应该会开心。”
-
就像宋明稚猜测的那样。
他到酒楼之时,一行人刚刚用完饭。
早就已经喝到酩酊大醉的尤建安,仍不愿就这么结束:“我说!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不如再换个酒肆,好好地喝上几杯。你们说,怎么样?”
慕厌舟“好酒”之名早传遍京城。
而他身边的这群纨绔,一个一个也是贪杯之人。
尤建安提议之后,众人立刻应和道:“可以呀——”
“我听说瑶光坊内新开了一家酒肆,”尤建安一边打着酒嗝,一边道,“离这里又近,且是你我没尝过的滋味。”
此时,就连廖文柏也忍不住心动了,“我看可以!”他转过身朝着慕厌舟看去,“殿下就算不喝酒,也可以尝尝那里的下酒菜啊!我记得齐王府里……好像只有一些清粥小菜吧?您腿伤了这么久,也该吃点好吃的东西补一补了。”
“是啊,殿下。好不容易出一次门,自然是要在外逛个尽兴!”
慕厌舟缓缓地站起了身来。
他抬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算了吧,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快些回府。”
尤建安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醉醺醺道:“这才戌时,还早得很呢。殿下再在外待一个时辰,再回府也不算晚啊。往常我们不都是待到那个点的吗?”
慕厌舟略微嫌弃地抬起胳臂,将尤建安的手,从自己肩上推了下去,义正词严道:“不了,我若是回去太晚,爱妃一定会担心的。”
尤建安不禁踉跄了一下,他猛地失去了重心,差点便一个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殿下已经这么大的人了,他怎么会——”
好巧不巧的是。
尤建安的话音,还没有落下。
包厢的大门,便随着“嘎吱”一声轻响,缓缓地敞了开来。
一阵略为熟悉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打断了尤建安后面的话:“殿下。”
尤建安:“?!”
身披雀蓝色外袍的宋明稚,在小厮的陪伴下,缓步走进了包厢。他一进门,先柔柔地唤了慕厌舟一声,接着又走上前去,放轻声音,在对方耳畔道:“殿下的腿上,还有伤未愈。再过一会天色太暗,若是不小心再伤着,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