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斯比在波恩等候,愤怒,焦虑,难以置信。他把自己和安德烈一起锁进地下室,这样大使馆里的人就听不见他们冲对方大喊大叫了。行动处处长的论点无非是,安德烈第一违反规例,在没有授权的情况下用工作护照入境“敌对领土”;第二,柏林微妙的力量均衡状态比肥皂泡更脆弱,“看在上帝份上,那是东柏林,在错误的时间打个喷嚏都可能导致世界末日”, 安德烈居然还打算在斯塔西的鼻子底下协助一位东德公民偷渡。
“就凭护照这一件事,你就应该在监狱里待到七十五岁。”
“什么罪名?”安德烈反问,“你准备好当众向法官解释军情六处在柏林的行动了?顺便说清楚为什么这个部门不在官方文件里?是不是还要说明工作护照的来历,传唤奥地利情报人员?外交大臣会为此跳河的。让我们别玩这一套了,长官,你和我都明白你不能冒险把我拽到被告席上。”
安德烈戳到了一条发疼的神经,霍恩斯比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踢了一脚储物架,来回踱步,再深呼吸了几次,转过头面对安德烈。
“我今天就会把这件事报告给‘上面’。”霍恩斯比最终说道,摘下玳瑁边眼镜,放进衬衫胸袋里,“白厅会决定怎么处置你。在此之前,你乖乖待在这里。谁知道呢?也许上面会决定为你开一次闭门听证会,在B类监狱里预留一个位置。尽管我们偶尔允许你拧弯一些规矩,不代表你可以不受管束,安德烈,我以为你明白的。”
“‘麻雀’在哪里?”
“和你无关。你不是柏林的常驻情报官,他也不再是你的线人了。”
安德烈往前踏了一步,挡在上司和门之间。他没有碰霍恩斯比,但整个姿态都表明,如果要打掉霍恩斯比的牙齿才能获取信息,他一秒钟都不会犹豫。“告诉我莱纳€€沃格尔在哪里。”
“让开,安德烈。”
“告诉我。”
“我把他送回东柏林了,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麻雀’把你们的小计划告诉我的人了,只要他周末结束之前回到东柏林,斯塔西什么都不会察觉。”
“这和直接把他送进监狱没有区别。我们不能把他当难民处理吗?送他来波恩,BND[4]之前难道不是这么做的吗?我们可以稍后再讨论规矩和惩罚,但无论如何先让‘麻雀’到波恩来,如果你把他送回东柏林,他可能再也出不来了,而且€€€€”
“没有‘而且’。我不会让我的特工帮助一个外国公民非法出境。你也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立场。”
霍恩斯比绕开安德烈,打开地下室的门,安德烈试图挤出去继续争辩,但站在走廊里的安保人员把他推了回去,砰地关上门,上锁。情报官咒骂了一句,用力踹了两下门,转过身,搜索堆放在地下室里的物品,寻找能撬锁的东西。储物架上放着十二罐一箱的啤酒,手电筒,备用电池、沙袋、整盒整盒未拆封的铅笔,还有步枪子弹,不过没有步枪。他呆站了一会儿,再次走到门边,按了按纹丝不动的把手,蹲下来,琢磨锁的类型。这个地下室在建造之初就肯定考虑到要兼作拘留室,因为锁的这一侧只有把手,没有锁孔,铰链也封死在门框里,防止被撬。安德烈背靠着储物架,坐到地板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就在他这么做的时候,灯熄灭了,把他投入凝滞的黑暗之中。
€€€€
驻波恩英国大使馆的安保人员,显然没有看守囚徒的经验,公平而论,这不是他们的过错,那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一般而言,大使馆警卫的思考模式是,如何挡住外面的人,而不是如何阻止里面的人出去。没有人确切知道安德烈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各种间接证据表明,应该是7月7日到7月8日夜间。安德烈用了五天时间摸清楚守卫的换班模式,日班保安至少有两处严重疏忽,第一是送餐的时候直接把门打开;第二是毫无戒心,在安德烈假装友善地闲聊的时候没有管住嘴巴。日班警卫于尔根€€施瓦茨谈到了自己的女儿,泄漏了一条小小的、似乎无害的信息:每周五下午他都要提早十分钟下班,开车到学校去。而晚班警卫并不会因此提早来上班。
于是,7月7日傍晚,警卫施瓦茨到地下室去送餐,之后就没人见过他,不过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施瓦茨像以往那样提早下班,接女儿去了。安保处处长有些疑惑,因为施瓦茨的帽子还挂在休息室墙上,但这是星期五,所有人脑子里都想着周末。根据记录,最后一个离开大使馆的是二等秘书路易€€桑德兰,彼时是傍晚六点二十二分。晚上七点左右,晚班警卫来了,巡视了办公室,然后检查了洗手间和地下室。据晚班警卫回忆,地下室门是锁着的,没有异常。当天稍晚的时候,地下室传来砰砰的敲门声,晚班警卫认为囚犯在发泄情绪,于是没有理会。
直到星期六早上,7月8日,日班警卫带着面包和水打开地下室门,才赫然发现里面关着的是警卫施瓦茨,只穿着背心和内裤,制服被抢走了,额角有一大块瘀青。安德烈想必用某种钝器打晕警卫,然后用电线捆住了他的手。警卫苏醒之后设法挪动到门边,用脚踢了许久的门,晚班警卫却一秒钟都没有考虑过下来看一眼。盛着晚餐的盘子倒扣在地上,豌豆汤洒了一地,已经干了。
波恩情报站的两个外勤立即进行了一场徒劳无功的搜索,空手而回。离开波恩的路有许多条,而且安德烈已经逃脱超过18小时,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返回柏林再逃出边境。霍恩斯比否决了通知柏林情报站的提议,不能冒被克格勃截获消息的风险。
“我们等着。”霍恩斯比告诉波恩站的站长,“他想带那个男孩离开东柏林,他们很快就会重新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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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早班警卫惊讶地发现友善然而不幸的施瓦茨先生的时候,一辆满载马铃薯的小型卡车开进了西柏林。这些马铃薯大部分会卖给餐厅,剩下的将会在露天早市上出售。卡车的主人,农夫阿诺德,每周六凌晨启程,清早到达柏林,中午卖完马铃薯离开,过去十五年来都是如此。农夫阿诺德几乎从不拒绝站在路边要求搭便车的人,这让他的妻子不太高兴,担心总有一天会惹上抢劫犯。她让搭便车客坐在后面,和马铃薯呆在一起,今天也不例外,尽管今天的搭车客看起来相当斯文,绿眼睛充满笑意,说起话来好像有点奥地利口音。阿诺德想让他坐到驾驶室来,但妻子拒绝了,于是那个疑似奥地利人还是爬上了货箱,摇摇晃晃地坐在成堆的马铃薯之间。
卡车在第一个需要送货的餐馆外面停下,奥地利人下来了,和农夫握了握手,走了,沿着马路往东,消失在拐弯处。
柏林还没有醒来。天已经亮了,但低垂的湿润云层挡住了太阳,把整个城市浸泡在一种雾蒙蒙的灰白色光线里。卖报人在做开门营业前的准备,从手推车上搬下成捆的报纸。街道尽头出现了一个此前并不存在的检查站,但里面没有人。安德烈躲进小巷里,继续往莱纳的公寓走去。
运送垃圾的车还没走,他不得不等了十分钟左右,看着卡车驶远,才踩上垃圾桶,从那扇关不上的窗爬进去。莱纳的住处半开着门,这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是个好兆头,安德烈在外面听了一会,确保里面没有人,悄悄走进去。
斯塔西来过了。他认得这种手法,九年前€€€€现在想起来就像半个世纪前€€€€汉斯的公寓也遭受过同样的厄运。所有抽屉都被拉出来,倒出内容物,扔在地上。抱枕和沙发坐垫被割开,满地都是棉絮。他踩上了一只打碎的玻璃杯,咔嚓一声。卧室也是一片狼籍,衣服和撕坏的书躺在一起,床头柜翻倒了,一盆奄奄一息的蕨类植物和泥土一起洒在毯子上。
如果莱纳在斯塔西手里,那只有一个人能告诉安德烈“麻雀”的方位。他最后一次见到这个人,是汉斯死后不久。这个人不一定愿意帮他,甚至很可能直接把他绑起来,交给“赫尔曼先生”,毕竟,在他们最后一次交谈的时候,君特就是这样威胁安德烈的。君特€€伯恩施坦,安德烈从不忘记任何一头小羊。
他拿起电话听筒,拨了伯恩施坦家的号码,铃响两声就有人接起了,一个女人的嗓音,“这是伯恩施坦太太,您找哪位?”
安德烈挂上电话,离开了莱纳的公寓,脚步很轻,在老旧的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作者有话说:
[4] Bundesnachrichtendienst的缩写,西德情报机构,成立于1956年(两德统一后仍然用这个名称)
第三十章
伯恩施坦一家住在一栋五层建筑的二楼,高而窄的窗户淹没在其他数十个一模一样的窗户里。街上的人开始多起来了,提着篮子的,抱着面包纸袋的,腋下夹着报纸的,骑着自行车的邮差像鳝鱼一样滑过,一手抓着车把手,一手按着鼓胀的帆布包。安德烈压低帽檐,混在他们之中,观察着公寓楼紧闭的大门。没过多久,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挎着藤篮出来了,安德烈大步跨过去,拉住缓缓关上的门,钻进门厅。
他按了门铃。里面传来一阵€€€€,夹杂着水烧开的呜呜声,一个穿着围裙的卷发女人打开门,疑惑地打量安德烈。在她身后,一个九岁左右的小女孩坐在地毯上用蜡笔画画,一个婴儿躺在摇篮里,啃自己的拇指。
“抱歉周末打扰你们,”安德烈摘下帽子,“我叫安德烈,君特的同事,我需要和他聊两句,不会很€€€€”
一个男人走出厨房,高个子,套着一件蓝色短袖衬衫,一看到安德烈就马上冲过来,把妻子拉到身后,“安娜,把孩子们带到房间里去,锁上门。”他对太太说,但眼睛盯着安德烈,“我和这个人出去一会儿,如果我十五分钟后没有回来,给斯塔西打电话。”
他用力推了安德烈一把,催促对方往楼上走。两人爬到六楼,打开通往屋顶的铁门。这里的风比街道上的更猛烈一些,刮来雨水的气味。君特背靠着铁门,交抱起双臂,打量着安德烈:“我听说你离开柏林很久了。”
“在此期间,你又多了一个可爱的孩子,恭喜。”
“别把我的孩子扯进来。你想干什么?有没有人跟踪你?如果有人知道我在和你说话,我就完了。”
“没有人跟踪我。君特,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疯话。你最好尽快想一个阻止我把你交给斯塔西的理由。”
“利益交换。我可以帮你们逃出东德,你和你的家人。”
君特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免得被关在墙后面。”
“没有人打算建一堵墙,这太荒谬了,只是谣言。”
“对,电台是这么说的,你能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百分百相信吗?”
高个子张开嘴,闭上,舔了舔嘴唇,移开了视线。两只鸽子落在不远处,似乎误以为能从这两个人类男性手里得到面包屑,绕着他们谨慎地绕圈,几分钟之后失望地飞走了。君特呼了一口气,看着安德烈:“你已经浪费我太多时间了。我没有理由离开东柏林,更不想再和军情六处扯上关系,走吧,在我太太打电话之前。”
“漂亮的台词,是斯塔西工作手册的一部分吗?”
“我是认真的。”
安德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点点头,按了按帽檐,独自下楼去了。就在他快要走到门厅的时候,楼梯上传来忙乱的脚步声,君特跑了下来,叫住了安德烈,紧抓着楼梯栏杆,好像那是一根能让他免于淹死的麻绳。
“你真的有办法给我们外国护照?”斯塔西雇员压低了声音。
安德烈摊开双手,“这取决于你能在多大程度上帮助我。”
君特摸了摸鼻子,垂下目光,又抬起头来,清了清喉咙,好像接下来的话会刮伤舌头:“你想我怎么帮你?”
“我相信在过去一周的某个时候,斯塔西逮捕了一个人,罪名也许是叛逃,也许是别的。这个人的名字是莱纳€€沃格尔,我需要知道他被关押在哪里。”
“沃格尔?这个人和汉斯有关系吗?”
“他的弟弟。”
君特低声说了句脏话,拳头用力砸了一下楼梯扶手,“你就是不能不去毁掉别人的生活,是不是?就好像你害了汉斯还不够€€€€”
“所以我才站在这里,君特,尝试修复我的过失。如果你不愿意帮我,想想汉斯,就当是为了他。”
“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绑架我。”
“不是绑架,交易。你有我需要的信息,我有你想要的护照,两本法国护照,附赠一位出色的伪造专家,你和你太太需要的一切文件都可以提供,没人能看出破绽。”
“先把这个‘伪造专家’的联系方式给我。”
“不。先找到我的人,然后我们再谈。”
“可能要花上几天。”
“我会等着。下星期四晚上七点,找个借口出来,我会在马路对面抽烟。如果一切正常,我带你去能够安全谈话的地方。如果你站在路边点烟,就是可以会面,没有烟,我就立即离开,会面取消,另约时间。”
高个子的斯塔西雇员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
君特€€伯恩斯坦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他没有在狱政司的名单里找到莱纳€€沃格尔的名字,意味着莱纳虽然被捕,但并未入狱。自六月以来,关押人数大增,东德监狱不堪重负,没有多余的囚室容纳莱纳这种仅仅是“态度上”有问题的犯人。坏消息是,汉斯的弟弟很可能还在临时羁押室里,深藏在斯塔西总部大楼之中。那是斯塔西第二司的地盘,狱政司不知道那些水泥房间里关着多少人,他们都是谁。如果想找到莱纳,只能设法盗取第二司的文件,要不就逐一查看每个囚室。
“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
“亲自去看每个囚室。有多少个这样的房间?”
“我不清楚,三四十个?你不能就这样走进去,那是自杀。”
“当然不能。你刚才说‘临时’羁押室?一般有多少警卫看守?”
“入口最多,进去之后几乎没有,我记忆中是这样的,我调离第二司很久了,也许他们改了规矩。这些羁押室也快要挤满了,因为很多人听信了关于墙的,”君特在两种措辞之间摇摆了一会,“……谣言。”
“你们的清洁工在哪里休息?”
“我不知道,没有留意过,一楼的某个地方,我想。”
“你能到那个地方去,而又不引起注意吗?”
“也许?从没去过,但有些人会去那里抽烟,离停车场比较近。”
“很好。”
“你不可能打扮成清洁工混进去的。”
“我也没有打算这么做。我还有一个问题,地方分局,比如说,莱比锡之类,大约相隔多久会来柏林一次?查档案,开会什么的。”
“他们每个星期都来两三次,很少开会,都是去档案室的。”
“身份证明是?”
“工作证,地方分局主管签名盖章的申请书。”
“就这样?”
“就这样。”
“安德烈,还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莫斯科派来了猎人。”
“安德烈€€奥尔洛夫?”
君特诧异地瞪着他,似乎想质问安德烈从哪里获知这个名字,很快就改变了主意,“就是他。不过我不认为这个猎人是专门为你而来的,只是克格勃在‘风雨前夕’喜欢安插一支方便的枪在现场。”
“所以他们真的打算建墙。”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可能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快了。我和我太太谈过了。安娜同意了逃€€€€同意了你之前提出的事情。”君特用手掌抹了抹脸,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装香烟的纸袋,快要把它撕破了,他找的外出借口显然是买烟,“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给我们护照。”
“我们的协议是找到莱纳才有护照,这可不叫‘找到了’。”
“我只是个普通的文员,我不能像施魔法一样把你变进斯塔西总部。”
“而我也没有要求你这么做,君特,我从来不让你冒不必要的风险,”安德烈双手搭在君特的肩膀上,看着他的眼睛,“你这次要做的仅仅是,在某个时间,‘不小心’忘记锁上某一扇门而已。”
€€€€
就像任何臃肿、行事诡秘、分支庞杂的机构,斯塔西总部的弱点和它的英美对应物是一样的,正因为入口的搜查和身份确认程序极为严格,里面的人更容易放松警惕。人们如此确信不可能有人混进来,以至于看不见近在眼前的可疑迹象。只要一个人进去了,就会自动被认定为自己人。那是闭路电视尚未入侵每一个空间的年代,天哪,我怀念那个时代。
安德烈的计划十分疯狂,同时出人意料地简单,如果你仔细看这里€€€€这支圆珠笔写不出来,亲爱的,给我拿一支铅笔,铅笔总是更可靠,谢谢你。如果你仔细看看这个入口,它远离主干道,对着停车场。里面是洗手间€€€€我在这里写一个“T”,对面,衣帽间,我写一个“G”。往里面走一些,就是存放扫帚和地拖桶的小房间,消防沙袋也放在里面,我不知道为什么。上下班时间,这个入口是有人看守的,每个清洁工的姓名和住址都记录在册,防止有人冒名顶替。但是,到了午休时间,就没人遵守那些麻烦的安全规例了,清洁工、打字员和一些结束值班的警卫在门外吃午饭,轮流用一张木桌子和两把椅子。安德烈知道这栋建筑物的结构,曾经和霍恩斯比一起躲在隔音室里研究过偷来的蓝图。这个在厕所旁边的入口是整个链条里最脆弱的一环,只需要某一天,某一个急着返回办公室的雇员忘记把门闩推回原处。
又或者有人故意把门闩推开。
君特显然承担了这个任务。接下来的一切都没有可靠的文字记录,我们只能适当发挥想象力。七月,一个普通的工作日,下午某个令人昏昏欲睡的时刻,安德烈从这扇开着的侧门走进了容纳着斯塔西的灰暗大楼。想象白衬衫、灰色西装长裤和棕色皮革背带,就像任何一个常年在档案室蹉跎的文员。他没有走副楼梯或者防火梯,而是大方地从人来人往的主楼梯上去,手里提着公文包,因为一个普通办公室职员就该这样,没有理由躲躲藏藏。在二楼某处,他甚至停下来打听正确的方向,也许问了偷懒在走廊上抽烟的分析员,也许问了一位年轻甜美的打字员,没有人质疑这位“从莱比锡分局来的同僚”。他顺利到达羁押室,报了一个假名,就在警卫低头查阅记录册的那一刻,安德烈把他砸晕在地,休息室里的另一个警卫听到声音,出来查看,被勒住脖子,缺氧昏迷之后,和同僚一起被拖回休息室里,搜走钥匙,堵住嘴巴,绑到暖气片上,锁门。这两个警卫接下来一个星期里至少被审问了十二次,都无法准确描述入侵者的具体相貌,来不及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