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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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约定好上岛考察的日子,慕洵澜身子软到没骨头,他真的很不想起床,尤其是昨晚还……
现在从镜子里看过去,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苍白无力的憔悴,可偏偏眼下那一小块肌肤泛起丝丝绯红,像是不可言说的事情做得太放纵了……
慕洵澜定了定心神,慢吞吞起身去洗漱,然后挑了一身休闲的宽松衣袍穿上,长发用檀木簪子半挽,确认不容易看出端倪之后,这才磨蹭着出了门。
新岛是澳城附近一处填海造陆筑起来的小岛,斥资巨大,把依附的岛屿扩大了近三分之一,是原持有者濒临破产,不得已才转让给了庄氏。
慕洵澜看过部分资料图片,但那种无与伦比的震撼,估计只有真正踏上这片土地时才会感觉到身为蜉蝣的渺小。
黑色的宾利在港口停下,一洗蔚蓝的天幕下,庄氏的游艇整装待发,但慕洵澜有点望而却步,原因是……他晕船。
哪怕是出门前特意吃过晕船药,但他还是有些忐忑,毕竟那么多人看着,总不能因为自己这具病体,拖累全部人吧?
深吸一口气后,慕洵澜下车,庄桓和闻昭已经在港口等着了。
见他过来,庄桓上去同他握手:“慕先生,昨晚休息得如何?”
想到昨晚的荒唐的景象,慕洵澜侧脸微微有些发烫,只是囫囵着说:“还不错。”
闻昭就站在庄齐后边,神色带上几分侵略性的强势,那双漂亮的眼睛就直勾勾盯着慕洵澜被海风勾勒出的身影。
薄薄的、纤瘦的,海风扬起的发丝,都是被偏爱的温柔弧度。
他的宝贝真美。
“慕先生。”闻昭的嗓音依旧不着调,就是纯想用这个称呼隐秘地调/情:“早上好。”
听见闻昭的声音,慕洵澜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没有像同庄桓一样握手。
他在有意无意地避着闻昭。
一方面出于个人的胡思乱想,一方面出于本能的与这个大概率是骗子的人保持距离。
而且他昨晚用手的时候,被迫回忆起了那晚的一些零碎片段。
他就软软地趴在闻昭胸膛上,哭着要他亲,甚至是主动……这些种种,都让他无法再直视闻昭,更不敢坠入他的如深海般汹涌澎湃的眼眸。
太坏了,坏东西。
慕洵澜小声在心里控诉闻昭,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明明有没有结果都是未知数,还一次次的来撩拨。
恶心,简直恶心透了。
察觉到慕洵澜的抗拒,闻昭那只即将探出去的手动了动,最后又隐秘地垂回原地,这是一场一个人的风暴,无人知晓他把欲/望埋藏得有多深。
闻昭眯了眯眼睛,情绪不明道:“上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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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上岛考察,庄桓还带了位特聘的地质学家,他介绍道:“慕先生,这位是澳X大的邵青明教授,我们此次行程的特聘专家。”
回应庄桓的是个专业背包客打扮的青年男人,看样子三十七八。
他相貌其实很沉稳内敛,皮肤经过风吹日晒,透出健康的小麦色,那双深邃的眼睛瞥见慕洵澜就溢出点浅笑来:“慕先生。”
慕洵澜礼貌性一笑,同他握手:“邵教授。”
邵青明的手其实并不好看,掌心磨出来了一层厚厚的老茧,和慕洵澜那双雪白细腻的手搭在一起,形成的视觉冲击无比强烈。
闻昭不爽地用舌尖顶顶口腔内侧。
摸。
还摸。
再摸把手砍下来扔海里喂鱼。
不过慕洵澜压根没注意到闻昭的眼神,他很快就被邵青明讲述的填海造陆过程吸引走了注意力。
“海洋的环境因素其实挺不稳定的,海浪、潮汐……种种都有可能影响填海造陆的进行,所以一般第一步都是先进行围堰,以减少环境因素的影响*……”
伴随着邵青明的讲解,游艇驶出港口,漾起一层又一层雪白的浪花。
前面十来分钟还好,晃动感不强烈,而当游艇渐渐行驶到深水区时,一个接一个摇晃的浪头打得慕洵澜不止是脚下虚浮,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
“慕先生,您是不是晕船了?”邵青明注意到他脸色不太好。
“可能是…”慕洵澜有点无力的点头。
没成想下一瞬,邵青明就直接拉起了他的手,用大拇指狠狠往虎口处掐去。
“嘶!”慕洵澜吃痛,眉头拧紧一瞬。
邵青明嘴上不好意思,手上也没放开:“冒犯了慕先生,这个地方叫做合谷穴,按压可以有效治疗眩晕。”
他轻声询问着:“您看看还晕吗,晕就再按一会儿。”
按了几十秒,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慕洵澜真觉得脑袋里那股晕乎劲儿没那么难熬了,“谢谢,很有用。”
闻昭端着杯草莓汁从屋里钻出来,没成想一眼就看见邵青明摸着他媳妇的手不放开,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
“滚你的,还摸。”他直接把那截细细的手腕捞回来,紧捏在掌心里,语气更是丝毫不客气:“不知道男男授受不亲啊?”
慕洵澜被他攥得难受,下意识就把手腕挣扎出来:“你别无理取闹,邵教授是在帮忙按压穴位缓解晕船。”
闻昭妒火中烧:“宝贝,你晕船为什么不先来找我,而是让这个陌生男的帮你按?他凭什么可以摸你?”
慕洵澜眉心紧蹙,他不喜欢闻昭不分场合的发疯,而且多种缘故堆叠在一起,他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跟闻昭相处。
“我让谁碰我这是我的自由。”
意识到把人惹急了,闻昭只能忍住想一脚把邵青明踹进海里的冲动,哄着说:“是我不对宝贝,晕船就不说了,我抱你进去好不好?”
“别碰我。”慕洵澜警觉地后撤一步,语气发冷:“跟邵教授道歉。”
邵青明看着暗流涌动的两人,很明了地挑了个眉,并不把刚才的事儿放在心上:“没事,是我唐突,闻总不用道歉。”
闻昭瞥了邵青明一眼,那个眼神的意思就是:算你识相。
这种事情扯给外人看真的很丢人,慕洵澜心里那种矛盾的拉扯感在此时此刻达到临界点。
他没理闻昭,只是自己先微微向邵青明致歉,然后就转身离开。再待下去,慕洵澜恐怕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能维持住形象。
只是可惜游艇再豪华也只有那么大一块儿位置,慕洵澜前脚刚钻进船舱,闻昭后脚就跟进来了,他嘴上还在念叨:
“宝贝你慢一点儿,这船晃悠,别磕着。”
“那个邵青明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劲,真不是什么好人,我……”
所有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突破巅峰,慕洵澜已经分不清是争对哪件事情,他顿住脚步,蓦地宣泄爆发:“够了!”
闻昭被这突如其来的的声音刺得僵在原地。
往日慕洵澜就算是生气,也不会那么厉声的说话,他永远都是矜贵优雅的。
而此时此刻,那双清润的眼眸里早已平静不再,纠结、痛苦……铺天盖地的情绪坠下来,近乎把整个人逼到崩溃边缘。
“宝贝,别气别气、”闻昭慌了神,就如同那天在会所的内厅里,手忙脚乱地想解释:“……是我烂毛病又犯了,邵青明碰你我就忍不住,你怎么能让别人碰?”
“理理我吧宝贝。”闻昭哀求他,见无果,只好把那杯果汁递过去,“没事,不理我也行,尝尝这个,我特意做的,喝了晕船应该会好受一些……”
甜言蜜语萦绕在耳边,一字、一字凿进骨血。
多么深情的话啊,可未来终有一天,他也会这么对别人说。
慕洵澜硬生生压下心口的刺痛,他抬起眼眸,眼底酝酿出一圈幽黑无比的漩涡。
那两片漂亮的唇瓣翕张:“闻昭。”
“你真的很烦。”
闻昭愣在原地,寒意一点一点从四肢蔓延至全身,他瞥不尽慕洵澜神色的抗拒与抵触。
脑海里似乎在经历一场无与伦比 的崩塌,这是他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尝试去捂化他,照顾好他,可……
热烈汹涌的赤道信风拂不动波澜无惊的海。
北极的极寒也无法凝结终年不冻的摩尔曼斯克港。
慕洵澜更不会为他停留。
闻昭苍白一笑,嗓音生涩到发哑:
“抱歉。”
“我以后都不会再烦你了。”
第26章 Chapter 26 舍不得
闻昭那句话出口, 慕洵澜瞬间就后悔了。
他压根没想要伤害闻昭,只是他、他也很混乱……甚至看不清自己。
“我……”对不起。
“果汁。”闻昭蓦地出声打断:“不想喝就倒了。”
他长指顿了顿,装满果汁的玻璃杯缓缓搁在了桌上, 然后就转身离开, 甚至没有一点余地,慕洵澜颤颤了指尖, 最后只蹭到他的一片衣角, 没有抓住。
舱内一片死寂,只能听见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一下、一下,叫人心烦意乱。
他脑海里都是闻昭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冷漠、绝然。
慕洵澜胸腔一滞,生理性的反胃倒灌上来,挤压得五脏六腑都喘不气儿来,只能软着身子靠在沙发上,企图寻求一点支撑。
他心脏酸涩到不行,鸦羽微微打湿,无助得像孤零零的蝴蝶, 美丽、但又脆弱至极。
慕洵澜恨自己总是这样高度敏感, 一边在意, 又一边怀疑,可闻昭是他亲手推开的,怪不了谁。
唉, 离开也好。
总之跟在他这样一个久病敏感、脾气古怪的人身边,是注定无法得到,或给予别人一段健康又坚定的感情。
当错误的一切开始回到正轨,慕洵澜当真明白了那种情绪, 叫做€€€€舍不得。
真是荒唐,他竟然对一个小他九岁的男人产生了感情……
跟随一起去新岛考察的其他人并不知晓船舱里发生了什么,只是最后抵达目的地时,闻昭突然说他不打算下船了。
庄桓猜到了,没强求;邵青明看了一眼神色难过的慕洵澜,心中了然,但也并未点出来。
慕洵澜垂下了眼眸,也没回头,而是固执的拿着登山杖跟在队伍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