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浅和林颦也围在她身旁,她们没有一个人想过让范黎把她交出去。
范黎下了早朝回来,见此情景又去面圣,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
拂雪把其他人赶走,抱着春尽说:“不会有事的,别怕。”
其实春尽不怕,越是这种时候她越冷静,甚至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每一步。
拂雪一直陪着她,很多时候什么话都没有,只是安静地抱着她。
吃过晚饭之后,拂雪被范黎叫走了,春尽也出门去了菊苑。
金浅看到她一点都不惊讶,只是问:“你想好了吗?”
春尽把手中的匣子放到桌上,回道:“麻烦你了,请务必快一点。”
金浅看匣子一眼,淡声说:“我帮你不是为了这些。”
“我知道,但你们离开将军府后总要生活,多些钱财傍身总是好的。”
金浅抿了抿唇,道:“最迟三天,一切都会准备妥当。”
春尽勾唇道谢,然后披着月色回去,等到深夜拂雪还没回来。
奇怪的是,那么重的罪名,皇后的人却没立即抓人,而是一直围着将军府,仿佛在忌惮什么。
春尽知道范黎在保护她,对他很是感激,半夜偷偷从账房里拿了一箱银子,用事实给他一个教训€€€€别太相信女人。
拂雪还是每天都陪着她,还把前来安慰她的赵清蓉等人赶走,端得一副正宫的模样。
第三日傍晚,春尽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好菜,把大家聚到一起吃了顿饭。
“这几天因为我的事受累了,我敬大家一杯。”
众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有人怀疑什么。
饭吃饭之后除了春尽之外都昏昏沉沉的,春尽让下人把他们带回去,自己在饭桌前坐了很久。
时间差不多了,她心想。起身往外走,就见拂雪抱着手倚在门上,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怎么……”
“我为什么没昏迷是吧?”拂雪把她拉进怀里,咬牙问:“你给我们下迷药是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让你们睡个好觉。”春尽勾住她的脖子,唇贴在她的颊侧。
“呵!你猜我信吗?”
“为什么不信?”
春尽吻住她的唇,轻柔地吮咬厮磨。
拂雪的表情变了几下,最终还是折服于她,扣着春尽的后颈夺回主动权。
“这里不方便,我们回房吧。”
春€€€€尽把人诱到倚梅园,在亲吻最激烈的时候把迷药喂给她,看着她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然后睡倒在自己怀里。
“对不起,希望你遇到更好的人。”
她把拂雪放到床上,在她额上轻吻一下,而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六月的最后一天,将军府浓烟滚滚,大火整整烧了一夜才熄灭,范黎站在已经成了废墟的栖霞阁,低声道:“就算要把人带走也不用闹出这么大动静啊……”
不等她说完,浓烟中走出一道漆黑的身影。
拂雪身上的衣服被烧得破破烂烂,胳膊和手上流着血,神色阴冷地拽着一个东西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具已经烧焦的尸体。
在此起彼伏的低声抽泣中,拂雪的表情一点点崩裂,神色阴鸷破碎。
“郑春尽,你真是……好得很!”她双目赤红,紧咬牙关,“再没有比你更狠心的人了。”
春尽留了一封遗书,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一再强调将军府其他人毫不知情。
范黎拿着遗书去向皇帝陈情,大理寺以凶犯畏罪自杀结案,皇后和丞相不得不把人撤走。
将军府七日缟素,春尽下葬的那天,拂雪并不在场,早在栖霞阁失火的第二日,她就失踪了。
第22章
七月的日头依旧毒辣, 晌午时分正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聒噪了一早上的蝉息了声,树叶也被晒得蔫头耷脑, 病了似的蜷缩在一起。
这条路虽位于京都外围,但鲜少有人来, 一是这并非官道,二则是此路实在太窄,大部分都被葱郁的草木覆盖, 说是羊肠小道都抬举了。
热气蒸腾, 连光线都变得扭曲了,周围一片寂静, 一切都好像静止了。在这静态中,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那是一块光滑平坦的石头,四面都被半米高的青草围住,中间隐约躺着一个人, 青色的衣角掩映其中,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石头上的人似乎很享受山野林间的静谧, 睡得很是惬意。
但再近一点, 就能看到她双目圆睁, 眼睑下乌青一片,神色更是生无可恋。
已经三天了, 桃枝到底什么时候来?
为了不惹人怀疑,她并没有让桃枝跟她一起“死”,而是让金浅挑个合适的时机送她出府。
自己一“死”,将军府肯定乱套, 到时谁会注意一个丫鬟?
只是想象很美好,现实好像出了些差错, 不然那丫头早该来了。
要不还是先走吧,这几日心中忐忑不安,连都不敢睡,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猝死。
春尽蹭地一下坐起来,身旁的包袱掉落在地,露出厚厚一叠银票,她连忙捡起来系好,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把银票取出来塞进胸口,只留下些散碎银子用来路上用。
打定主意后,春尽露出离开将军府后的第一个笑容。
再见了桃枝,今晚我将要远航,有缘自会再相见的。
背好包袱,春尽从石头上出溜一下滑下来,正准备拨开繁茂的青草原路返回,就听到不远处€€€€€€€€的声音。
有狼?有蛇?有野猪?
春尽立刻警觉起来,做出防御的姿势€€€€两只手里各拿一枝软趴趴的草,装作绿林好汉。
本来神经紧张,直到看到草里探出来的脑袋,一米六一米七的,像打地鼠游戏。
春尽憋不住笑了。
桃枝深一脚浅一脚,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主子面前,就发现她在毫不掩饰地嘲笑自己。
“夫人,您……您……”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惊得树上栖息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走,一时林子里热闹无比。
“没死没死,莫哭了。”
桃枝哭得一抽一抽的,哽咽到说不出话。
“为…为什么……瞒着我?我还以为您真的……呜呜呜……”
可不得瞒着你吗,你一点事都藏不住,告诉你这计划全是破绽,林颦都看得出不对来。
只有让身边最亲近的人觉得她死了,那她才是真死了。
不歇斯底里地哭一场,怎么让人信服?看这丫头肿成核桃的眼睛肯定没少哭,应当不会有人怀疑。
春尽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摸摸着她的头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别再哭了,咱们得赶紧赶路,迟了就要露宿山野了。”
桃枝吸着鼻子收住哭声,扶着她的胳膊往前走。春尽想起方才的情形,笑着让她顾好自己就行。
“夫…主子,你刚才是不是想丢下我自己一个人走?”
春尽:……小东西还挺敏锐的。
“怎么会呢,我是那种人吗?”
桃枝沉默,也不能说是,但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不过你刚才真的很像地鼠。”
桃枝:“……您果然是在嘲笑我对吧?”
春尽憋笑:“天大的误会,我只是天生微笑唇。”
桃枝一脸“你看我信你吗”的表情。
“啧!你这个人,真是伤我的心啊,大家都是姐妹,我怎么会骗你呢?”
说话间两人走出林子,眼前是不知尽头的宽阔官道,虽然目的地离她们很远,但两人都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桃枝一出生就被家人抛弃,辗转各处进了将军府,春尽是她遇到的第一个不打她,还让她吃饱饭,像妹妹一样对待她的主子,她要一辈子黏着春尽,为她当牛作马。
“主子,我要做你的牛马。”
春尽扶额,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了,难道她觉得牛马是什么好词吗?不过这份忠心难得,此后便相互扶持走下去吧。
马车在旁边的阴凉处,两人走过去,春尽眼尖地发现换了个车夫。
“你不是原来那个。”她谨慎地问一嘴。
“小姐,原来那位家中有事,我来代他的班。小姐放心,我驾车很稳的,保证不让您受舟车劳顿之苦。”
春尽看他面善没再说什么,踩着凳子上了车。不知道是不是此处过于僻静,她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她。
桃枝上车后,车夫朝身后某处看了一眼,然后足尖一点轻松坐到车上,看得出是个练家子。
马鞭一扬,马车缓缓行驶,车轮滚动之处留下两道辙印,随着距离越来越远,两人存在的痕迹也被磨灭。
在春尽的马车转过拐角,陷入视野盲区之后,另一辆一直隐在暗处的马车也开始行进,不紧不慢的跟在春尽身后。
车夫的驾车技术确实很好,不仅平稳速度也很快,不然半天时间根本到不了溧阳。
从前只听说溧阳富庶,是除了京都之外的第二大城,亲眼得见才知道传闻并不夸张。
若不是这里离京城实在太近了,春尽都想在这里安顿下来。
为了不引人注意,春尽选了一间差不多的客栈,上楼之后换了一套男装,又把脸抹黑了些,稍微乔装之后才下楼吃饭。
桃枝也换了一身男装,只不过她个子比较小,不像春尽这样高挑挺拔,像个清秀的小公子。
吃完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上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春尽原本想睡觉,硬是被桃枝拉出去凑热闹。
问了才知道,原来今天是溧阳的庙会,城里供奉的各路神仙都会被抬出来游街,可以祈求€€们洒圣水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