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灵动调皮,悄然飘落。
“下雪了啊,瑞雪兆丰年。”
“嗯,一定会的。”秦疏拥着人转身,“天晚了,回吧。”
皎洁的月光恰似潺潺流动的泉水,倾洒在雪地上,泛出一抹幽幽的冷光。
外面雪花飞舞,室内春意正浓,许逸宁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只想用心去感受对方的存在。
秦疏再次遭遇这样的热情,却是心有顾虑,上次折戟之事历历在目,他担心历史重演,动作间难免带了出来。
许逸宁原本还有几分冲动,见此,却是彻底打定了主意,只一味地痴缠。
呼吸和心跳声在静谧中交织,当冲破壁垒的那一刹,时间仿佛骤然凝滞,不再流逝。
许逸宁急促地呼吸着,搂紧了身上之人,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目光中却是全然的信赖。
秦疏低头吻去他眼角的泪珠,“别怕,交给我。”动作起来,缓慢却坚定。
许逸宁眉头轻蹙,眼底有水光聚集,却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对方的模样。
风起,原本轻盈飘落的雪花开始变得无序,只能被迫盘旋飞舞。飘起又落下,落下又飘起,上演着一场身不由己。
风声萧萧,雪声簌簌。直到风声渐止,盈盈白雪才重投大地怀抱,点点红梅点缀其间,留下风过的痕迹。
榻上,一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脆弱浸染了坚韧,温馨抚平了伤痛,爱意融化了恐惧,过往的艰辛似乎也因为身畔之人,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许逸宁睡了,眉眼间有倦怠,更多的却是安然。
秦疏小心地查看了一眼脐窝里的数值,一颗心终于安稳下来。
*
清晨,马百泉从温暖的被窝中醒来,火炕真的太好睡了,活了二十多年,今年的冬天格外难熬,也格外好过。
他看了眼窗外的雪光,挣扎着起身,皮肤受到冷空气的刺激,起了一层小疙瘩。他忙捞起压在被上的衣服穿好,铺盖卷起放在一侧,同时叫醒同屋的几人:“别睡了,快起来扫雪。”
他们拎着扫帚出去,正要先去大人那边打扫,便被郭顺拦住了:“不必去了,那边已经打扫过了。”
“郭兄你可真够鸡贼的。”马百泉调侃一句。
郭顺扫帚尖儿一挑,一阵雪雾便兜头撒了过去,对面几人连忙避开。
“我倒是想要表现。”郭顺面无表情道。
马百泉听出话里有话,询问:“怎么回事儿?”
“咱们起晚了,那边院子大人已经扫完了,”郭顺看着几人变色,心情好了许多,“现在大人正带着小少爷堆雪人,你们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马百泉凝神细听,确实听到了孩童的声音。
李归听到几人的对话,忽然道:“也不知我家小子如今正在作甚。”他想儿子和婆娘了,只是京城,他似乎回不去了啊。
李归话落,其他人的目光便齐齐落在他的身上。李归是军侯,正五品武官。
如果这次流放的人里面没有许氏兄弟,皇帝便不会让周全领队。若是没有周全这个从一品大员,李归堂堂五品京官也不必跟着奔波。
哪想都统大人监守自盗,生生让这次不太普通的押解彻底变了味道。李归眼明心亮,知道这次任务,他算是有来无回了。
见郭顺几个亲兵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李归气笑了:“看我干吗?我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干活!”
后面的院子中,秦疏抱着小孩给雪人安了鼻子眼睛,风声将几人的对话传了过来,他微微敛眉。
家人,确实是割舍不下的存在。等到顺利渡过第一次危机,便想办法将他们的家人接过来好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大人,好了。”
稚嫩的声音响起,原来许逸安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步骤。秦疏将人放回到地上,此时小孩正用期盼的小眼神看着他,秦疏看着他与妻子相似的眉眼,夸赞一句:“安儿做得很好。”
听到这话,许逸安露出了两颗小米牙,眉目弯弯,显然十分开心。
“外面太冷,先回屋吧。”
许逸安十分听话,秦疏看着他迈进房门,转身去了小厨房,昨晚妻子累坏了,今日合该补补,刚好他在青山族换了些雪蛤,正适合补身。
等到秦疏做好了饭,回屋叫人时,才发现妻子起不来了,动一下便开始冒虚汗。
秦疏神色一肃,伸手搭上他的手腕,查看过脉象后,半晌无言。
许逸宁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声音也是软绵绵的,“怎么了?”
“肾虚,”秦疏语气复杂,“禁欲。”
秦疏有些懊恼,妻子的身体还是太虚了,平时看着只是清瘦一些,这次被折腾了半宿,顿时小病就找上来了,这还得是他收着力了。
许逸宁闻言,耳朵都红了,昨天有多大胆,现在就有多羞窘,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如此不中用。
秦疏见他鸵鸟一样,忙将人抱在怀里细细安慰。说到底,错在他身上,他当了一辈子大夫,早知道妻子的身体不适合行房,结果竟然连这点儿自制力都没有,实在不该。
在他的安慰下,许逸宁终于好受了些。
伴随着一阵哒哒声,房门开了。原来是许逸安一早晨没有看到兄长露面,找过来了。
许逸宁忙推了秦疏一把,秦疏面色不变,将人从腿上放下,还细心地将多余的铺盖卷起放在一边,让他靠着。
许逸安小跑过来,扑到炕边:“兄长生病了吗?”
“没——”许逸宁话音一转,“是有些不舒服。”
许逸安十分依赖兄长,闻言小脸顿时挂满了担忧,他扑腾着爬上了炕,先是观察兄长的面色,随即伸手去摸兄长的额头,小脸肉眼可见的绷紧,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秦疏:“大人,兄长发了高热,求您救救他。”他还记得,自己那次发高热便是大人给他治好的。
许逸安整张面皮都烫了起来,昨晚的事他不后悔,可被安儿这样误会也太尴尬了。
呃,还是误会好了,只盼他永远误会下去才好。
秦疏却是十分满意他的孝心,缓声道:“放心,我会将你兄长治好的。”
许逸安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多谢大人。”
许逸宁却是趁安儿不注意,瞪了他一眼。
秦疏见他此时弱不胜衣,秋波横生的模样,心就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再不敢多看,留下一句“我去端朝食”,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许逸宁看着对方几乎落荒而逃的模样,有些不明所以。
他错过什么了吗?
第141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16
秦疏将饭菜端进屋子, 看了看,转身又出去了一趟。等到再回来,手里就拿了一截粗大的木桩。
对上两双好奇的眼睛, 秦疏解释一句:“以后咱们都在炕上吃, 暖和。一会儿我让人做个炕桌, 这顿就先拿这个对付着好了。”
秦疏说完自己忽然笑起来。
许逸宁觉得今天秦疏怪怪的, 问道:“为何发笑?”
秦疏摇头, 他只是觉得自己现在的话变多了,也不再如原来一般,总想避着人。
许逸安十分懂事地帮忙将饭菜挪到炕上, 最后被一把拎了上去,他看了一眼高大的男人,大人的力气好大哦, 他以后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吗?许逸安看着自己的小手小脚, 眨了眨眼,陷入了沉思。
很快, 他的注意力便被今天的菜品吸引。
煮蛋、云吞, 还有一大份看着就很好吃的东西。
“这是红枣冰糖炖雪蛤,第一次做, 你们尝尝。”秦疏给两人各舀了一碗,放在面前。
红枣冰糖炖雪蛤口感细腻润滑,香甜爽口, 出乎意料的美味。
秦疏看出妻子喜欢,说:“逸宁你多吃一些,对身体有好处。”
许逸安喝着甜汤,这个味道真的好好哦,只是他小小的心里也冒出了大大的疑惑, 同样是高热,为什么他喝的是苦药呢?
他抬起眼,就看到大人正将剥好的鸡蛋喂到兄长唇边,兄长看了大人一眼,许逸安读不懂那个眼神,却直觉不是他该看的。他忙收回目光,最后一刻,恍惚看到兄长就这大人的手,小小地咬了一口。
年初的这几天,秦疏哪儿都没去,每天不是在厨房里忙活,便是陪着许逸宁。
许逸宁虽然觉得肉麻,却也十分受用。秦疏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对他的在意,这种重视,没人会不喜欢。
许逸安也从兄长的小尾巴变成了秦疏的小尾巴,大人果然是最厉害的人,许逸安这几天肚子就没空过,更让他高兴的是,他这几天被允许和兄长一起睡。
许逸宁看到弟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小孩子该有的天真,对秦疏分外感激。其实,变化的又哪里只有许逸安一个。
王家坞中,一户人家聚集了很多人。
其中一个年轻人道:“李老,这里您年纪最大,也给拿个主意,没道我们这些自由民比监管所那边过得还差吧。”
被叫作李老的人坐在床边,没有说话。就听另一个人说:“是啊,于金水和潘屠都能去那边干活,咱们也可以啊。”
此话引来众人附和。
又有一人说:“那边现在都搭了火炕,暖和极了。过年每人都分到了饺子。咱们呢?屋里屋外一样的冷,吃的更是没法比,活得还不如刑犯。”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中心只有一个意思,他们也想跟着监管所干活。
半晌后,他们终于停下,李用看着众人,说:“你们知道潘屠的工钱是找谁领吗?你们知道那边的口粮找谁支取吗?”
此话一出,室内顿时安静下来。终于,有一人说:“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才过来找李老说情。
李用,前朝太子太傅,曾位列三公,因许灵王一事全家被判流放,永世不得入京,后代子孙更是不得为官。
李用目光从他们面上一一掠过,他们的目光或炙热,或坚定,也有人避开了他的视线,他的声音有些苍老:“你们可要想好了,这很有可能是条不归路。”
“想好了。”
“对,我是想好了。给那边干活至少没人嫌弃我,更何况还有工钱拿。”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意思,否则今天也不会聚到这里了。
李用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最后又问了一句:“你们这里也想好了?”
事关项上人头,没人会不在意,可是犹豫过后,一咬牙,为首的人还是道:“想好了,便是有个万一,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好,我知道了。”李用说道。
这便是他会去求情的意思,众人目的达成,便依次离开了。
室内再次变得安静下来,李斐将炖盅放到他的身前,“父亲,这是日升巷那边送来的,您尝尝。”
李用看着碗里的东西,苍老的脸上浮现一抹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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