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手不及,又躲无可躲。
感觉碾在自己唇上的力度增加了,叶筝奋力张开眼,视线早已洇得不成形,原本按在他颈骨上的手也换了个地方,从他凹陷的背沟线一路滑至他的腰窝。
然后重重一掐。
“唔……”叶筝发着抖抓紧了黎风闲的手臂,小腿肚一抽一抽地发软,他觉得黎风闲变了一个人似的,原始欲|望、兽性本能、占有欲、破坏欲,穿破了他精美缝合的皮层。赤露的胸膛抵上来,两道失衡的心跳响应着对方的召唤,扑通扑通,焚起的大火将要烧尽一切,在这熟烫的高温里,叶筝听见黎风闲的声音,潮汐般回流进他的耳朵。
“嘴张开。”
嘶哑沉着的一道命令,退无可退的一场困局,于是叶筝只能受命地仰起头,分开嘴。
唇和舌毫无阻拦地吻在一起。
似乎又尝到了那股酒的味道,湿漉漉的,带一丝甜,被他们分食着,如同情和欲的催化剂,在他们口腔里肆行无忌地扩散,叫人无条件赴死坠落。
暧昧的亲吻声渐渐清晰,像一种巨大引力,将两朵承载着风雷电雨的云吸到一起,发出潮鸣一样、金色的颤动。
就这样,他们吻了好久,吻到叶筝舌根都在发麻,调节机体功能的器官停止运转,在快要窒息的关头,他双手推了推黎风闲,偏过脸,逃命般大喘着气。
“缓……先缓一缓……”叶筝说。
“嗯。”黎风闲继续就着这样的姿势去亲叶筝的侧脸和下巴,嘴唇比方才热好多,叶筝又被那高热的气息烫到。
“别走好不好?”黎风闲贴着他的耳廓问,又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他的耳垂,“你要让一个病患自己待在酒店里?”
“你看我现在是能走的样子吗?”叶筝让黎风闲卡在他腿间的膝盖顶得站都站不稳。这么亲密的接触,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反应。当他是明知故问,叶筝却也老老实实给出了答案,“我不走。”他左手环过黎风闲的肩,另一只手抚着黎风闲的脸,拇指压着他作乱的下唇,微微拉开一点距离,“轻一点,”叶筝半哑着说,“明天还要拍戏,被他们看见会很麻烦。”
“嗯。”黎风闲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嘴唇浅浅分开。
手指头忽然传来一阵湿热的触感,叶筝傻愣愣地盯着黎风闲,柔软的舌尖水涔涔地裹上来,伴着搅动的水声,搭在叶筝侧腰的右手一点一点向下移,扯出他衣服的下摆。
黎风闲挑起眼看他,深黑色的眼瞳由下而上地擒住他,迎着光,叶筝很容易看清那里面蕴着的意思,他想没有男人会不懂。意识到这是什么,一阵电流打入身体那样,叶筝自觉体内的血细胞在无限膨胀、簸动,堆积出许多荒谬的、乖舛的妄念。
那道电流推着它们一并往下。
这感觉真挺糟糕的,叶筝想,还什么都没做,只是舔他两下他就忍不住了。
数秒后,很轻的金属搭扣声响在越渐猖狂的暴雨里,冷凉的手指握上来,叶筝像被人猛然推进一片海里,只瞬间便沉入海底。
咸涩的海水漫涌上来,堵住他的口鼻,呼吸不过来之际,有人渡过来一口气,溽热的吻落下来,是勾人心魂的人鱼,还是扼人性命的水鬼……
无所谓。
都无所谓了。
玄关灯光敞亮,叶筝不敢睁眼,脸埋在黎风闲侧颈,眼泪滑落的一刻,他还是没忍住咬上了黎风闲的肩头,像被抽掉链条的水塞,全身力气都泄了个一干二净。
黎风闲捞过他的腰,将人腾空抱起。
一步步绕过客厅、沙发、和茶几,进到卧室,里面亮着一盏柔暖的夜灯。黎风闲将他放到大床中央,弹簧床褥承受着两个成年男性的重量,陷进去许多,“刚才吓到你了吗?”黎风闲跪在床沿,抽了两张纸擦干手指,他拨开叶筝的额发,露出他俊美耐看的眉眼,手掌顺势掌住叶筝下颌骨的那道弧线,拇指擦过他湿湿红红的唇瓣。
“没有。”叶筝摇摇头,他也伸手去摸黎风闲的头发,像摸一只大型猫科动物的软毛,“我高兴都来不及。”他笑笑,攀住黎风闲的腰,手一下一下抚|弄他光裸的后背,“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了么?”他一条腿曲起,手肘撑着床垫,半抬起身,眯着眼,“有外人在会不会很影响你的睡眠?”
黎风闲压住他那条拱起的腿,身体往下退了一点,抓住叶筝的脚踝。那上面有两个圆形、手术过的疤点,属于温别雨的红绳铃铛忘了脱下来,在凄暗的夜里,一动便是袅袅娜娜的颤音。
“叶筝。”黎风闲稍微压低身子,昏黝的倒影斜映上墙,他用指腹摩挲着那两道凸起的手术疤,与叶筝对视,“我不正常。”他说,“我有病,要吃药,要定期做心理咨询……”
“所以呢?”叶筝挺|身去吻黎风闲的嘴角,“你还没回答我,有外人在会很影响你的睡眠吗?”
四处都是凄暗的夜色,黎风闲看着他,那么亮的一双眼,萤火一样,从灵魂深处燃烧出来,里面陈旧的春光被拆封一般翩然而至,“会”,黎风闲说,“但你不是外人。”他单手解开系在叶筝脚腕处的绳子,随手一抛,铃铛沉闷坠地,被敦实的地毯接住。
做完这动作,叶筝拉住他的手,带到夜灯最光亮的地方,去看他手背上鳞鳞的疮痕。
“黎风闲,”叶筝五指与他交扣,扣得很紧,硌得骨头都生疼,他睫羽垂着,说,“你别后悔。”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抬手关闭总控开关,夜灯退潮般熄掉,黎风闲另一只手摸进叶筝后心和衣服之间的缝隙,声线听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叶筝,你别后悔。”
“好,我不后悔。”后背若有若无的触碰逼得叶筝松开手,他转过头,把脸埋进枕头里,手往下探,拉链有点卡涩的、一节节解开。
“别乱动。”黎风闲捉住他的手,用叶筝说过的话提醒他,“你明天还要拍戏。”
“可你硬|了。”叶筝说。
“又不是第一次。”黎风闲亲了下叶筝额头,然后从他身上起来,“我去卫生间。”
“又不是第一次。”叶筝饶有兴会地复述着这句话,他抬手牵住黎风闲的小指,不让他走,“什么意思?”
“你还对谁硬|过?”
这话问出口其实挺奇怪的,又不是十五、十六岁青春期的小男孩,一个男人、成熟的男人、前面活了三十年的男人,总不能指望他在没遇上自己之前清心寡欲那么多年吧。
但叶筝还是控制不住心跳变快,有一把不知所措的、乱套的鼓锤在胡乱敲击着他,藉由窗外那点雾蒙蒙的光,他看见黎风闲笑了一下,像是有几分的无奈。
蜷了蜷手指,叶筝捏住被子的一角,大脑已经先一步构思出黎风闲可能会给出的答案€€€€
一种成年人之间依违两可,你知我知的模糊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叶筝能听到夜风流动的气味,明明窗户都关紧了的,他的目光还是随着那样的味道而移动,着魔一样凝视着黎风闲。
那么暗的环境里,他却没有放过他脸上分毫的表情。
毫无预兆的,他的一边耳朵被黎风闲用手掌拢住,沙沙的风声盖过来,隔了一层膜似的,迷蒙中,他的听力集中到另一只耳朵上€€€€
他听见黎风闲开口了。
“在你睡着的时候,”紧热的呼吸贴下来,唇|肉与唇|肉短暂相触,又分离,黎风闲静静注视他几秒,揉着他暖融融的耳骨轻声说,“我硬|过很多次。”
轰€€€€
叶筝大脑烧焦了,勾住黎风闲的手骤然撒开,干涸的脑中出现好几次他睡醒之后看见黎风闲的画面€€€€
在情|趣|酒店里、在闲庭顶楼的玻璃房里,黎风闲总是那样深邃地看着他……
“你……”叶筝惊讶于他的直白,又难为情地吞咽着喉间的赤热,“你……”
“现在知道了吧。”黎风闲帮他盖好被子,平淡道,“我不正常。”
“我想过很多很多次,”他侧坐在床边,指节刮了刮叶筝上下滚动的喉结,又流连地摸,把那处摸透了一样,“连什么姿势,你会有什么反应,我都想€€€€”
“别说了!”叶筝听不下去了,他捂住黎风闲的嘴,周身血液有如火焰聚缩在胸间,“再说下去今晚都别想睡了。”
“嗯。”拉下叶筝的手,黎风闲答应他,“不说了。你累了就睡吧,我自己能解决。”
这句话像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又或许是紧绷了一天的情绪蓦然松下,积累多日疲怠一起反刍,听着浴室潺潺€€€€的淋浴声,叶筝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叶筝被一阵敲门声敲醒了。刚从床铺上起来,大门咔哒打开。卧室门还关着,可他还是依稀听见姚知渝的声音。
“叶筝呢?”姚知渝问。
“还在睡觉。”
外面似乎因为黎风闲的这个答案而安静下来。
又过了许久,姚知渝才哼出一声笑,有些倦淡的,“今天剧组停工,下午会有警察过来,你们吃完饭就下来会议室吧,费怡有事问你们。”
姚知渝也没多留,交代完事情就走了。
叶筝洗簌之后开门出来,桌子上多了一个塑料袋,应该是姚知渝带来的,里面有两碗粥和两份肠粉。
这……是知道他们昨晚待一块儿了?
黎风闲拆着外卖,“想吃哪份?”他问叶筝。
“我都行,你选吧。”叶筝到他对面坐下。黎风闲已经穿回了他的衬衫,领扣扣到最顶端,周周正正、平平整整。
怪异的,叶筝还是联想到了很多事情,一种来自荷尔蒙的吸引。他赶紧低下头去掰筷子,两根竹签擦了擦,夹起一块肠粉放入口中。
吃完早饭,叶筝和黎风闲搭电梯到楼下的会议室,剧组临时租的,里面就费怡和两位穿西装的律师。
长桌上三四台电脑同时开着,播放不同角度的监控画面。看叶筝到了,费怡招呼他过来,详细问了问昨晚在巷子里发生的事。
“是这样的,”费怡端着烟灰缸起身,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在你们走的时候,灯光组所有人都还在二楼开会,其他几个小组、包括我和姚知渝都能作证,所以那人戴的应该是假证。”
“至于他是怎么混进来的,”烟燃起来,一团雾似的裹住费怡,“只能说剧组本身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进|出的人太多了,要冒充工作人员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作为导演,对于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还是要跟你们说一声对不起,特别是风闲,没想到会让你受伤。”
“不是你的错。”黎风闲说,“找到昨晚的那个人了吗?”
费怡点头,弹掉一截烟灰,“找到了,监控拍到他上了一辆面包车,连司机一块抓了,警方说晚点有结果会通知我们。”
下午,警察把两位犯人带到案发现场还原事件经过,叶筝和黎风闲也到附近的警局配合做了笔录。
等所有流程都办理完,太阳已经落山了。剧组专车把他们接回酒店。
回到大堂,正是按电梯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叶老师!”
刚转身,一道巨大的人影撞了过来。“叶老师!”荣焕不知道从哪冲出来,带着股冲击力抱住叶筝,“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去医院检查了吗?医生怎么说?”
“我没事。”拍了拍荣焕的手臂,叶筝被他勒得有点紧,“你别激动。”
“吓死我了,昨晚我听费导说有变态跟踪你们!”荣焕小狗巡回似的,围着叶筝转了一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妈呀,我昨晚一晚上都没睡着!你看我这黑眼圈!”
还真有两个沉甸甸的熊猫眼。
想到自己昨晚睡得又香又甜,叶筝心里蛮惭愧,他尴尬地笑笑,“还好昨晚有黎老师在。”他悄悄拽了下黎风闲的衣服,将人攥过来,“要不是他,我可能就毁容了。”
“毁容?!”两个字,荣焕听得眼睛都直了,“我操!真是疯了吧?这必须得坐牢!坐他个十年八年!”
“叶老师言重了。”黎风闲看了叶筝一眼,说:“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
电梯到达一楼,门打开,荣焕一路拱着叶筝进轿厢,相当的自来熟,“叶老师你住几楼呀?黎老师呢?你们都住几楼?”
“二十八。”叶筝说。
荣焕按亮二十八层的按钮,又转头去看黎风闲,“黎老师呢?”
“我也二十八。”他神色不变。
“真巧!我们居然都才二十八!”荣焕还在慨叹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缘分,“你们住几号房?”他又问。
“二八零三。”叶筝维持微笑。
“诶,这么近?那黎老师住几号房?”
黎风闲:“二八零四。”
“哦哦,”荣焕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我就在你们隔壁,我住二八零二。”
电梯到二十八楼停下,荣焕又贴着叶筝的肩膀走,黎风闲沉默地跟在他们后面。
长长一条走廊,没有监控,也没有第四个人。荣焕还在叽叽喳喳说着昨晚的事情。趁他不注意,叶筝一只手向后,手背轻轻撞上黎风闲的,接着是中指和无名指的相扣,指尖泛着一点浅淡的暖。
“我到啦!”经过二八零二号房,荣焕停下脚步,似是认真地问,“叶老师,我今晚能过来找你玩吗?”
拉着叶筝的手一顿,随后一根手指揉开他半阖的掌心,顺着掌纹轻轻挠了两下。
叶筝被黎风闲挠得有点痒,想抽回手,却没能成功,于是那点浅淡的暖慢慢被他的紧张蒸得潮热,一点汗湿的淋漓,让他们的手心贴得更近。
“叶老师?Hello?”荣焕歪了下头,右手在他眼前上下晃动,“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