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郁长烬用手抚摸过他的耳尖,登时叫沈缘浑身都颤了一下,像只瑟瑟发抖的小毛绒兔子,这是他后来才发现的,沈缘的耳朵极敏感,往往在床榻间轻咬上一口,便能叫他满面失神,慌乱不止。
郁长烬顺着他的耳鬓摸下去,轻轻地捏住了他的下巴,他看着少年熟悉的眉目,心里却只觉得陌生无比,一簇火焰在他的喉咙里烧起来,灼得人连体内鲜血都滚烫发热,那双翠眸看起来清清凉凉,明明浸润进去便可以缓解粘他连在肌肤上的灼烧,可他触碰不到。
他触碰不到……!
于是只能任由山火蔓延,把眼前所有郁郁葱葱的绿色全部烧毁,烧干净,只留下一片荒芜灰烬。
郁长烬问:“你爱我吗?”
沈缘被捏着下巴脑袋动弹不得,他似乎没能明白,又或许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片刻后只糯糯道:“不。”
郁长烬声音更沉:“我问,你爱我吗?”
沈缘不懂:“我不……”
“说爱我,”郁长烬道:“我教你。”
“……”
“说。”郁长烬手上的力气重了一些,把少年白嫩下巴捏出了一个淡红的不规则圆戳,那抹红色刺痛了他的眼睛,叫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可玄衣教主依旧不依不饶,像个疯子般命令着眼前的人:“快说,说爱我!”
“爱?……爱你?”沈缘欲言先怯,忍不住缩了缩脚尖,那段锁链在他的腕间摇动着,晃晃荡荡的声音叫郁长烬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他的脚腕处。
这些日子他从没放过沈缘,但凡有空闲便会捉着他玩弄一番,三个月过去,少年玉白凝脂般的肌肤上痕迹总是未落下去,便又被新的一层掩盖,点点梅花散开,是艳红的墨在他的躯体间作了山水画,其实……沈缘依旧很乖,只是他也依旧恨,恨得要命……不甘心罢了。
他也没给沈缘几分好脸色。
怨不得沈缘这些时日总是闭口不言。
郁长烬的心软了半块,他低下头,刻意地凑近了沈缘的脸,对着少年慢慢说道:“你乖乖的,我便不会生气,要是叫我真发了火,你晓得是什么后果,至于放过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若想收手,根本就不会再捉你回来。”郁长烬数月以来都未曾安眠过,身上的戾气慢慢化作眼中的红血丝缠绕,落在沈缘的躯体间只成靡乱痕迹寸寸束缚,连带着他脚腕间的锁链,也衬出几分胡乱情。趣。
可郁长烬没有别的办法。
沈缘总是想跑,总是想离开他,总是与旁人三言两语便交心,却见他时容光黯淡一言不发,是死了心都不想与他说话,于是便做个木偶娃娃的模样,平白凌迟他的血肉,让他纵然是疼得快要晕厥,也始终无可奈何。
“说话。”郁长烬命道:“我说一句,你便要答一句,往后不论如何都要应我一声,再不要做这种架势,你什么时候知道乖了,我便恢复了你的武功,从此不再锁着你。”
这种“乖”应当是很容易达到的,并非是千难万难,郁长烬的指节擦过少年单薄锁骨,心想:沈缘懵懂纯真,本就很乖巧了,其实这个标准可以再降一降,只要……只要他能好好地答话,偶尔主动亲一亲他问候三两句,亦或者像从前那样行事,就已经很好了。
沈缘轻轻应道:“嗯。”
郁长烬眉眼舒展开,手指慢慢摸着他的头发彻底将那几根碍眼的小辫子捋顺,他像是在摸一只受惊的小猫那般,动作轻柔无比:“往后……我给你束发,再不要叫别的人碰你,听见了吗?”
沈缘:“嗯。”
郁长烬喉中发出一声笑:“来,亲亲我。”
少年似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轻轻应了一声低下双眸,几乎是习惯性地抬手解下了覆盖他躯体的唯一一件内衫,这些日子他没有穿里裤,是以郁长烬捉弄少年小腿时十分方便,就连膝盖屈起的弧度都被教习成了固有的样子。
轻柔的白纱落下去,沈缘张开手臂靠近郁长烬,瑟瑟发抖地缩进男人的怀里,他低着头,声音里似乎带着点啜泣:“……轻一点。”
郁长烬愣住:“我没有……”
“我只是叫你亲一亲我,这做不得么?”郁长烬回抱住他,翻身与沈缘一同躺在了床上,他的怀里是一具暖乎乎的柔软身躯,软化了他半颗破烂心脏:“罢了,我来。”
沈缘抬起眸看着他,忽然道:“鸽子在叫。”
“什么鸽子?”郁长烬扣住少年毛绒绒的脑袋,细听了半晌也没听见哪里有什么声音,只以为是沈缘喜爱小动物因此总幻听,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几乎融入到他的胸口之内:“冬日里鸽子不在这边,教主亲一亲你。”
当郁长烬低下头,其间只余半寸,即将触碰到那抹樱色一亲芳泽的那一刻,沈缘忽然又开口说话了。
他说:“我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会一点点补完
我拆成俩来写了撒。
上篇受发癫强制爱,下篇攻死受疯
第129章 《不见玉颜空死处》下篇
“走?”
郁长烬闻言一时怔住,方才刚稍稍舒展放松的神色倏地又冷了,就连肆意抚摸着少年光滑脊背的手也停顿住,他微微退开一点儿,低头看着侧躺在枕上的少年,声音不轻不重问道:“你想走去哪儿?”
若是只觉着待在殿中无趣,那么等沈缘自己知道乖了,再也不闹的时候,他倒是可以抽时间带他下山去看看风景,四处游玩一番也无不可,但若沈缘是想要离开他,彻底脱离玄冥教,那就另当别论了。
沈缘静静地侧躺着,对郁长烬的问话置之不理,他翡色的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只是恍惚茫然地看着昏暗气息之中微微跳动的火光,大片阴影洒在他的脸颊处,分割出一道叫人捉摸不透的界限。
郁长烬眸光稍暗:“我刚才说什么?”
“忘了?”
沈缘回过神来:“……没忘。”
他有些冷,忍不住用手臂拖着自己的身躯往郁长烬的怀里凑过去,冰凉的锁链卡在他的脚腕处,一动一响,这些细碎的声音像来自远方被缚网囚住的鸽子所发出的泣血惨叫,少年隐隐约约地听见了——这个声音,就在他的心底。
郁长烬怀里撞进来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他心底轻叹,忙又抱住他躺下来,扯了一旁的绒被盖在少年身上给他遮住有些微冷的空气,复又道:“没忘就回话,你想去哪儿?”
沈缘心里的鸽子已经死了,他轻轻地发出气音,像梦中模糊的呓语:“我想……离开这里,教主……我不要在这里了,我要去看那些……”
郁长烬的脸陡然沉下去:“不想?”
“……”
“除了玄冥教,你还想去哪?”
沈缘又不说话了,他察觉到了房间内似有似无的窒息,用手指捏着被子往自己脸上拉了拉,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如冬日结冰了的碧波湖水般的眼眸。
“说啊,你还想去哪儿?!”
郁长烬最恨沈缘如此淡然从不接他的招,不论是争吵亦或者是真情流露,沈缘从不会给他一丝一毫能够让他们的情感恢复如初破镜重圆的幻想,他心里只是太过于明白,他太熟悉沈缘的性情,所以才总抱有那么一点儿可笑的高傲,囚着自己当初捧在手心里的少年,用权力禁锢他的身体。
沈缘看他一眼,闷闷道:“不是这里。”
郁长烬气极了,他眉心紧锁着,面部肌肉紧紧绷起,脸色如同万里阴云笼罩,手指也忍不住握紧成拳,狠狠一下砸在床榻间:“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
他猛地将沈缘身上的绒被扯开,手臂顺着少年腰窝圈紧,把他按在自己怀中低头深吻下去,这些事情郁长烬早就已经做得轻车熟路,他甚至不需要去摸索,就能很轻易地触碰到沈缘最敏感的地方。
“……教主……!”
沈缘蓦地深吸一口冷气,他用力地推却着身上发疯的男人,却无法抵御这场狂风暴雨,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三个月前还笑吟吟地哄着他吃胭脂的男人,如今却总是无端发火,动作间粗鲁躁动,毫无人性可言,就连自己听话好好地回答他的问题……最终也会变成一塌糊涂的争吵。
到底怎么回事?
他想出门去看看天空中盘旋的那一对双飞喜燕,想把手浸入到冰冷的河水之中去感受那阵刺骨寒凉,也想看看玄冥教山下那丛鲜艳血梅,可他从窗内望出去,只能看见万里冰川笼罩,银装素裹,死寂又寥落的一片冰雪荒芜。
所以他去追寻心里的那只鸽子。
也不行吗?
想想……也不可以?
……
“沈缘,”郁长烬俯下身去,慢慢地捋起少年鬓边汗湿的墨发,又低头轻柔地吻了吻他水雾朦胧的眼睛,青年的动作温柔得可怕,嘴上却像万千刀剑袭来毫不留情,他轻轻地说道:“你不愿做我的妻子,是吗?”
沈缘轻喘着气没说话。
郁长烬道:“那做宠物吧。”
他的瞳孔在不停颤抖,像是有什么如火的东西冲出牢笼挣脱枷锁,郁长烬按着身下少年瘦弱的肩膀起身,他披了衣裳,站在昏昏烛火间低头看着床榻上早已经失了气力的人低低地嗤笑一声:“歇息吧,你乖乖的。”
“你知道我最不想对你生气。”
生气又有什么用?难不成沈缘会像这世间娇憨女子一般对他肆意撒娇发脾气,然后他们两个人一起在灯烛下夜谈争辩,把一切都好好地说开?
真能说开就好了。
郁长烬深深地望了沈缘一眼,转身离开。门扉轻轻合上,隔绝了灼热火焰和冷冻冰河的交接,只余下一片诡异的静默,他站在门外仰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用力地按住了自己发痛的心脏。
相比于受制的沈缘,他好像才是在这场无声博弈之中落荒而逃的那一个,郁长烬看着天空中昏暗星光,整颗心脏疼得已经揪起来,这大约是沈缘曾经给他下的毒药残余的作用,虽不像那一剑那般致命,却也有他好受的,可纵然已经到这种地步,他还是不舍得报复沈缘。
他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明明早已经恨透他了,那日他胸口流出的血,几乎可以书写出完整的一首长恨歌,郁长烬生死不知苟延残喘的时候做了许多梦,每一个都与沈缘有关,有时候是他大仇得报,把沈缘杀死在自己面前,有时候是他看破了爱恨情仇,娶到了自己心爱的妻子,甜蜜幸福一生。
混混沌沌,茫然无知。
“这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郁长烬掩着声音咳出一手血腥,他慢慢地移阶而下,停留在了满天大雪之中。
“就算是我,也不能次次都顺心的。”
他完全没了困意,连心脏底下为沈缘铺的那层暖绒如今也凉透了,那一瞬间只晓得自己想要逃离这割人血肉的沉寂,于是他走到了雪地中央,看着模糊夜景沉默不语。
“主上安好。”
夜巡的提灯侍卫路过此处瞧见了郁长烬,上前来恭敬施礼,玄衣教主立于雪中,肩头上早就落满了碎白梨花,他负手看过来,微微点了下头,又像是陡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样,招手让侍卫近身。
“你去,”郁长烬思索片刻:“去北堂那边找叶莺过来,叫她收拾下自己的东西,这季冬来与缘公子一起住,把中殿的炭火烧旺一些,回头……叫人把偏殿收拾出来,这些日子的密信文书,也知会底下的堂主,送到偏殿去。”
侍卫愣了一下:“这……”
郁长烬:“怎么?”
侍卫顿了顿:“中殿本是教主和夫人住处,怎好叫叶莺姑娘来?况且……况且偏殿荒废许久,未曾烧着地龙,教主若是……”
“好了,”郁长烬的脾气一时好一时坏,连他自己也捉摸不透,如今倒还是给了这话多的侍卫几分好脸色,或许是因为那句“夫人”,叫他心底里欢欣雀跃了,他摩挲着手指,道:“先按我说的办。”
侍卫低头应道:“是。”
他见教主似乎没有了指示,便提着灯想要去北堂,回身时袖子一抖却忽然甩了个东西出来,“啪嗒”一声跌在了雪地里,没过片刻便被雪花掩埋了大半,郁长烬先侍卫一步将东西拾起来,捏在手里看了半晌。
“簪子?”
侍卫踌躇半晌:“我姐姐的。”
“上回我见姐姐发间对簪不慎失了一个,便向她要了剩下那支,想攒些银钱对照着打支新的来赠姐姐,教主能……还给属下吗?”
一支算不上顶好物件的银簪子而已,郁长烬递还给了这个侍卫,他不晓得自己为何会被这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以至于屈身弯腰把它拾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心头太乱了,一时也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想去做什么……这大概是手足无措的写照。
郁长烬没在意这样一个小插曲。
第二日在外巡查的暗卫来到偏殿复命,郁长烬一夜没睡,只昏昏沉沉地托着自己的头小憩了片刻,桌上的烛火早已经燃尽,徒留下一盏不成形状的灯油附着,灯芯子也弯弯曲曲地粘在上头,成一只小爬虫的模样。
外头的雪在清晨天光微亮时便已经停了,除去微微风声,到处都是一片死寂,郁长烬握着石臼研磨罐子里头的凤仙花,低头整理着自己混杂的思绪。
昨夜,是他太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