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琴心被动接下圣旨后,默默地看了林燕然一眼,默默地看了圣旨一眼。
她怎么觉得,林燕然说的话挺有道理的,甚至还有点解气?
有琴明月觑了林燕然一眼,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轻轻拉住她衣袖,语气有几分无奈又十分软绵地道:“郎君,你不要胡闹了好不好?父皇赐我珠宝珍玩字画,正是他拳拳爱女之情的表现,你怎么能曲解父皇的一片良苦用心呢?”
林燕然哦了一声,勉为其难地道:“好吧,原来你们神瑶国爱女儿是这般的爱法,我来都来了,也只能入乡随俗了。”
说着一言难尽地看了徐公公一眼。
徐公公听不下去了,赶紧告辞:“殿下,林郎君,奴才还身有要事,便不打扰了,告辞。”
徐公公一走,公主府阖府上下看着林燕然的神色都有些变了。
沈琴心主动走到林燕然身边,压低声音道:“林郎君,你以后可万万不能这么说了。”
老将慕容忠有些乐呵,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赶紧捂住嘴巴装作捋胡须的模样。
他还没正式和林燕然见过,这时走上前来,冲着身后所有仆人挥手:“都过来,随我见过林郎君。”
他一领头,其余仆人马上排起几条纵队,大家一起对着林燕然行了个大礼。
“老奴慕容忠,见过林郎君,多谢林郎君救护我家公主!”
林燕然大大方方受了,亲自上前将慕容忠搀扶了起来。
慕容忠细细打量她,越看越是喜欢,暗道自己公主眼光不差,此人虽则是个乡民,却胆识过人,气度从容,非常人可比。
林燕然回首,眉开眼笑看着有琴明月,道:“娘子,你家里人真多,我喜欢。”
这话又落入众仆从耳中,大家虽没说话,却听得十分顺耳。
秦重秦稳也深深看了林燕然一眼,兄弟俩各自嘿嘿一笑。
林燕然的话堪称大逆不道,但是听着真是爽快,自家公主落难归来,身为皇父,却只赐下一堆没用的珠宝珍玩字画,这不是恩赐,这是落殿下的面子,让别人看笑话呢!
林郎君干得好,干得痛快!
只有云琅十分不解,走上前对有琴明月道:“殿下,林郎君此举,不止将徐公公大大得罪,便连陛下那里也要怪罪下来,还请殿下约束一二才好。”
有琴明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我郎君本就是乡民,没什么见识也是情有可原,父皇贵为天子,必不会同她区区一个乡民计较的。”
云琅语塞,偷偷打量自家殿下,总觉得她回来后,好似对他生分了许多。
莫不是因为这个乡民之故?
他心里本就鄙夷林燕然的身份,此时更对她厌弃了起来。
林燕然暗叹一口气:“看来,自己这个粗俗无礼的乡民帽子,是摘不掉了。”
徐公公回到宫又被迫硬着头皮将林燕然的话复述了一遍。
有琴曜先是将桌案上的所有东西都扫落,接着在大殿内跳脚发疯。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噤若寒蝉,连气都不敢出。
有琴曜咬牙切齿地骂道:“卑贱的蝼蚁,竟敢嫌弃朕给一万两太少!”
“还敢将御赐之物拿去摆摊卖钱,简直是反了天了!”
“封谷是顶级大医师,又是医师阁阁主,他的银子自有达官贵人源源不断奉上,哪里像朕一般花钱如流水,今儿这里缺军饷,明儿那里发洪灾,赐下一万两,已是朕额外恩赐,这个狗东西非但不感激,还讥讽于朕!”
“该死,实在是该死!”
他不住地砸东西,忽然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洪宝忙去搀扶他:“陛下,您是不是头痛症又发作了?”
有琴曜总算冷静下来,面色阴沉地坐回座位上,一语不发。
他想杀林燕然轻而易举,但不是现在,日后自会寻个由头将她处死,现下却要维护自己的面子。
这个贱民如此胆大包天,万一真干出来当街卖字画的事,他要被天下人嘲笑一辈子。
他冷冰冰开口道:“从朕的内库拨银五万两,寻个理由赏赐过去,另要明月管束于她!”
洪宝赶忙应下,心里却默默想到,陛下你早早听老奴的劝,直接赐下三万两银子多好,非要和自己亲生女儿计较,给一堆用不能用吃不能吃的珠宝珍玩字画,现在好了吧,不止被林郎君那张无法无天的嘴怼了,还要多给五万两银子。
旋即又暗地叹气,说了再也不想见到那个林郎君了,没曾想这才一天不到,又要和她见面了。
他出去后,有琴曜招来了影卫。
“林燕然拜封谷为师之事,你们为何没报上来?”
影卫道:“是属下失职,属下以为此等小事,不必陛下操心。”
有琴曜心头又添了一份堵,该死的贱民敢讥讽于朕,这个该死的奴才也敢驳斥朕,都反了!
“自去领罚五十鞭子!”
“是!”
“查清楚封谷为何收她为徒。”
“是!”
“你亲自去盯着长公主府,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得错过!”
“是!”
他居高临下盯着影卫。
这是他手下最强大的武者,也是他保命的秘密武器,他们都是吃了涅€€丸突破成顶级强者。
他心底极渴盼拥有影卫的强大,却害怕涅€€丸的负面作用,龙渊国大皇子便是前车之鉴,他贵为天子,更加不敢以身涉险,尤其是坐皇位越久,他越怕死。
他成不了影卫这般的顶级强者,但却可让影卫言听计从,这让他权欲熏天的欲望得到了极大满足。
影卫恭顺离去,他起身走去了一个偏僻宫殿,来到了一处密室。
密室中灯火通明,布置的犹如寝殿般奢华,此时密室的大床上躺着个乌发雪肤的女子,那女子神情惊惧,正蜷缩在被褥间默默垂泪,瞧见他进来,立刻吓得浑身发抖。
“陛下,你饶了臣妾吧,求求你,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忤逆你了。”
有琴曜脸上露出一抹残忍,从旁边宫女手中托盘里拿起一枚红色的药丸,一口吞服了。
而后便朝这女子扑了上去,很快,床褥间便传出女子的惨呼声,伴随着野兽般的啃咬,还有淫糜入骨的交合声。
宫女低着头,一眼不敢看,身体更是被吓得瑟瑟发抖。
这女子正是外界都以为被有琴曜处死的皇甫娇,却被他关押在这密室里折辱。
有琴曜逞欲完毕,扭头看去,皇甫娇满身伤痕,已痛昏了过去。
他神色间大是满足,宫女忙上前拉起帷幔。
这时走进来一个身穿黑袍头戴兜帽的中年男子。
有琴曜冷漠看着他,问道:“国师,朕感觉此次的药丸效果大不如前。”
国师忙道:“陛下神勇,此药丸效果自然不及陛下吸收,但陛下日积月累,用此药丸采补修炼,自可延年益寿。”
有琴曜神色略缓,道:“新的药丸炼制的如何了?朕感觉近日来,越发控制不住怒火,甚至偶有头痛。”
国师喜道:“陛下大喜,怒火便是陛下身体强壮的表现,陛下可加大采补,自可将怒火转为生命精华吸收,如此一来,阴阳循环,符合天道,陛下必定龙精虎猛,万寿无疆!”
有琴曜龙颜大悦。
*
有琴斐兴冲冲来到一处宫殿,进殿便瞧见婉嫔正在安安静静地绣花。
“母妃€€€€”
婉嫔听见这声音,指尖微微一抖,绣花针立刻扎入指腹,渗出血来。
旁边的宫女呀了一声。
有琴斐忙抢上前去,满脸关切地道:“母妃,是儿臣不好,吓到你了。”
婉嫔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瞥她一眼,轻声道:“只是被针扎了一下,无事。”
有琴斐立刻亲昵地上前来,想要拥抱她,却被她侧身挡开。
“斐儿,不可言行无状。”
有琴斐满脸不解,从小时候起,她的母妃对她就不像其他母亲那边亲昵,她逐渐习惯了,和她相处的平淡如水。
可现在,她已有两年未归,乍然归来,母妃脸上丝毫不见欣喜,甚至连拥抱都不肯给一个。
她满脸失落,低声道:“母妃,是儿臣哪里做的不对吗?”
婉嫔看了她一眼,神色间依旧没什么变化,淡淡道:“你在外游荡两年,如今长大成人,当学着报效国家,明日宫宴,你自去向你父皇请旨从军去吧。”
有琴斐脸色猛变,她才刚刚回来,母妃就让她去从军?
她难过地看着婉嫔,希翼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不舍,可是很快她就失望了。
心头如中了一刀,黯然失色。
她默默低了头,冲她行了一礼:“母妃有令,儿臣自当遵命。”
小时候那个疑惑,这一刻像是尘埃落定了一般。
原来母妃真的不喜欢自己。
她从怀里取出一只锦盒,轻轻放在桌上:“这是儿臣从龙渊国的龙安寺中为母妃求的平安福。”
她又看了婉嫔一眼,发觉她一直背过身,连看也不愿看自己一眼,剩下话便如石头般,一颗一颗滚落回凉冰冰的腹腔里。
“母妃,儿臣告退。”
有琴斐伤心欲绝地离去。
嬷嬷上前来,细声道:“三殿下是娘娘的亲骨肉,她对娘娘一片赤子之心,娘娘何不接受呢?”
婉嫔闻言默默,缓缓转过身去,打开锦盒,看见里面红色的福袋,神色间如遭受重击,涌出浓浓的悲戚来。
怔怔坐在那里,眼角淌下两行清泪。
有琴斐回到自己的府邸,立刻被独孤云发现神色间的悲戚之色,问清楚后,也不知怎么安慰她,只能默默陪着。
有琴斐垂泪片刻,擦干眼角道:“阿云,我觉得母妃还是心里有我的,她让我去从军约莫是盼着我建功立业给她长脸。”
独孤云道:“你真决定去从军了?”
有琴斐笃定点头:“是,母妃既然想我去从军,我便去给她挣一个天大的军功回来,阿云,你陪我吗?”
独孤云道:“我既已追随你,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以你如今的实力,从军恐有危险,若是能得到一枚涅€€丸,便可大大提升你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