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伯母看见你的伤,一定很难过吧?请他们放心,我一定会治好的。”
“好。”
柳蓁蓁答完,又道:“你放心吧,我父王和母妃很开明,我给他们说传奇大医师就在凤凰镇,他们立时放我来了,还让哥哥跟来保护我。”
林燕然笑容更浓了些,柔声道:“这是伯父伯母真心疼爱你。”
柳蓁蓁听出她语气背后的隐隐羡慕,想到她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姊妹,心又疼了几分。
她忍不住道:“燕然,也有人真心疼你的。”
林燕然莞尔,感慨又欣慰地道:“是啊,师姐和玉婉都真心疼我。”
这句话一出,柳蓁蓁立刻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作响,鲜活的心脏拼命撞击着胸腔,像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
她仓促垂下眼帘,不敢与之对视,只低声道:“你知道就好。”
等林燕然为她诊断完,便想出去为她配药,她呆呆坐着,忽地想起来还没看过她的伤,赶紧拦住她。
“该我给你验伤了。”
林燕然不想她担心,便让她检查了一遍伤口,安慰道:“有师祖在,你担心什么,他老人家给我配了不少十全大补汤,我这些时日吃的差点流鼻血。”
柳蓁蓁立刻被她逗笑,嗔怪地盯她一眼:“又胡说,你现在虚不受补,怎么会是十全大补汤,定是给你调理身体的。”
林燕然见被戳穿,嘿嘿一笑。
气氛总算轻松起来。
只是看完林燕然的伤口,柳蓁蓁又显得忧心忡忡:“伤口勉强愈合了,只是还没完全结痂,你万万不要再疾行妄动。”
林燕然自然是老实点头。
结果从这日起,不止顾玉婉盯着她,柳蓁蓁也开始盯着她。
她想上山采药,被没收药锄,她想去河边钓鱼,被没收鱼竿,每日只被准许出门散散步。
林燕然很是无奈。
到了三月初,她劝顾玉婉出门去忙药铺生意,顾玉婉却一口拒绝。
“姐姐,你伤还没好,我怎么能走?今年我哪都不去,留在家陪你。”
林燕然更无奈,只好找柳蓁蓁劝她,因为顾玉婉还不知道她们要去南疆,若是知道定要跟着去,她那小身板,怎么能去那种毒虫蛇蚁遍布的地方?
柳蓁蓁劝了几次,王首春也劝了几次,顾玉婉总算松口,于三月中旬依依不舍地离去,走时眼泪汪汪,跟只被赶出家门的可怜小兔似的,弄得林燕然极不好受,暗中对随行护送她的陈雪千叮万嘱。
顾玉婉走后,林燕然隔壁房间又空了出来。
柳蓁蓁依旧每日来为她诊断。
这一日,她诊断结束,背着药箱出门,王首春相送到门口,状若无意地道:“柳大夫,郎君这身伤,短时间是好不透的,与其日日劳烦你奔波来去,不若你住进隔壁房间,似顾小姐那般陪着郎君,你们本就是师姐妹,比邻而居也自欢欣。”
这话让柳蓁蓁愕然一怔,扭头望去,对上王首春隐隐期待的眼神。
她没说话,似是在思量。
王首春便决定趁热打铁。
“柳大夫,我实在是没办法了,郎君上无父母亲人,又无兄弟姐妹帮衬,只有你和顾小姐真心关心她,顾小姐一走,她恐又少了许多开心,若是能有你在,我这心,才能放下来。”
“还请柳大夫考虑考虑吧?”
柳蓁蓁本就聪慧过人,这些话纵然说的含蓄,她还是听出来几分意思。
王首春关心林燕然不假,但是此举让她不喜。
她既明心意,便不能随意了。
她眼神变了变,肃声道:“不妥。”
遂挎着药箱走了。
王首春立在门口,很是纳闷,郡主明明如此关心郎君,为何却又拒绝呢?
三月二十五,风和日丽。
柳蓁蓁大清早就上山去采药,林凤凰、赤豹、林峰等人都跟着保护她,柳翰飞嚷嚷着要打猎,也带着自己的亲卫相随。
林燕然独自坐在院中舂药。
王首春和陈小花等人坐在大门口嗑瓜子。
只有姬越最无聊,干脆打马跑去了黑龙寨。
上次带着王惊鸿去抢了回金子,抢完了后他才现身找自己哥哥姬玄,并将实情告知,气得姬玄当场将他暴揍了一顿。
姬越老实挨了揍后,竟然动了心思,开始劝姬玄丢下这看守金矿的苦活,跟着自己一起追随林燕然。
姬玄吃着皇粮,哪肯轻易放弃铁饭碗,闻言又将他狠狠骂了一顿。
姬越却一发不可收拾,三五不时地便去黑龙寨撺掇自己哥哥,对他大肆宣扬林燕然的过人之处。
王首春和陈小花等人正自唠嗑,忽然听见急促的奔跑声,扭头望去,只见看守镇子的林虎林豹等人正撒腿狂奔而来。
口中焦急地喊道:“王管家,不得了了,他们来了,真的来了!”
王首春还在纳闷,谁来了?
林虎林豹又喊道:“哎哟你别站着不动啊,你快去告诉郎君,女皇陛下来了!”
王首春吓得一跳,手中瓜子撒了一地,刚要朝屋内跑去,便见林虎林豹身后马蹄作响。
一匹通体无一丝杂毛的白马当先出现,后面跟着几十匹黑色骏马。
四匹并排,跟在白马身后,众星拱月,簇拥而至。
更难得是,黑色骏马的马蹄声和白马马蹄声融在了一起,听起来便如只有一匹马的马蹄声。
可是这一匹马的马蹄声,却踏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王首春的眼睛瞪的老大,陈小花等人的眼睛更是瞪成了铜铃。
她们一起朝着白马上望去,眼中的震惊像是山崩地裂。
白马上的女子穿着一袭珠白宫裙,肩罩同色系的宽大披风,身形随着马蹄的踏落起起伏伏,但是身姿却始终端正。
身后的雪白披风随风轻扬,连同那如瀑秀发,飞舞成一幅极唯美的画卷。
那张脸。
王首春等人只看了一眼,就被惊艳地忘记动弹。
林虎林豹本来还在朝她们跑来,这时忽然被身后沉默又庄肃的气势震慑,齐齐让在路旁,眼睁睁看着他们打马而过。
王首春到底定力非凡,猛地醒过神来,冲到门口,急促地推开门:“郎君,陛下来了!”
林燕然仍是坐在桌前,利落地舂着药,闻言便连眉毛也没皱一下。
王首春急得跺脚:“郎君,女皇陛下来了,带了好多人马,肯定是要抓你回去的,偏偏姬越和凤凰都不在,哎哟这可如何是好?”
“郎君你快躲起来吧?我给你拦着€€€€”
林燕然总算皱了下眉,停下来道:“你带着大家都退下吧。”
王首春跑到她面前,焦急道:“郎君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应付€€€€”
她话音刚落,大门就被推开了,王首春差点咬住了舌头,到嘴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心里怂怂的。
她不安地瞧去,只见有琴明月定定站在门口,眼神痴了般朝林燕然望来。
几名随从恭敬地将大门徐徐撑开,低着头,弓着身,倒退着离开,只剩下她一人站在门口。
王首春呆住。
她见过她不少次了,可是每一次都能被震撼到。
有些人的气场真是天生的强大,只是默默站在那里,就让你觉到自己的渺小。
而等你看见她的模样,脑海马上会涌现一瞬间的空白,接着世间所有美好的字句都会拼命涌动,让你失去言语的能力,让你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惊艳。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泛着冷的美,带着仙气的缥缈出尘,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孤傲,庄肃又矜重,让你没法生出任何不恭敬的心思。
王首春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往外走。
越接近有琴明月身边,越是感觉到一股凝重的,无法言喻的庄肃感。
这种感觉让她手足发麻,甚至感到一股寒意,心里慌张地冒出想法:自己明明之前那么气愤,怎么到了她面前,就这般怂了?
甚至她想到自己在沈琴心面前说了她很多坏话,不对,是实话,她竟然有些忐忑起来。
女皇陛下不会要秋后算账吧?
王首春心里乱糟糟的,从门缝里挤了出去,竭力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等她终于与她擦肩而过,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院内的气氛在这一瞬间,变得静寂又微妙。
有琴明月定定瞧着坐在桌旁舂药的人,忘了动弹。
林燕然瘦了很多,侧脸的轮廓清晰分明,透出一股瘦削又冷峻的锐气。
她静静坐在那里,秀发只用一根发带束成高马尾,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衣摆沾着些许草药碎末,衣袖挽到了肘部,露出线条秀美的小手臂。
手下利索地切割着药材,自始至终没看她一眼。
有琴明月凝视着她,眼中的情绪翻江倒海,心脏更像是被拼命攥捏,发出一股窒息又酸胀的滋味。
止不住地撑了下门框,阻止身体突如其来的轻晃。
缓缓迈开脚,跨进了门槛。
眼睛直直瞧着她,不舍得挪开一眼。
脚下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慢慢地,近了。
她走到了她身边,近在咫尺地瞧着她。
立刻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清香,夹杂着浓郁的药草味。
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庞,在她的视野定格,一股莫名的情绪击中她,令她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搭上了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