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秘的像是今夜的星光,任谁都没有发现。
等到房间没有任何声音后,她潜入湖水深处,游出渡清若的感知范围后,才爬上了岸,用内力蒸干衣裳,潜回了石洞。
石洞根本拦不住她这样的顶级武者,只需要一块小石头,就能让门口把守的弟子一觉睡到天亮。
有琴明月正等着她,见到她归来立刻急迫又紧张地问道:“阿然有没有事?蛊神教有没有伤害她?”
暗影忙道:“林郎君安然无恙,蛊神教的圣女正在为她疗伤。”
“真的?”有琴明月声音惊喜,黯然的神情也为此舒展。
暗影抬头瞧见自家主子红肿的眼睛,暗道主人可从来没有为谁这么上心过,林郎君怎么就不肯回心转意呢?
她想说点什么,又不敢妄言,有琴明月已经敲打过她。
她将听到的情况说了,悄悄退去。
有琴明月放心了些,缓缓靠向石洞的墙壁,呆坐着。
沈琴心一直没睡着,偷听着自己主子的动静,暗影的禀报,她也听了个大概,此时思虑再三,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来。
“主子,蛊神教既然肯救林郎君,林郎君的伤势想必无忧,当此时刻,她一定急需些熨帖的关怀,主子不若试试主动些?”
她也是急了,堂堂一国皇帝丢下皇位和满朝文武出来追妻郎,关键是还不得其法,这都快一个月了,一点进展没有,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回宫?
有琴明月听见了她的话,却闭上了眼睛。
心里难过地想着,朕何曾没有主动过,可是朕的主动招来的只有阿然的厌恶。
想到林燕然那个生冷的眼神,心又像是被刀子一下一下拉着。
沈琴心一见自己主子这幅霜打茄子的姿态,顿时更急了,赶紧道:“主子,来到路上,您不是已经看了不下三十本话本子吗?以主子的聪明,当有些收获,当有些感悟,为何不试试呢?”
有琴明月被她说的窘迫极了,心中又委屈又伤心,且感到自尊碎了一地,连带着被自己手下人都知道了。
那份难过便如滔滔江水,流遍了四肢百骸。
不过到底是两世为人,隐忍和克制如本能般深入骨髓,她睁开眼,镇定道:“朕自有分寸。”
可是沈琴心一眼看见了她红肿的眼圈,心道主子你躲起来偷偷哭也叫有分寸吗?
她暗地叹气,忙又委婉地道:“主子,俗话说郎追女隔层山,女追郎隔层纱,林郎君以前肯为主子舍身忘死,心里必是有主子的,若是主子稍微主动些,将心意袒露给她,必能让她回心转意。”
有琴明月窘迫又心碎,强作镇定道:“主动过了。”
沈琴心道:“那不妨再主动一些?”
有琴明月盯了她一眼:“琴心你可有喜欢的人?”
沈琴心立刻摇头:“没有。”
有琴明月肃声道:“既然如此,你如何教朕?”
沈琴心张口结舌,片刻后,她灰溜溜地退走了。
等她一走,有琴明月的镇定就如松油火把上的油脂似的,淌了个支离破碎,她颓然地倒下去,慢慢地又蜷缩成一团,接着用被子蒙住头,偷偷地伤心地回想着话本子里看过的内容。
第148章
正值中午。
两条人影出现在南疆的深山老林中,古木参天,藤蔓密布,地上铺满经年累积的树叶,底下的已经腐烂,新掉下的落叶还是半黄半绿,每走一步就发出咯吱咯吱响。
丛林茂密的就连阳光也无法穿透。
无情满头大汗地撑住一棵大树干,弓着身子,使劲儿喘了几口气,而后第三十三次冲着前面健步如飞的老头子问道:“主人,你真记得是这条路吗?”
正走的起劲的无忧停下来,自信笃定地道:“当然是了,你主人我记性好着呢,虽然是四十五年前来过一次,但是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三天前你也是这么说,结果绕来绕去三天了,我们还没走出这片山林。”无情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无忧马上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道:“你个小兔崽子,所有山林都长得一样,我们走了三天当然走出好远了。”
无情眼神幽幽地瞅了他一眼,而后一屁股坐在枯叶上。
“主人,你看看你左前方那个大树的树干上,那是什么?”
无忧定睛一看,眼珠子顿时瞪大了。
无情语气幽幽道:“主人认出来了吗?主人不是记性很好吗?应该记得那是我三天前用糯米粘上去的树叶。”
无忧的神情呆滞了片刻,而后径直走向那棵高大的松树,唰地拽下了那片沾着的树叶子,他一本正经地凑在鼻子上闻了闻,而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噫?你这个兔崽子,你居然连糯米里也放了驱虫粉,怪不得这树叶子没被虫子吃掉,不错不错,你用药之术有长进啊,等主人回头再教你几招……”
他说完便将树叶子丢进枯叶里,还用脚使劲儿碾了几下,直到将沾着糯米的树叶踩进了厚厚的枯叶中,他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背起手,再次悠悠哉哉地朝前方树林走去。
“€€,我早就叮嘱你多锻炼锻炼,你看看你,一个十四五的小子,走不过我一个快七十的老人家。”
无情见他不止不承认错误,还毁尸灭迹,还当做没事人一样教育他,他气得当场发出了尖锐爆鸣。
“主人!!!”
“要不是我提前洒了驱虫粉,又怎么会知道你又一次带着我在山林里绕了三天三夜?”
“要不是你一次又一次的走错路,我怎么会累成狗一样瘫在地上吐舌头?!”
无忧被戳破老脸,当场气急败坏:“混账东西,主人年纪大了,健忘些很正常,值当你大呼小叫?”
“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他气呼呼地甩了袖子,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无情见状反而吃了一惊,顾不得疲惫奔上前去:“主人,你的健忘症又发作了?那怎么办呢?我们不会要困在这个破林子里吧?呜呜呜不要啊主人,我还没讨娘子呢€€€€”
无忧立刻给了他一个爆栗。
“胡说什么?”
“主人我只是偶尔健忘一下,这不是将你安然无恙地带回到原地了吗?”
无情被他的神奇思路给梗的半晌无语。
就在这时,树林里忽然窜出来几头野猪,它们哼哼唧唧地在藤蔓中钻动着,对两人的出现视若无睹,带头的母猪径直走到一处藤蔓前,开始哼唧着啃食藤蔓上的叶子。
其余野猪也跟上去,一起咬着藤蔓往下拽。
只听“哗啦啦”一声,一大片藤蔓被拽了下来,这几头野猪便将头扎在其中,贪婪地吃起来。
无忧和无情都饶有兴趣地看着,无忧忽然盯着藤蔓下露出的大树,眼睛直了。
半晌,他猛地跳了起来,小跑过去,越跑越快,最后健步如飞,
他随手一撒,抛出了些许药粉,那几头野猪立时受到了惊吓,四散逃开。
无情吓了一跳,连忙跟上去,等他气喘吁吁跑到跟前,只见无忧正在扒拉那棵大树上剩下的的藤蔓。
无情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打量眼前的大树。
这棵树长得实在太奇特了。
它们长有不同的树根,树干却朝着彼此贴近,中间有一截树干居然黏连在一起,而后树梢又继续向上生长,形成了一个紧密相贴的姿势。
看起来就像是两棵树抱在一起。
这时,无忧总算扒开了剩下的藤蔓,他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树干上某一处,而后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抚摸着那个地方。
无情探过头去瞧,发现那是一行被刀刻出来的字。
他瞅了半晌,才认出来是一句话。
“无忧无虑,不离不苦”
这八个字刚好刻在两棵大树相连的起点处。
当时刻痕必定极深,以至于这几个字已经和大树长成一体,即便过去了多年,刻痕仍清晰可见。
“主人,这是什么?”
无忧抚摸良久,才语气感慨地道:“这是老夫的年轻岁月。”
无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嘟哝道:“主人能别发感慨了吗?再找不到路,我们真的出不去了€€€€”
无忧却浑然不当回事,找无情要了一团当干粮的糯米饭,撒上些许药粉,而后沾在了大树干上。
他满怀信心地道:“不必担心,有了这棵树当标记,便可以找到去蛊神教的路了。”
无情一蹦三尺高,瞪着他道:“主人,你不会是故意带着我绕路,就为了找到这棵树吧?”
无忧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经地道:“怎么会呢?我就是记性不好,记性不好……走吧,这次我总算想起来路了。”
无情再次发出尖锐爆鸣:“主人你不要哄我,这是第三十四次啦€€€€”
*
林燕然从昏迷中醒来,看见窗外的阳光,还有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
接着又看见房间摆了一个高大的浴桶,里面正冒着熏腾的水蒸气,一股浓烈的药味从桶里散发出来。
这时,门帘掀开,渡清若提着一桶热气腾腾的药液走了进来。
她神情仍显得木讷呆板,但是那双清澈的眼睛露出了些许欣喜。
“你醒了?”
林燕然仓促地坐起身来:“渡姑娘,有劳你了。”
渡清若将药液倒进浴桶中,走到床边看着她:“你感觉如何?”
林燕然被她一提醒,才发觉伤口上的剧痛减轻了一些,尤其是渗透在五脏六腑中的阴寒力量,一下子散了不少,就好像是之前的身体背着一座大山,现在这座大山变成了小山。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久违,让她一直抑郁的心情豁然开朗。
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微笑,语气恳切地道:“渡姑娘,我感觉好多了,多谢你。”
渡清若的眼神跟着舒缓下来,道:“看来此法有用。不过阿雪尚小,无法一次性吸收掉所有阴寒力量,接下来有劳你每日来此处,我让阿雪继续吸收。”
林燕然听她这么说,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道:“渡姑娘,阿雪既然是你的本命蛊,它吸收了半步蛮神的阴寒之力,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渡清若正看着她,清晰感知到她心情从抑郁变得一点点高兴起来,她心里也有些为她高兴,尤其是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将微笑也映衬的十分虚弱,越发不肯说出实话,只轻声道:“你放心,我们蛊神教的法子流传已久,阿雪自幼随着我接触各种毒物,早已对毒有了抵抗力。”
林燕然略略放心,想了想,忽地下床穿上靴子,站起身来对她极为庄重地抱了个四方拳。
“渡姑娘,虽则你说无事,但半步蛮神的阴寒之力总是毒物,便是拔除出来,想必也耗费了你不少心血,让你费心良多€€€€”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郑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