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大婚,却没有去,您…”青荷犹豫了片刻,“是高兴的吧。”但最终还是将主人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这几日,公主总是心绪不宁,因为外朝在筹备长公子的婚事。”
“虽然哦,在齐国的时候他不怎么样,但是至少比公子高好。”青荷又道。
“我从没有否定过她。”姬蘅忽然开口道,“我只是…”
“要怎么面对呢。”她挑眉道,“这世上没有两全的事。”
“我明明,什么都知道。”
€€€€上将军乐易宅€€€€
这场婚事,因亲迎者的缺席而作罢,乐易遂向一众宾客赔礼道歉。
“亲迎之时悔婚?”
“看来是长公子不愿迎娶乐家的女儿。”
乐易的宾客,几乎都燕国的最上层,他们纷纷猜测拒婚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
“如今正是风口浪尖之时,按道理,长公子迎娶上将军的女儿,可以稳固自己在朝的地位,这怎么…”
“大王病重,膝下成年的公子,如今就只剩长公子,有没有上将军,他最后都会成为王。”
猜测与议论,经过人言的不断相传,渐渐偏离,最后转变成为了对乐氏名声的损毁,并出现了谴责。
传达完兄长的话,昭阳公主没有当即离去,乐易将她留了下来招待。
满堂宾客,在短短半个时辰便人去楼空,听到一些言论的乐易,虽然气愤,却也无奈。
“父亲不必忧愁,乐家得了长公子一个许诺,女儿私以为很是值得。”乐华宽慰父亲道。
“这可是你的终生大事,我今后要怎么和你阿母交代呢。”乐易道。
“这是女儿自己的选择,阿母知道原委,不会责怪您的。”乐华道。
“上将军,乐华姐姐虽然没有嫁与我的兄长成为我的嫂嫂,但此事对于乐家,必然是有益处的。”昭阳公主似在向乐易保证什么,“至于是什么,上将军今后便能知晓。”
“罢了。”乐易长叹了一声,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接受。
半刻钟后
乐华的闺房内,昭阳公主疲惫的躺在一张榻上,并侧着脑袋,看着正在卸妆的人。
“你阿兄为何会让你来?”乐华将大婚的妆容一一卸下,看着铜镜里反衬的人问道,“好歹也是堂堂的公主。”
“如果说,是我自己要来的呢。”昭阳公主回道。
乐华跪坐着转过身,她看着榻上的昭阳公主,但没有说话。
昭阳公主有些不自在的坐了起来,连忙改口道:“是兄长托我来的,虽然只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但也不想显得太过轻视。”
“到底是你,还是你的兄长。”对于昭阳公主紧张下的言语,乐华歪着头疑惑道。
“哎呀,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啦,至于是我还是兄长的意思,有那么重要吗。”
“有。”乐华回道。
“啊?”昭阳公主惊道。
“不然,我怎么知道公主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乐华又道。
是夜
€€€€蓟城€€€€
“公子冉与上将军之女的婚事,诸位可听说了吗?”
“听说上将军觉得有损颜面,很是不满。”
“当然会有不满,一心一意要辅佐的人,竟在这样的场合中当众羞辱。”
“公子冉能这般拆台辅佐之人,他日若继承王位,我等宗室恐怕…”
宗室大臣们聚集在一起谈论着燕国与他们的处境。
“既然公子由不在了,那我们能否扶持太子兴,他毕竟是嫡子,又是储君。”有宗室大臣提出道。
大宗伯子呈当即反对,“不行,太子兴的母亲是齐女。”
“可他毕竟也是大王的子嗣。”
“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母亲死在了燕人的手中呢。”子呈又道,“况且现在公子冉的势力,已非宗室可以撼动。”
“太子兴也是燕人,如果我们可以拉拢上将军,再请周天子出手干预呢。”
子呈听后,开始有所动摇。
“对,公子冉虽是长子,却是庶出,哪有嫡子尚在,让庶子继位的。”
“可是即便我们成功了,但少主年幼,王后那边…”
“我这里倒是有大王先前交予我的一份遗诏。”子呈说道,“恐怕大王一早就想到了此事。”
“关于王后吗?”
“嗯。”子呈点头。
“可是据我们所知,公子冉与王后之情,非同一般。”他们仍然担忧道。
“那再好不过了。”知道遗诏内容的子呈说道,“如果他想保全王后,那便要以王位作为代价。”
“谁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手中的权力呢。”
翌日
自燕王裕病重之后,子冉便完全的接管了朝政,并恢复了朝议之制,又通过辛吾所留下来的书简,迅速掌握了朝中的局势。
然而,半月未到,燕王裕的病情突然急剧加重,甚至无法言语。
“云中君。”徐德匆匆走进朝堂,并走到子冉身侧,压低声音,“大王…”
“余下之事,等我回来再议。”子冉起来离殿,朝议遂被终止。
第051章 燕王之死
€€€€阳华殿€€€€
就在长子刚刚大婚的第二天,燕王裕的病情急剧恶化,而在生命即将走向尽头的时刻,再次唤醒了他心中埋藏的亲情。
徐德知其意,于是便赶往了议政的外朝。
“你们都下去吧。”一道声音遣退了阳华殿内侍奉的所有人。
就在燕王裕以为是自己期盼的长子时,却无比恐慌与急切了起来。
然而油尽灯枯的他,不但无力动弹,就连声音都没有办法发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靠近。
作为王后的姬蘅,从宫人手中接过汤药,并将众人都屏退,随后端着汤药来到了王的榻前。
她的身影,将燕王眼前的光线全部遮挡,殿室内似乎瞬间黯淡。
“夫妻一场,就让臣妾,来喂大王吃药吧。”姬蘅端着汤药跪坐在了燕王的身侧。
然而燕王裕却只觉惊恐与窒息,恐惧压抑得他想要逃离与挣扎,尤其是想到自己一直在逼迫她服药,这般怕是来寻报复。
而他如今被重病缠身,毫无反抗之力,他看着姬蘅凑近的动作,因为心虚,他的周围仿佛被恐惧缠身,这样的感觉比病痛更加令他备受折磨。
他知道自己即将死去,可是他不想这样的死去,作为君王应有的体面与尊严,他不容任何人践踏。
然而徐德的离去,礼制赋予了王后在内宫拥有的最高权力,无声的王,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姬蘅将汤勺凑到燕王裕的唇前,身为君王的尊严,让他不愿开口,他愤怒与厌恶的瞪着姬蘅。
姬蘅起初的动作轻柔,但面对燕王裕的始终不愿开口,她便逐渐失去耐心,开始逼迫,强行撬开了他的唇齿。
然而即便如此,燕王裕还是不愿吞下药水,并吐了出来。
汤药吐到了姬蘅的手上,让她嫌弃至极,随后便将整碗汤药强行灌下。
滚烫的汤药激怒了燕王裕,他拼命的挣扎与反抗着,这样的举动也同样激怒了姬蘅。
啪!€€€€
她将药碗扔下,随后扇了榻上的人一巴掌,声音响彻整座寝殿。
而燕王裕因这震耳欲聋的一巴掌,彻底蒙了,自他夺得王位以来,还不曾有人敢如此对他,这让他感到奇耻大辱,他小心呵护的尊严被人践踏。
他瞪着姬蘅,连反抗都变得激烈了,甚至强行张开了口,“贱…”
“想知道,你的身体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吗?”姬蘅忽然说道。
燕王裕安静了下来,他看着姬蘅,听着她的话,思考着她的话,突然愤怒占据了他的全部想法。
因为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必然与她有关,但是燕王裕却想不明白。
这里是他的国家,他的宫殿,他主宰一切,姬蘅虽然是王后,但是却是一个外来人,并且一直在他的监视之下,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你是不是很困惑?”姬蘅看出了他的愤怒与疑惑。
“曹掌侍。”随着她的一声叫唤。
曹氏的入内,让燕王裕尽乎崩溃,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安插在王后身边的眼线,且身为燕国人,竟然会倒戈一个从齐国来的女子。
曹氏不慌不忙的走上前,这一次她没有再行君臣之礼,尽管她作为女官的身份,都是燕王所赋予的。
“你是不是难以理解。”姬蘅继续说道,“她明明是燕国人,明明不认识我。”
“你是这个国家的王,而我不过只是你的附庸,而作为你的臣子,你的子民,却能被我这个外来人策反。”姬蘅又道,“你无法想象,也想不明白。”
曹氏再近前一步,“我来告诉你答案。”
“我从未臣属于你。”曹氏道,“从你加害先王后起。”
听到曹氏的话,燕王裕开始变得急切,他似乎想要解释和询问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因为我也参与了先王后之死。”曹氏毫不遮掩的说道,“我受你指使,潜伏在先王后身侧。”
“十年之久,十年…”曹氏越发的哽咽,“我不知你们这些上位者能否明白,权势与金钱虽然能驱使一个人,但却并不能驱使她的心,唯有真心可以换取真心,唯有真心,能够打动人心,这与国家,与地域,与男女无关。”
“你做的一切,先王后都知道,”曹氏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她为了让我活下来,所做的选择。”
“这个答案,你满意吗?”曹氏抬头,看着病榻上的燕王问道。
这个统治了国家十六年的君王,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三个女人所蒙蔽,并受到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