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做裁缝 第172章

假如那介绍准确,那么至少在邱文信赴法之前,解予安和骆明煊都是活得好好的。

那或许,让解予安去做几年他想做的事业,也没有那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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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骆明煊一时冲动就下了楼,待到客厅一看,见他元哥正同长辈下棋,只好先将劝解之语都憋在肚子里。

这一憋就憋了一顿饭。

晚餐吃得较为简单,所请的佣人手艺有限,做的都是普通家常菜色。

不过亲朋好友谁也不是为了吃而来的,对此并不在意。

一顿热热闹闹的夜饭结束,眼见天色不早,空气沉闷似又要下雨,在客厅稍事休息闲谈了一阵后,解家人便乘车离去。

邱文信也要早早地赶回报馆去工作,骆明煊作为将他接来之人,有义务送他回报馆,因此没法待得太久,原打算同纪轻舟交流的分店计划,只能改日再谈。

但工作之事可以暂时放一放,憋了一晚的心里话却不可不说。

于是离开之前,骆明煊就特意寻了个时机,在解予安送家人到停在街口的车上时,他也跟了出去。

之后回来途中,趁着四下无人,他便手插着裤兜,压低了嗓音,同解予安语重心长道:“元哥,如今已是民国了,我们进步青年都开始追寻婚姻自由了。

“你看我,我爹娘要让我同不认识的姑娘订婚,我直接离家出走,独自居住大半年,眼下他们见着我也不再提及此事了,我算是抗争成功了。”

解予安一脸莫名,冷淡发问:“拐弯抹角的,想说什么?”

“这个么,”骆明煊搔了搔鼻头,凭他的猴脑也想不出什么婉言劝谏,就直言道,“你们这婚姻本就是一场临时协议,即便你有那心思,但轻舟兄都已同你提过离婚了,你也不好纠缠他不放,对吧?都新时代了,有识之士早已主张自由恋爱了。”

解予安蹙了蹙眉,刚要开口,忽然似有所感地抬眸望向自家门口。

那屋子透出的灯火光影中,青年身姿放松地倚着门框,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们。

他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语气淡然道:“你究竟是主张婚恋自由,还是想乘虚而入?”

“啊?我、我可没有那意思。”骆明煊没料到他会这样猜想,否认时竟有些张皇失措。

“随口一问,支吾什么。”解予安视线微凉地扫了他两眼,直将骆明煊看得后背发毛。

接着径直地迈步到青年面前,凝眸注视他问:“你同他说了什么?离婚?”

纪轻舟从容地点头,眨了眨眼无辜道:“对啊,不是早跟你提了吗?”

解予安纵使知晓他在捉弄人,听闻此言仍有些心口泛酸。

板着张冷面孔,握住他的手挪到了自己唇边,道:“舌头都被你咬破了,毁了我清白,你还想离婚?休想。”

骆明煊刚跟过来就听到了此言,不禁呆然而立:“啊?”

第144章 启程

“所以你们是假戏真做了?”

因昨晚未能有充足的时间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今日一早,骆明煊便克制不住好奇地来到了霞飞路的工作室探听情况。

见纪轻舟正坐在办公桌前忙碌,他很是熟门熟路地去隔壁会客室搬了张椅子, 坐到蝴蝶桌旁,靠在椅背上惊奇地看着对方发问。

纪轻舟一手握着笔,一手翻着自己的工作日程,随口应道:“准确来说, 得称之为先婚后爱。”

“总之是协议夫妻却生了感情。”骆明煊这么总结着,又皱了皱眉:“那你所提的离婚一事又是什么情况?”

“这就要问你元哥了。他非要去金陵军校工作,我觉得太危险, 令他别去, 却压根不听我的,也不同我商量就自己做决定。”

纪轻舟说起此事来,还是有些生气, 笔尖用力地戳了戳纸页:“烦得很。”

“奥, 这个原因啊。”骆明煊点了点头, 昨日夜里吃饭,解家人也谈起过此事, 他有所耳闻。

旋即又疑惑地吸了口气:“不过只是一个教官,应当没什么危险吧?”

“军校教官, 有几个没入伍的, 他要是恢复军职,那就更危险了。”纪轻舟本想说的是解予安的性格就不适合此时的官场。

但骆明煊作为这个时代的人, 多半也难以理解他的顾虑, 便没有提起。

“如此说来,你的担忧也有些道理,”骆明煊只当他是担心战场之危险, 并未太放在心上,“所以你们压根就不是因为感情问题闹离婚啊……”

他说起这话来,听似明悟,隐隐却夹着些许本人也未察觉的失落之意。

“聊不拢,也算是有点感情问题存在吧。”

纪轻舟轻咋了下舌,也不想多谈此事,就合上笔记本,后靠椅背,指尖灵活地转着自来水笔,看向他问:“你去周边城市探查的市场情况如何?”

“哦对了,差点忘了这正事!”骆明煊很快调整了情绪,坐直身体,眼睛睁得圆溜溜地认真讲述道:

“这周边的城市我去转了一转,就洋服生意而言,我觉得杭州那边的市场更为包容些。

“不知你可有听说过,杭州泗水路那边新建的商品陈列馆,那叫一个气派,楼上楼下一百二十余间店面,如今虽还未正式开幕,但已招了不少商户入驻。

“丝绸织物、茶叶火腿、藤器竹椅、金银首饰、化妆日用、鞋帽服饰,所有商品一概陈列馆内,任由顾客挑选。我在那走马观花地逛一圈都得花上几小时,你想想那商业场该有多大。”

“那地方还附设有劝工场,我也去探查了一番,同样是上下两层,约莫二十来间商店,月租三元到二十元不等,对比上海之百货公司,倒也不算贵的。

“不过在那开店,听闻管得挺严,条条框框规章制度有许多,且只准售国货,而不许售洋货,倘若被发现卖洋货,被举报了,那是要罚款的。”

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骆明煊最后总结:“那二层楼的商业场在杭城内属实罕见,还未正式开业已是游客众多,你的世纪牌时装开到那商业场去,定然受欢迎。

“届时呢,我们只需雇个经理,再雇上两个店员,其余事项自有馆内人员帮忙管理。我只担心一点,就是咱们这衣服做的是洋装,不知能否通过那馆长评判的国货标准。”

纪轻舟听得还挺津津有味,闻言漫不经心地开口:“怎么不是国货?由国人设计,国人制作,连面料都是由百年老店泰明祥提供,总不能因为它是新式服装,就说是舶来洋货吧?”

“我也觉得是这个道理。”骆明煊很是赞同地点头。

边应声,边到柜子旁拿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淡茶水,继而拿着玻璃杯坐回椅子上,喝了几口水润润喉道:

“至于苏州和南京嘛,情况差不多,城内有洋服店,也有专门做西服的裁缝,但很是少见。

“我每至一地,便坐到他们那人流最为密集热闹的街头茶馆里,一坐一下午,光看行人的衣着打扮。这两地放眼望去,街上来来往往的绝大多数男女都着传统服饰,穿西装的男子偶尔还能看见几位,却甚少有见穿洋装的女士。

“倘若见到了,那十个里面九个是洋人,还有一个是从上海过去探亲游玩的。”

纪轻舟侧身靠着椅背,指尖敲了敲桌面思索道:“照你这么说,这两地的服装生意不好做?”

“嗯……是也不是。”骆明煊沉吟着开口:“苏州呢,我确实不太推荐,离上海太近了,凡是思想进步的年轻人,多数都来了上海闯荡,留在那的父老们则视上海为洪水猛兽,在他们眼里,这地方就好似一口大染缸,年轻人一旦来了这儿,必定会学坏!

“你的店放到那,大家兴许也会觉得新奇,但多半是没人买的。”

“至于南京,我觉得可以一试,虽然街上少见有女子穿着洋服,但那些名媛闺秀、权贵太太们本就不常上街,人家有自己的社交场。诸如花园茶会、饭店宴会厅、西餐馆、赛马场之类的场合,去这等地方社交,不得需要一身时髦衣裳吗?

“还有那些思想进步的女学生、女教师们,平日都待在学校里,自也不常见,偶尔却会相约去郊个游,赴个诗会,也需要一套体面的裙子吧?

“正因此时还未有做这样生意的,你的店开过去才更容易打出名声来。我可专门找人打听过了,那边的太太小姐们,有些都已开始穿上你世纪牌的衣服了。这不正说明你的衣服在那是极有市场的吗?”

这一点,纪轻舟倒是从客人口中了解过一些,对此认同地点了点头:“那据你观察,倘若要在南京开店,选在哪比较好呢?”

骆明煊早有准备地嘿嘿一笑:“这你不必操心,我都已看好一家店面了,在南京最繁华之地,秦淮河一带的顾楼街,位于武定桥口位置,恰有家商铺出租,那铺子就挺好。

“我说的‘好’可不仅仅是地段位置,那一片虽商贸繁华,人流众多,但街边铺子依旧是那种老式的,低矮的房子,没有橱窗给你展示衣服,不怎合适。

“而我看好的那家商铺则是套中西合璧式的小洋房,当然并非你现在所住这般的洋房,却也有玻璃门和一扇橱窗,相比起其他铺子已算是干净清爽,白漆的墙面,铺着整洁的木地板,好好布置一番定也漂亮。

“总而言之,南京那边眼下虽是连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马路也没有,但我认为那地方将来定然会越来越繁华,我们提前下注,绝对不亏!”

见他说得煞有介事,笃定万分,纪轻舟不由好奇地挑了下眉:“你这是哪来的直觉?”

“这个么……”骆明煊摸了摸下巴,故弄玄虚道:“很难解释,此乃我商业嗅觉,只可意会,不可言谈,就看你信不信吧。”

纪轻舟轻哼了声,心忖这小子肯定还藏了什么缘由没说出来。

不过他倒是知晓对方判断没错,南京真正的黄金发展期便在二三十年代,趁着如今这座城市还未正式开始转型,提前下注将来多半不会后悔。

“那你觉得应该选在哪开第一家分店?”他随即问道。

“都行,非要选的话,可以先去南京。”

骆明煊显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闻言就竖起了两根手指道:“原因两点。其一,我看好的那家商铺,已经同房东谈过,请他帮我留一留,但毕竟未付定金,人家未必会帮我留太久,我们得抓紧时间去看一看。

“其二嘛,我还是对杭州那陈列馆有些顾虑,我们自然知晓自己卖的是国货,就怕有人不分青红皂白的看见洋服就举报,所以我觉得可以先在其他城市打出名声来的,待将来去了杭州,人家一听我们世纪牌,就知道是鼎有名的国货,便省得闹出什么误会来。”

纪轻舟不由鼓了鼓掌:“考虑周全啊,不愧是泰明祥的少东家!”

“诶,承赞承赞,跑得多了,略有长进。”

骆明煊嘴上这么谦虚地应承,脸上却笑开了花,忙问:“那么你看几时能抽个时间去看看铺子?”

纪轻舟思索着自己的工作安排,回道:“月底之前都没空,七月初,应当能抽出两三天。”

“那便一号,我们一同过去,如何?”骆明煊眼睛发亮地注视他问。

“一号啊……”

“怎么,不行吗?”

“行啊。”纪轻舟只是突然想到解予安月初也要去南京,但他买的是三十号的火车票。

即是说,自己要去的话,就只比他晚了一天。

“那便这么定了,我去买火车票。”骆明煊闻言就拍了下大腿,当场决定下来。

纪轻舟微扬起唇角点了点头,正欲翻开笔记本在工作日程上添上一项计划,忽而想起道:“对了,记得给小祝也买一张票。”

他带祝韧青,倒不是因为途中需要助理照顾,而是考虑到张景优也在南京。

前阵子收到张导的信后,他就戏服展览之事,特意给登利公司打去了电话,结果得知张景优压根不在上海,而是在南京为新电影提前取景。

后来对方约莫是得知他打过电话之事,过了一阵又辗转通过电报联系上自己,说是月底请小祝吃饭的事稍微拖一拖,等他从南京回来再细谈。

纪轻舟这会儿记起此事来,便想着既然都要去南京了,那就顺便找张景优聊聊。

即便到了那,张导有事错过,也就当带助理去旅游了,不差一张火车票的钱。

·

两日后的清晨,恬静的日光从窗口流泻进室内,给布置雅致的起居室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六点时分的马路尚未完全苏醒,霞飞路505号的主人却已早早地起了床。

今天是解予安出发去南京的日子。

尽管乘坐的是上午八点的火车,但因霞飞路距离火车站较远,才六点左右,他就已起床洗漱,收拾起了行李。

清晨的屋子里分外寂静,解予安尽量放轻着动作,纪轻舟却仍是被周围环绕的窸窸窣窣的动静给吵醒。

抱着枕头趴了会儿,发觉睡不着后,他便索性起床,睁着惺忪的睡眼,闷声不响地套上拖鞋去盥洗室洗漱。

断断续续地下了半个月的雨,今日总算放晴,但洒入盥洗室的日光依旧是淡白色的,有气无力,似被蒙了层薄雾,令人无端感到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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