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看了看他们,明白了什么,心疼地摸了下卓情的头,“小卓好好吃饭啊。”
卓情点头,勉强勾了下唇。
周青说:“我下午再来。”带着阿€€走了。
卓情爬上床,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下午护士来吊水的时候卓情被疼醒了,不是人家技术不好,是他现在很容易被戳青,挂了几天水手背已经没好地方了。
周青抱着饭盒出现在门口,看他醒了,和他开玩笑,“我本来都做好热十次粥的准备了。”
她进来,问他要不要趁热喝。
卓情不太想喝,犹豫了下还是点头。
“这就对了!”
周青很高兴,把床上桌弄出来,粥和小菜摆上去。
卓情吃着,周青把电视打开了,想找点综艺给卓情看,卓情现在太死气沉沉了,她有点担心。
“诶?”她随口问道:“这几天怎么没看到宋子昱?”他们不能每次来都错开吧。
她接到阿€€的第二天给卓情打电话,是宋子昱接的,她这才知道卓情出事了。
宋子昱是有几天没来了,卓情觉得他可能是被自己气着了,说:“忙吧。”
周青点点头,没再多问。
正调着频道,卓情突然开口了,“就这个。”
周青停下了。
是封氏集团的最新消息报道,最近网上全是这个集团的事。
周青对这些不感冒,她看了眼卓情,卓情看得很认真,她也就陪着看。
看了几分钟,大概就是封远之“起死回生”,重回封氏坐镇,封长林下台,以及失踪三个月的封重€€在董事会上高调现身。
“你们有钱人的世界我都看不懂,”周青掰了瓣橘子,镜头扫过一张脸,她咀嚼的动作一卡,惊道:“那是谁?”
卓情垂眼:“封重€€。”
“封重€€?”周青愣愣的,控制不住地在脑海中回味那张一闪而过的俊脸,半晌叹道:“居然长这样啊。”
卓情舀粥的姿势一顿,“怎么了。”
“就是没想到长这么帅,有点像外国人。”她啧啧两声,又说:“但是以我多年来毒辣的看人经验€€€€”
卓情以为她能说出什么来,结果她说:“这是标准的渣男脸!”
卓情没忍住笑了。
周青陪了他这么多天都没见他笑过,心底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松动几分,笑着说:“你比他好看。”
卓情扯了扯嘴角。
有周青一直陪他,卓情很少去想东想西。
一月后的某个下午,他被周青搀着从花园散步回来,发现卓文单的病房被警察包围了。
他站在人影憧憧外向里看,卓文单面色铁青,身旁的律师口水直喷。
到了晚上,警察走了大半,还有几个守在门口,手上拿着枪。
卓情走过去,说是卓文单的儿子,要求见面。警察拒绝。
律师从病房里走了出来,把卓情带到一边,和他解释情况。
他说的很多商业名词卓情听不懂,只知道卓文单可能会面临牢狱之灾。
他想到了封长林说的那份合同,律师却说不止这样,“卓先生早些年做的那些……都被人扒出来了,卓少还是早做准备。”
“封长林吗?”他挺镇定的:“还是封重€€。”
律师听到后者脸色一变,立马告辞,“我先进去了,卓少自个儿小心。”
卓情站在原地没动。
许久,他撑着墙往前走,推开厚重的防火门,走了进去。
拿出手机,卓情拨打了那个早就被他铭记在心的号码。
漫长的“嘟”声后,卓情以为会自动挂断,但在最后一秒,被接起了。
他的呼吸一窒。
有半分钟,没一个人说话。
卓情深吸一口气,轻道:“是你做的吗?”
他说的没头没尾,但是对方肯定清楚他在说什么。
“对。”半分不愿意转弯的一个字。
卓情锤了锤自己的胸口,“这是……你的报复?”
封重€€没说话。
卓情惨笑一声,发自内心地想向他寻求答案,“我做错了什么?”
封重€€语气冰冷,“我以为你是来求我的。”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余地了,卓情不想让自己更加难堪,挂了电话。
他抱着膝盖坐在楼梯间里,浑身被不知从哪刮来的风吹得冰凉。
忽然,他抬起头,把手机狠狠地砸在了对面的墙上。
“砰”,白墙黑了一小块,手机掉在地上,裂了。
他不清楚封重€€是从哪知道他和封长林的聊天的,总不能是封长林告诉他的,他倾向于封重€€在他的手机里装了东西。
一想到封重€€从来到尾都在利用他,他的心就像碎了一样疼。
他当然知道这是幻觉,不然他怎么还坐在这。
如果人的记忆和手机一样,可以轻而易举销毁就好了。
后来的一个月,卓氏被政府查封,卓文单手里的所有资产都被冻结,包括他曾经买给卓情的房和车。
卓情前后求了很多人,只有袁成愿意帮他。袁成从国外找了一个律师,给卓文单做辩护。
卓情把手里的所有资产和在袁氏会所的股份全卖了,包括市中心的那套房、小平屋,一个不留。
那么多钱砸下去,却也不能让卓文单免于囹圄。
最后那次庭审前,卓情终于有机会见了卓文单一面。
卓文单两鬓花白,看了他许久,一个字都没说。卓情也没说。
时间到了,卓情站起来要走了,听到他变形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听爸的,别喜欢他了。”
开庭了。
卓文单带着手铐,步履蹒跚地被带了上去,卓情拒绝以亲人的身份出面,一个人坐在了最后一排。
全程他什么也没听进去,感觉只是坐了一会,庭审就已经走到了尾声。
他听到法官掷地有声的声音从遥远的那头响起,卓文单被判了十年的有期徒刑。
“咚€€€€”
法槌落下,一切宣告结束。
恍惚之中,卓情仿佛听到了一声嘹亮的哨声,来自七年前的那场足球比赛。
他做了一场经年的梦,在这一刻,终于醒了。
第48章 两个世界的人。
卓情被周青和阿嬷强制收留了。
她们住在岳市最北边的老破小,卓情跟着她爬六楼,爬到一半脸上就多了一层散粉。
进了屋,阿嬷看他的脸,又心疼又想笑,给他淘了个毛巾擦脸。
“委屈小卓了。”她说。
周青他们租的这个房子对两个女人来说刚好,再加一个卓情就有点挤了。卓情想告辞,阿嬷非常严厉地呵斥了他,问他是不是不拿她们当家人。
这个名头太大了,卓情承认和否认都不太对。
阿嬷在卓情来之前已经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了,她去和周青睡一间,给卓情准备的被套和用具都是新买的。
卓情实在没有精力推拒,他便有了何圆走后的第二个家。
卓情最开始整天窝在房间不出来,不说话,周青和阿嬷谁也不会说他,不会觉得他是一个没有用的大人。
周青白天去上班,家里就剩阿嬷和卓情。阿嬷不是那种事很多的小老太太,她尊重卓情所有的陋习和混乱。她每天早起打完八段锦就去菜市场买菜,做好饭敲卓情的房门,只敲一遍,从不给卓情压力。
在石榴花开得最旺盛的时候,卓情从房间出来了。
阿嬷坐在沙发上,戴着一个老花眼镜,给卓情织今年冬天的手套,是大红色的。卓情本来以为她是给周青织的,结果他刚坐下阿嬷就抓着他的手往毛线上比。
“太早了吧。”卓情很小声地说。
“不早,”她说:“我看不见啦,织得慢。”
卓情抿抿嘴,坐在她旁边放空,阿嬷也没和他说话。
过了很久,卓情又出声了,“阿嬷,我有一个问题。”
阿嬷头都没抬,很随意的和他聊天,“阿嬷听听。”
“……我要、人要怎么做才能不难过。”
阿嬷说:“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从来不难过。”
“为什么?”
“活都干不完,哪有时间难过呀。”
卓情思考了一天,第二天决定出去找点事情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