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单元楼,在晒到太阳的那一刻,卓情一阵头晕,心脏“砰砰砰”的,快要跳出胸膛,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到“活着”。
卓情从来没工作过,不知道去哪儿找活,在街上晃荡了一圈,迷茫而返。
晚上,周青回来,给他带了一个新手机,教他怎么在手机上投简历。
周青看他填学校,说:“双一流啊,不错,应该不会太难找。”其实她是骗他的,不想太打击卓情的信心,毕竟现在211都只能去摇奶茶。
“卓文单花钱买的。”卓情说。
周青:“这得好几十万吧!”
卓情思索片刻,“我能不能不要这个学历和学校把钱要回来。”
周青说不行,遂放弃。
卓情按照周青说的海投,最后只收到了两个回复。
周青只扫了一眼,“电销。”
知道了什么是电销后,卓情也一样拒绝了。
周青推荐他投一些大公司,卓情去看了,都是熟人的企业,他要是真进去了,见到以前一起玩的公子哥,他要怎么自处?
小一点的企业基本上都不回他,卓情慢慢才反应过来,他姓“卓”,被封家摁死的那个“卓”,岳市已经没人敢用他了。
卓情的心思都放在找工作上,很久没时间想其他糟心事,人的精神气也好了很多。
某天晚上,他经过一家酒吧,站在马路边和进进出出的人对视了好几眼,走了进去。
卓情长得好看,又高又瘦,这种小酒吧管的松,都不看他身份证,当天就催他上岗。
他从最低的服务员做起,卓情是很熟悉这套工作流程的,毕竟他从前也是夜店的常客。
只不过他从来不知道,干这行不仅累,还要被骚扰。
一晚上,卓情被摸了五次屁股,在第六次的时候,他终于当场抓住了对方。
把啤酒肚男的手摁在桌上,酒瓶高高举起,砸下去的时候卓情留了一线,往旁边挪了半寸。酒瓶在脸边炸开,啤酒肚男当场吓尿了。
卓情下一秒就被请去了经理办公室,经理骂了他很久,卓文单都不会用那么难听的话骂他,说他“来这种地方还想立牌坊”。
他很想不干了,但是不行,他不能再待再在家里当米虫了。周青每天早出晚归,阿嬷每晚都去夜市卖织的小玩意。只有他,什么都做不成。
于是卓情和经理道了歉,保证自己没有下次。
经理扣了他一周的薪水,他才上第一天,一分钱没见到,居然还倒欠酒吧钱。
周青和阿嬷不知道这事,也不同意他在那种地方上班,但卓情坚持,他目前非常需要这份工作让他往前走。
他无法改变环境,只能改变自己,鱼儿一样穿梭在各种客人之间,遇到难缠的还要笑着和人家斗智斗勇。
这半年,卓情把前二十几年没吃过的苦全尝了一遍。偶尔闲暇时会想,就算封重€€现在站在他面前,他都能笑着说欢迎光临,并且和他推销他们店里加了自来水的天价白酒。
这当然不可能发生了,他和封重€€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封氏的消息经常上新闻,卓情想不注意都难。
封老爷子不知道抱着一个什么心思,不仅没有处理封长林,还让他和封重€€平起平坐,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孙子每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斗。
封重€€的日子大概不是太好过,但是他的日子在慢慢变好。
最近这两三个月,揩他油的人少了很多,来买酒的人反而多了不少,他赚的比一开始多多了。
卓情想把钱放在周青那里,周青拒绝,卓情就把她们说过的话还给她,“我不是你的家人吗?”周青只能收下。
他尝试了很多从前没做过的事情,体验最深刻的就是会和别人讲价了,每次成功后他都会暗自回味很久。
现在的日常有点符合卓情以前想象中的养老生活,他很喜欢。
只是在某些瞬间,他会觉得背后发凉,一回头,又都正常了。
他把这当成自己上太多夜班的副作用。
日子就这样越过越快,冬天再次降临了。
阿嬷生日将近,周青想给她买一个金戒指,卓情找了个休息日和她一起去。
到了金饰店,店员却以为他们是即将结婚的情侣,一个劲给他们推销婚戒。本来想解释,听到对方说这几天婚戒有打折活动,两人对视一眼,非常默契地同时闭嘴。
店员拿出各种款式的对戒摆在他们面前,周青眼睛都看花了,激动到已经忘了来时的目的,催卓情试戴。
卓情只好试了一个,店员很有专业素养,不用量就能看出他的指围。
他第一次戴不会掉的戒指,举着手在灯光下看了很久。
店员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热情地继续推荐,“我们这里还有很多男士宽戒,也很好看,您……”
“不喜欢宽戒。”卓情淡声打断她。
他的情绪忽然降低,店员察觉到了,没再烦他,只专心给周青介绍。
后来周青也看出他兴致不高,便提出回家。
卓情把自己关在房间,干坐了一会,突然翻起了衣服。
关于那两个月的记忆太混乱,他只记得随手把那枚戒指揣进了衣兜,具体是哪件衣服就记不清了。
找了很久,没找到,可能是丢了。
反正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他这样想着,就放弃了。
阿嬷敲门喊他吃饭,卓情回过神,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他竟然不知不觉坐了这么久。
手机上收到一条同事发来的消息,说今晚有事,想请卓情帮他代班。
卓情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没吃饭,直接出门,卓情从一条必经的小巷出来,眼前忽然一黑,他的双手被人从身后绑住,嘴巴也用布团堵上了。
卓情反应不及,被人抗在肩上塞进车里。
车上并不止他一个人,卓情紧贴着车门,心脏狂跳不止,€€€€那人在看他。
这道视线莫名熟悉,让他背后发凉。
倏地,眼前的黑布被人扯开,卓情得以重见光明。
他瞳孔颤抖,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深灰色的眼。
【作者有话说】
下章周五!我理理反囚的纲!
第49章 他想找到他的病因。
封重€€没想再和卓情有瓜葛。
他很忙,封氏事务繁多,身边围着的苍蝇老鼠不断,没有多余精力分给一个不重要的人。
他是这样想的。
但在半年前,某一个寡淡的深夜,他鬼使神差打开窃听器,发现没有办法听到那人的声音。
他开始失眠。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越来越难以入睡,经常睁眼到天亮,生活质量以一个可怕的速度下降。
封重€€比任何人都明白西瓜和芝麻的比重,所以,监视卓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为了缓解失眠,而已。
果然了解了卓情的每日动向后,他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轨。
每天早上九点、下午六点,顾雁都会在他的办公桌前事无巨细地汇报卓情昨日和当日的情况。
封重€€把这当成每天需要处理的日常工作,就是不会耗费他的精神、也不会让他产生波动的那种“打卡”工作。
但在今天,顾雁和他汇报,卓情和周青去看了婚戒。
有几秒钟,他失去了五感,是顾雁将他喊了回来。
顾雁神色小心地扫过他的桌子,封重€€垂目,本来握在手里的钢笔,钢笔尖已经全部嵌进了办公桌。
他把钢笔拔出来,桌面上便留下了一个两厘米深的孔洞。
像是扎在了他的胸口。
时隔一年,他的心脏再次传来了熟悉的窒息感。
封重€€不喜欢失控,他只思索了几秒便得出结论,€€€€他需要做点什么。
将车停在卓情必经的路口,让人把卓情骗了出来。
卓情总是又蠢又好心,听到同事的求助根本不会拒绝。
他毫不费力地就把他绑起来,不会有人知道。
封重€€逼得很近,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眼前的这个人。
他想找到他的病因。
实在不行,杀了吧。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赤裸了,封重€€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恐。
惊恐?
“你怕我?”封重€€面无表情地问。
他从前从来没在卓情脸上见过这副表情。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封重€€更近地贴上去。
于是他更加清晰地感知到,他越靠近,卓情越后退,€€€€哪怕他已经退无可退,可怜地缩到了车门和车座的夹角里。
封重€€的身体完完全全地覆盖了他,他的鼻尖几乎抵上了卓情的。
卓情的嘴巴被堵住,不能说话,眼睛就变成另一个出声口,湿漉漉的,仿佛在控诉他。
“你凭什么怕我?”封重€€不能理解,眼睫很重地落下来,“你才是那个最狠的人。”
塞进卓情嘴巴里的布团很大,呼吸因此变得困难,眼睛里被逼得起了一层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