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海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呼吸声变得沉重。
他闭上眼睛,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再睁眼时,他的目光冷漠,声音沙哑,“少用那些从片里学来的话对付我,留着那些幻想给你的右手吧,别指望我配合你演戏。”
尤金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假笑,同时牙根一阵发痒。
冰山检察官的这张嘴简直像从砒霜里萃出来的,又硬又毒,让人想把他咬碎嚼烂了吞进肚子里。
耳边传来“咔”的一声,洛海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尤金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那副手铐,把他的右手和教室上方的暖气管线拷在了一起。
“你€€€€”洛海的胸膛起伏,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尤金打断了。
“我知道你有钥匙,就在你左手下面的裤子口袋里。”尤金靠近他,一边亲吻他的脖颈,一边低声说,“如果你真的那么想逃跑,就用钥匙打开手铐,我拦不住你。”
空气变得粘稠起来,尤金的信息素散发出浓郁的烈酒芳香,炙热的呼吸延伸到每一个角落。
尤金微卷的金发扫过洛海的脸颊、鼻尖、然后是锁骨。
洛海的手腕在手铐中挣扎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手背紧绷,苍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收紧五指,然后又松开,最终也没有伸手去拿口袋里的钥匙。
……
与第一次不同,从尤金拷住洛海手腕以后,他就不再有任何动作。
既不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挣扎,像一只顺从的兔子,任由尤金在他身上做任何事。
起初尤金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洛海的身体很热情,反应很直接,他权当洛海是出于自尊的固执才不发出一点声音。
但在做到一半的时候,他不经意地抬起头,发现洛海在手铐里的那只手,掌心全被血给浸红了。
他吃了一惊,立刻抓住那只手,发现木框上的一根木刺深深刺进了他的手掌,都不知道流了多久的血。
然而洛海却对此毫无反应,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怎么了?”察觉到尤金的动作停下,洛海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尤金震惊地看着他,“怎么€€€€你手在流血!你抓着的木框上有根刺,你感觉不到吗?”
洛海只用余光瞥了一眼他的手掌,语气慵懒,“嗯,我没感觉到。一点小伤,创可贴贴一下就好了。”
那并不算是一点小伤。
至少不是创可贴就能处理的伤。
暗红的血液从伤口流出,顺着手腕一直蔓延到他的小臂,浸湿了衬衫衣袖,光是看着就触目惊心,绝不可能是感觉不到的小伤。
尤金发现自己的喉咙紧绷起来,一种沉重的、绵长的钝痛开始持续敲打他的心脏。
他知道洛海的痛觉系统很正常,五感也很正常,甚至身为Omega,他的感官还比正常人更敏感一些。
他记得很清楚,第一次给洛海煮粥的时候,同样的温度他能直接喝完一碗,洛海却皱着眉头用勺子吹了半天,还用冷漠的语气让他下次把粥放凉了再端上来。
如果洛海不是突发性痛觉失常,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他的身体正在经历比手上的伤口严重得多的剧痛,以至于对此根本没有感觉。
尤金捏住洛海的下巴,强迫他的视线看向自己,“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洛海的眼帘半阖着,目光朦胧得像隔了一层薄纱,声音沙哑,“怎么,你还真像片里一样,非得听人叫唤才石更得起来?”
“别跟我开玩笑。”尤金压低声音,握住他的手腕,“你很疼吗?”
洛海没说话,移开目光。
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尤金的怒火一下子蹿了上来。
“告诉我!”尤金的手上下意识用了力道,“我明明很小心了,你的身体也很配合。为什么你会疼?”
在手上的伤口被用力挤压以后,洛海终于皱起眉头,咬紧牙齿,表情显然是在努力忍耐痛苦。
“这个世界不是什么事都绕着你转的,白痴。”检察官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是我用的药。”
尤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见过洛海用的药,还亲手帮他注射过。洛海说过,那种药物可以改变他信息素的性质,让其具备一定的Alpha特质。
Alpha信息素本身就会对其它Alpha的味道产生生理性排斥,更不用说是洛海这种被药物改造得濒临破碎的身体。
可是他的身体本质仍然是Omega的身体,只有大量的Alpha信息素才能使他的生理系统得到平衡。
但这就意味着,洛海在任何时候,与他的任何一次亲热,都会承受极大的痛苦。
而他从头到尾,从来都没有提到过这件事。
尤金沉默地看着他,动作停在中途,只有手还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腕。
“你愣在这里也不会让我感觉更好。”洛海声音沙哑地开口,“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尤金闭上眼睛,缓缓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气。
他把手探进检察官的口袋里拿出钥匙,咔哒一声解开了手铐。
洛海的手无力地垂下来,搭在尤金的肩膀上,伤口里溢出的血沾在了尤金的囚服上。
“知道了,我不会再问。”尤金低声说,重新托起洛海的腰,“但我至少可以保证你不受额外的伤。”
第25章 “我知道。”
洛海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指甲深深陷入尤金的皮肤里。
汗水是冷的,从他的后颈一直滑落到竖脊肌,他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
只有他的双眼顺从地闭着,刘海从前额垂下,遮住他的表情,只能从最细微的唇角看出他忍耐得有多辛苦。
所有的一切都映在尤金的眼底。
他指尖的每一次伸缩,肌肉的每一次绷紧,汗水的每一次滴落,睫毛的每一次颤动。
像迟钝的慢镜头,每一幕都映在他的视网膜上。
尤金觉得,就算他能再活一百年,一百年以后的今天,他也不会忘记此时此刻洛海展露的样子。
他们很幸运,思想教育课结束以后,阶梯教室附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经过,也没有人发现本该空荡的教室被反锁了门,更没人注意到里面偶尔传出的不太体面的声响。
结束以后,尤金一语不发地帮洛海清理干净,再替他整理好衣物。
洛海的脸颊还泛着生理性红晕,表情却已经冷了下来。
“我自己可以。”他声音沙哑地说,伸手系上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
尤金没有说话,抓住洛海的右手手腕向上一翻。他掌心的那道伤口仍然没有止血,在暗红的血滴里,上翻的皮肉看起来格外狰狞。
洛海皱起眉头,“放手。我受过比这严重得多的伤,这根本没什么影响……”
尤金没有理会洛海,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小心地在洛海的手掌上缠绕了两圈,绷住伤口,然后在末端系上一个小小的结。
洛海不再说话,垂眼看着尤金手上的动作。
不管什么时候,尤金都是那个喋喋不休、满嘴跑火车的人。但现在他却很安静,偌大的教室里,空气沉默得能听见两人彼此呼吸的声音。
“好了。”尤金最后说道,“回去吧。”
走出教室时,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了。
几个狱警看见尤金搀扶着洛海从教室里走出来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们还以为您早就走了呢。怎么回事,您这是……受伤了吗?”
洛海垂眸看了自己的手掌一眼,“没事,一点意外而已。你们去忙吧,我马上就走了。”
几个狱警点了点头,刚准备离开,却被一旁的尤金叫住了。
“不好意思,你们有干净的外套吗?能不能借一件?”
狱警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洛海,发现后者没什么表示以后谨慎地点了点头,去值班室拿了件全新的制服外套递给他。
尤金道了谢,展开外套,披在了洛海的肩膀上。
外套隔绝了冷风,遮住了洛海凌乱的领口和脖颈上的红痕,也给了一片空间让他可以藏起受伤的手掌。
洛海的指节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做任何反应。
出了监狱,尤金在门口拦了辆计程车。由于他身上的囚服,好几辆车都踩着油门加速跑了过去。
好不容易有一辆停下,司机还不断回头看他,最后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小伙子,监狱是很严肃的地方,下次玩什么不要随便打扮成这样,容易招人误会的,知不知道?”
尤金笑了,饶有兴趣地看向司机,“您就不怕我真是个罪犯?”
司机歪着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笑着摆了摆手,“不会的不会的。要是长得你这么标致的小伙子都去犯罪了,这社会可就真完蛋了。”
尤金显然很享受司机的恭维,笑得更开心了。
“那他呢?”他伸手指了指洛海,“他就不像罪犯?”
“你男朋友啊?”司机笑着又回头看了一眼,“不像,他比你还一身正气呢。”
尤金顿时笑得直不起腰,“他那才不是正气呢,一身杀气还差不多。”
“一身正气”的“男朋友”疲惫地叹了口气,实在不想分出精力理会尤金幼稚的玩笑。
他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肌肉不在疼痛,骨头也像被敲碎了一样,手指随便动一下都会扯到疼痛的神经,更别提说话了。
司机和尤金之间插科打诨的声音对他来说像隔了片水幕,敲打着他的耳朵却进不去他的脑袋,更像是嗡嗡的噪音,让他皱起眉头。
洛海忍耐痛苦的样子像极了野生的猫科动物。
安静、顺从,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沉默地舔舐着毛发,只有最细致的观察才能发现他肌肉的紧绷与睫毛的轻颤。
尤金敲了敲驾驶座的椅背,身体前倾,“师傅,在前面便利店停一下,我买点东西。”
“行。”
洛海朦胧的意识感觉到车在路边停下了,他皱着眉抬起头,只来得及看见尤金拉开车门走下了车。
计程车里忽然变得安静下来,司机开始玩手机。
今晚没有月亮,夜色下只有昏暗的路灯照亮附近,落叶被风吹得在人行道上打转,洛海费力地拢了拢外套,忽然觉得冷了。
但尤金回来得很快,左手端着一杯温水,右手拎着购物袋。上车以后先把水杯塞进洛海手里,又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盒止痛药和一个三明治。
“先吃饭,再吃药。”尤金剥开三明治外面的纸袋,强调道,“止疼药不能空腹吃,会伤胃。不管你多么没有食欲,也至少吃上三口再吃药。”
洛海沉默了一会儿,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三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