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海径直转身走出道尔的办公室,回到自己办公室以后,他第一时间把领带扯下来,塞进最底部抽屉的角落。
第88章 “少糊弄我。”
弗洛克他们似乎觉得在北区安排了军力和警力之后,这场尚未到来的战争就已经赢了一大半,下班时间还没到就拉着同事们一起喝酒庆祝。洛海当然也在被邀请的行列,他一如往常地没有拒绝,又一如往常地主动为大家提供酒水。
回到公寓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洛海按着胀痛的太阳穴往楼上走,两个邻居跟在他身后上楼,边走边聊天。
“好长时间没见到帕西法太太了,这几天好像连她的狗都不叫了。”
“哎呀,你不知道吗?她好像被当做光翼会奸细抓起来了,那狗也成了流浪狗,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
“真的假的?难怪我早就看她不像个好人……”
洛海的脚步猛地一顿,把身后那两人吓了一跳,他只好转身笑了笑,两个邻居也不自在地回了个微笑。
走进公寓,洛海把门在身后关上,一边揉太阳穴一边给自己泡杯茶醒酒。
连日的奔波和应酬已经让他疲惫到极点,只想立刻倒在床上昏迷个三天三夜,然而等着他去做的事还有太多,他只能强撑着透支自己的精神和身体。
没什么。他对自己说,早在十五年前他就经历过人间最惨的炼狱,现在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比那时更糟。
就在他收拾妥当准备回卧室继续工作的时候,玄关处忽然响起了门铃声。
洛海的动作一顿。
窗外,夕阳已经完全隐于地平线,只留下一抹没来得及离去的余晖,夜幕很快就要再度降临在这座死城,这个时间居然有人会按他家的门铃……他的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端着水杯站在原地等了一分钟,然而门铃声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每每只停顿一两秒,就继续响起。
离他回到公寓还没有两分钟,来人恐怕是看着他进了屋,知道他就在这里。光是假装没人恐怕没法让门外的人满意。
洛海放下水杯走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完全陌生的面孔,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
他看向门外的期间,男子又不耐烦地按了一下门铃,“我找洛海先生。洛海先生在不在?”
洛海沉默了一会儿,将手放在门把手上,“谁?”
“送快递的。”门外的男子说,“有您的快递。”
“我没有买过东西。”洛海低声说。
“那我可不清楚,这上面写的就是您的名字和住址,我只负责把东西送到。”男子说,“麻烦您先开一下门看一下包裹,不然我也没法交差。”
洛海犹豫了两秒,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刹那间,男人动作极快地用脚顶住门。等洛海反应过来想要关门的时候,男人已经扒住门板,硬是从外面挤了进来。
“你€€€€”洛海来不及发出更多声音,只见男子从盒子里迅速拿出一支手枪,抵在了洛海的脑门上。
空气重新凝固,洛海冷静地盯着对方,慢慢地举起双手。
男人露出一抹轻笑,用脚拨了一下门板,玄关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将这场暴行与外界隔绝。
“洛海检察官。”男子低声开口,“从光翼会回来以后,日子过得挺不错的嘛。今天上这个新闻,明天去那个采访,到处散播Omega威胁论。表面上你好像对Omega深恶痛绝,可实际又如何呢?”
洛海紧抿双唇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被你骗了,可我没有。”男子压低声音说,“我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你那虚伪的演技,什么检察官,什么主理人,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是光翼会那边的人吧?”
洛海抬起头,冷静地看着他,“是又怎么样,你要杀了我吗?”
“你以为我不敢吗?”男人压低声音,将手中的枪上了膛,“在这里把你干掉,我不会留下一点痕迹,等邻居发现的时候,你的尸首早就被老鼠啃干净了。”
洛海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动摇,“好啊,那就动手吧。”
男人拧起眉毛,抬起手把枪口对准洛海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随着“砰”一声响,一大簇彩带从枪口里射出,散落在洛海头上,像给他罩了一个五颜六色的盖头。
洛海面无表情地把彩带从头顶摘下来,“你什么时候能停止这种幼稚的把戏,尤金?”
男人爆发出一阵笑声,一边笑一边低头,将伪装与假发全部揭下,露出微潮的金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管你易容成什么样子,味道都是一样的。”洛海把拳头抵在尤金的胸口,轻轻按了一下,“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你的味道了,弱智。”
尤金边笑边伸出双臂搂住洛海,将鼻尖埋在他的脖颈,感受对方的体温与气息。
洛海的血液里又重新添置了那种冷冰冰的人工信息素,闻上去坚硬而冰冷,每一个分子都在排斥身为Alpha的他的靠近,就像一把刺手的荆棘。
可尤金甘之若饴,为了得到荆棘丛中那一朵柔软的玫瑰,他愿意握住每一根尖刺,直到血肉模糊。
洛海却蹙着眉,推开他一点,“不是说好了非必要情况不联络吗?这种节骨眼上直接跑来找我,你知不知道这里离检察院有多近?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可是今天的尤金好像压根没有听他把话说完的耐心,搂住他就吻了下去。洛海向后踉跄了几步,跌跌撞撞地倒在沙发上,即便这样尤金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干脆就着这个姿势压了上来。
沙发上的大白羊驼在软垫上弹了一下,然后可怜巴巴地被挤到了地上,尤金还嫌那毛茸茸的长脖子碍事,顺手把它扔到更远的地方。
洛海被这个深入而炙热的吻弄得神魂颠倒,总盛着冷静而敏锐光芒的双眼现在被弄得水光潋滟,急促的呼吸穿插在每一次亲昵与深吻的间隙。
“你忽然……”洛海断断续续地说,“发什么疯……”
尤金没有回答他,只是凑上去咬他的嘴唇,制止他继续说话。
洛海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尤金有哪里不太一样。
他的信息素比以往更加浓郁,动作比以往更加焦躁。尽管他极力地在压抑,试图表现得更轻松,但那股悲伤的气息依旧萦绕在他周身,不但没有散去,反而变得越发浓郁。
洛海费了半天力气才从尤金的桎梏中挣扎出来,捧着他的脸稍稍与他分开,“你是不是易感期了?”
尤金含糊不清地说:“有一点。”
要么是要么不是,“有一点”算什么回答?洛海简直拿他没辙。
糊弄完洛海的问题,尤金压下来就要继续亲他,被洛海强行托着下巴移开。
“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
“什么怎么回事,就是太久没见,想你了。”尤金喘息着,按住洛海的手腕压下去,重新贴上来。
“少糊弄我。”洛海抬起膝盖顶住尤金的胸口阻止他继续动作,语气很坚定,“你一脱裤子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你不对劲,从上次见面你就有事瞒我,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要是就不说呢?你能拿我怎么办?”尤金按着洛海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没等洛海说什么,他就俯下身。
洛海只觉得胸口一凉,衬衫被粗暴地撕扯开,纽扣不知道崩开了几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那里又猛地变热,激得他差点红了眼眶。
“尤金€€奥荻斯!”洛海用力挣扎了几下。
其实以他的力气不可能真挣得过一个气血方刚的Alpha,但尤金显然是怕他受伤,犹豫了两秒后还是松开了手,让洛海逃离他的禁锢。
洛海靠在沙发上,抬起头喘着气看向尤金,挣脱的手强硬地按在他的锁骨上,“……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从现在开始讨厌你。每过一秒,就多讨厌你一下,一直讨厌到你告诉我为止。”
这应该算不上是多么强有力的威胁,但尤金的动作却立刻停了下来。他像只委屈的金毛小狗似的抿着唇,盯着洛海看了半天,才低声开口。
“我一个人疼就够了,我不想让你也跟着我,再疼一遍。”
第89章 上瘾
听到这句话,洛海的心里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拽住尤金的领子,喉咙里的声音都紧了起来,“你说什么?”
尤金抿了抿唇,直起上半身,主动向后退去。空气中的温度因为他这个小小的后退而变冷了一些,洛海蹙起眉头,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又强行让尤金与自己的视线交汇。
“说清楚,到底怎么了?你知道什么了?”
尤金抬起手握住洛海的小臂,掌心的力道紧了又紧,才终于轻声开口,“会里有一些人,出于战略考虑,认为把最终计划的核心部分交给你做,是有风险的。”
“我可以理解。”洛海抬着眼,依旧勾住他的脖子,“然后呢?”
“虽然我知道,无论怎样他们都会支持我的决策,但为了让他们安心,我就稍稍做了一些调查。”尤金垂下眼帘,“关于这十五年间你在南特的经历,以及道尔当初选择将你带走的原因。”
洛海怔住,半晌没能移动一根手指。
他当然知道,总有一天尤金会知道这件事。实际上他从没想过要瞒着尤金,他总觉得,早晚有一天他会找一个合适的时间、恰当的机会将十几年前那个鲜血淋漓的故事告诉他。
在他的想象中,那应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以后,他和尤金舒适地坐在那个种着桂花树的小院里,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与花香。到了那时,他将不会再因为想起那段过往而心脏绞痛,不会再因为一个又一个的噩梦恐惧入眠,所以当他将这一切讲给尤金听的时候,会带着笑意和释怀,像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所以他总是在推迟,推迟告诉尤金真相的时间。
他总以为那必定会是很久很久以后,却忘记了一切发生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不论他再怎么希望它消失。
半晌,洛海才找到身体的知觉,他慢慢扣紧尤金的脖子,低声说:“就因为这个?”
尤金的眸子猛地紧缩,他一下子用力把洛海按在沙发软垫上,怒火几乎要从瞳孔中迸射出来,“‘就’?什么叫‘就’?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以为€€€€你一个字都没告诉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洛海柔声打断他,伸手捏了下他的脸颊,“我是一个Omega,绝大多数Omega都经历过类似的事,而且也已经过去很久了,根本不值一提。”
尤金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碎裂了。洛海温和的声音将他的血肉往四面八方拉扯,每一下都痛得他几乎无法喘息。
洛海反而在安慰他。经历过那样人间炼狱的洛海,反而在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安慰着他。
十五年前的洛海不过是个孩子,却要在失去一切的同时承受那样孤独而漫长的折磨,他根本无法想象他要承受多少撕心裂肺的痛苦,才能在那种环境里生还。
他来得太晚了。
来得太晚太晚了。
如果他能再早一些得到他的消息,能再早一些找到他,保护他,接他回家……哪怕再早一年、一个月、一天、一小时,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他所受的痛苦会不会减轻几分?
大概是捕捉到尤金眸中的痛苦,洛海用手托住尤金的下巴,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松弛地说:“还是说,你嫌弃我了?觉得我被别人碰过,不是只属于你的了?”
话音刚落,尤金猛地按住洛海的手腕,将他狠狠按进沙发里,洛海吃痛一声,刚想挣扎,就对上尤金微红的眼眶与眸中的怒意。
“永远、永远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尤金低声说,“你的痛苦永远不会不值一提,因为我在乎,因为我会心碎。但是我宁愿心碎,也不愿意你瞒着我、欺骗我,故作轻松地拿这种事开玩笑,然后一个人咬牙忍着疼痛和绝望,你明白吗?”
洛海怔怔地看着尤金,眨了眨眼,感觉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从眼睛里滚落,顺着脸颊向下游走。
尤金凑上来,吻掉洛海面颊上的那滴泪珠。洛海一偏头,咬住尤金的嘴唇,从软肉上尝到一点淡淡的咸涩。
天已完全黑下来,月亮缓缓升起,微弱的亮光透过窗户投在公寓的地板上,将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人隐在阴影里。
洛海能感觉到尤金一直在克制。一个易感期的Alpha散发出的信息素早该比这要浓,更何况这是尤金,洛海早见识过他爆发时的样子。
在一次旖旎的唇舌纠缠之间,洛海伸舌拨动了一下Alpha那颗最尖利的犬齿,惹得尤金浑身一颤,下意识就要后退。
洛海没给他这个机会,先一步追上去,沙哑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勾人的劲儿,“不许忍,全都给我。”
尤金被他勾得倒吸一口气,握住洛海的胳膊,用力到手背上青筋凸起,半晌他才抬起头,艰难地喘息,那模样竟然有几分可怜,像极了被雨淋湿的小狗。
“你用着药,会很疼……”
洛海眯起眼,长腿一抬就跨坐在尤金腰上,被汗浸湿的发丝贴在鬓角,他下压身体,同时压低声音,“我在你这疼得还少吗?早就让我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