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十八 第47章

“同班同学,上周二她替我值日了,送给她当谢礼的。她跟我说最近女生之间好像流行牛油果减肥还是什么的,就买了送她了。”

“你不值日是去哪儿了呀?”

程羽西关掉了电推刀,抬起脸看镜子里的吕知行,“我去看你打篮球了呀。上周二你们班不是跟隔壁班约了友谊赛么。是你非要叫我去看的。”

吕知行立刻眯起眼笑了起来,“对喔~”

不一会儿程羽西就把吕知行整颗脑袋都推了一遍。他没有真的把头发剃光,留了3cm左右的长度。吕知行失去了长长的碎分刘海,多了一颗干净利落的寸头。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笑了起来,说:“魔镜啊魔镜,在这个世界上,谁是吕知行最喜欢的白雪公主?”他自己问完之后,故意沉着嗓子回答:“程……羽……西……”

程羽西用手摸着吕知行的后脑勺,到处检查还有哪里没有剃到位。他没有抬头,只是语调柔软地骂了吕知行一句:“神经病!”

短短尖尖的头发从程羽西的手指间冒了出来。

像一簇一簇黑色的小草丛。

“你的头发好像长长了。”程羽西摸摸吕知行的头发忽然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车站的广播里传来了小火车即将发车的通知。吕知行的下巴从程羽西肩膀上抬了起来,往站台的方向了看了看。

“要走了。”吕知行捞过旁边的背包,站了起来,歪着脑袋冲程羽西笑:“等回国了,再帮我剃短一点吧。”

“哦。”程羽西应道,背上书包,跟着吕知行一起走进了站台。

阿苏男孩是一辆黑白配色的小火车,车头是方方正正的复古款式,车身上有形态各异的黑色的小狗图案。黑色的小狗有个浅显易懂的名字。它叫小黑。

他们订到了全景的四号车厢,里面的装潢是黑色和原木色的搭配,窗户设计得很大,又亮又通透。

除了观景车厢在,火车里面还配备了亲子座,图书室,小朋友的游乐池,和卖便当和小礼物的柜台。

吕知行落座没多久就穿过车厢去了买东西了。程羽西的手机上弹出了新邮件的通知,他点开来,便看到了吕知行的报告。

当吕知行带着两个小黑狗钥匙扣回到座位上,看到程羽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看,忍不住抱怨了起来:“程羽西,你屁股底下坐着的这个位置可是整个火车最好的观光座位席。 ”

程羽西自己也觉得理亏,便慌慌张张地把手机收了起来。吕知行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坐到了程羽西旁边,拆开新买的钥匙扣,挂在了他的背包上,然后再拆开另一个,挂在自己的背包上。

“情侣挂件。”吕知行用手戳了戳程羽西背包上的小黑狗,“这下总算是做了点像情侣的事情。”

程羽西转过身,用手捏了捏塑料做的小黑狗挂件,歪了歪头,“我们本来就有类似的东西吧。”

“有吗?”吕知行露出些许诧异的表情。

“有啊。小鱼哥送的下鸭神社的御守。我们也有一对一摸一样的。”程羽西说着,从书包里翻了一会儿,找了出来,他捏了捏没有拆开包装袋的御守,发了一会儿愣,“他们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是我暴露了。”吕知行接过他手里的御守,拆开,挂在了小狗旁边,“其实一直以来关于喜欢你这件事吧,我藏得一点都不好,被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小李哥劝我说要坦诚一点。可是我胆子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大,你一说只想当朋友,我就立刻吓得屁滚尿流地退回去了。”

吕知行的语气轻快,依旧是开玩笑的语气。程羽西的睫毛剧烈地抖了一下,他觉得心脏像被什么撞了,是一阵木木麻麻的疼。他低了低头咬住了下嘴唇犹豫了一会儿,问:“是从初中开始的吗?”

“嗯。对呀。”吕知行轻声答应着,又嘿嘿地笑了起来,“你想知道我的超长暗恋史吗?”

程羽西摇摇头,伸出手扣住吕知行的手指。他说:“对不起啊,让你等了那么久。”

无论是那场关于死亡的记忆,还是对吕知行的喜欢,都迟到了太久了。程羽西有些懊恼,他觉得要是能再聪慧敏锐一些就好了。

他必须加倍努力地对吕知行好一点,再好一点。这样,他才能弥补那些被自己忽略掉的,孤单无望的单相思。

“没关系。你一直在我身边,我挺高兴的。”吕知行翻转手掌,握住了程羽西的手,“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是从初中开始的?”

“因为报告。你初二那一年的一次心理检测表上,焦虑系数比往年都要高一些。所以我……我刚刚粗略地看了一眼那一年的报告。医生在报告里提到‘移情’。”

“你知道什么是移情吗?”

“嗯。我知道。”

“不是的。”吕知行摇摇头,“程羽西,我对你不是那种感情。”

程羽西咧开嘴笑了起来,他捏了捏吕知行的手指,“你紧张什么啊。我又不在意。管它是什么呢,我可以照单全收的。”

吕知行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轻了一些,“程羽西,你没有义务对我负什么责任。这些东西压在你身上,你会不会觉得累?”

“我不累啊,我很开心。”程羽西扭开脸,看向了窗外的田野山景,声音平静地说:“你想不想知道小鱼哥给我的建议。”

吕知行撇撇嘴,酸溜溜地问:“他还给你留建议了啊?”

“嗯,他说……”程羽西又转回头看向吕知行。他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穿过他的虹膜钻进他的灵魂深处。

“抓住了。别弄丢他。”

第55章 温热的烟花

下午五点他们到达了阿苏火山底下的草原。

夏季的白昼很长,天还是亮堂堂的一片,可惜空气里有些烟雾缭绕,能见度不高。

一大片草原一眼望去,就像是被谁踹倒了的油漆罐,浓烈的绿随着地形起起伏伏,满满当当的一直蔓延到了天边,望也望不到头。

这个时间的游客并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草原上或行走或驻足。

在这里还有骑马,以及乘坐直升机的项目。只不过对于预算并不充裕的程羽西来说,这些并不在考虑的范畴里。

两个人原本慢悠悠地在草原上散步的,吕知行莫名其妙地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程羽西跟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他:“跑什么啊?突然跑什么啊?”

“你不是要抓住我吗?来抓抓看呀。”吕知行回头冲他笑了笑。

程羽西一咬牙,加快步子冲了上去。

吕知行却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迎着程羽西张开了手臂。程羽西刚刚才拼命加速,看到吕知行转过身时已经刹不住车了,一头就撞到了他身上。

人仰马翻。

两个人抱成一团齐齐滚倒在草地上,痛得直哼哼。缓过劲儿了程羽西开始骂骂咧咧:“吕知行你有毛病!”吕知行却抱着程羽西不撒手,笑得停不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吕知行才停住了笑,他仔细地看了看程羽西的脸,闭上眼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小西,你抓住我了。”

程羽西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他挣扎着从吕知行的怀里爬了出来,翻身平躺在他身边,悄悄地用手牵住吕知行的手。

两个人各自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并肩平躺在绿油油的草地里,直直地望向并不明朗的,灰沉沉的天空。

夕阳渐渐沉了下来。

一位牵着马的大叔从他们身边经过,笑眯眯地望着他们,好心提醒道:“小心睡到马粪哦~”

两个人立刻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慌里慌张地拍着身上的草屑和尘土,互相检查身上有没有粘上奇怪的东西。

他们本来想趁着天色还亮堂的时候赶到阿苏火山的火山口看一看,却在上山的入口处被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上面烟太大了,已经封山了。”工作人员十分抱歉地向他们解释道。

人生总是常伴遗憾。他们在这趟并不算长行程里已经把这点道理翻来覆去地学了很多遍。

两个人耸耸肩,原路返回。

另一个工作人员从山上下来,对着他的同事说:“看样子近期火山可能会喷发。”

吕知行的步子顿了一下,他回过头,往阿苏火山的方向看了看。

到达熊本车站时,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下来了,被日头烘烤了一天的空气凉了下来。

他们在一家小店里吃了炸猪排盖饭。

“炸猪排盖饭一般在比赛或者考试前吃,你知道为什么吗?”程羽西咔呲咬了一口炸猪排,口齿不清地说道。

“因为炸猪排饭叫做カツ€€,跟胜利一个发音,翻译过来就是胜利盖饭。”吕知行说着,扒拉一口米饭,“你最近有什么想要战胜的吗?”

“嗯……”程羽西思考了一会儿,说:“战胜霉运。”

吕知行低声笑了起来,“确实,我们这次旅程似乎不太走运。”

“一半一半吧,也有走运的事情。”

“比如呢?”

“比如我们看到了日本狸猫 ,比如在太宰府抽到了大吉,再比如……一直以来天气都还挺好的。如果这些都不算的话……”程羽西偏脸看吕知行,笑了起来,“至少我告白挺顺利的,对吧?”

吕知行抿住嘴没再说话,抬手轻轻摘掉了黏在程羽西嘴角的细屑。

他们买了花,带了堂哥准备好的点心盒,到达了山田夫妇的家门口。这是一座二层的木质民居,外面由斑驳的石头围墙围着。虽然打理得整洁干净,却还是能看得出这座房子的年纪已经非常老了。

摁响门铃之后,程羽西悄悄地嘱咐了吕知行说在别人家做客还是得收敛一点,不能做太过亲密的事情。

吕知行斜睨了他一眼不客气地挤兑他说:“你脑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呀程羽西。我可什么都没想要做。反正我都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也不差多忍那么一会儿。”

程羽西没接他的话,他故意别开脑袋不去看他,然后偷偷摸摸地红了脸。

出来开门的是山田先生。山田先生七十岁出头,头发已经花白了,但人看起来还是精神抖擞的。他先是站在门口浅浅地鞠了一躬,乐呵呵地走了出来替他们搬行李。

两个人回礼之后赶忙摆摆手表示自己能搬。

“欢迎你们呀。累了吧?吃晚饭了吗?”山田先生忙不迭地让开路请他们进屋。

“没事,我们不累。”吕知行笑着跟他寒暄着。

程羽西因为听不太明白,他一声不吭地拎着行李跟着他们。

他们顺次走进屋子,在不大的玄关处脱下鞋子。

山田太太拄着拐杖站在走廊尽头的客厅门口,她有一双明亮美丽的眼睛,一头银发整整齐齐地盘着,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们。她的脚边有一条黑色的柴犬,慢悠悠地摇晃着尾巴盯着他们看。

程羽西向她行了礼,抱着花和点心走了过去,交给了山田太太。

山田太太早就已经倒好了茶水,备好了点心和水果,放在客厅的小矮桌上。她热情地用英语说了欢迎的话,并请他们坐下来吃些点心。她的声音温软,说英语时带了一点口音,但很容易听懂。

程羽西的祖母很早就去世了,他对祖母几乎没有印象。

他望着山田太太笑眯起的眼,眼尾边上几路深深浅浅的皱纹,突然对祖母这个词有了具体的概念。

四个人坐在一块围着矮桌坐了下来,英语日语混杂着聊天。

山田太太曾经在高中任职过英语老师,而山田先生是大学的教授。两个人没有孩子,年轻的时候喜欢在全世界四处旅行,接触了许多不同国家的人。只是上了年纪之后,山田太太的腿脚变得不太方便了,山田先生便提前退休,带着她回了老家。

在这里他们申请了一些国际交流志愿者的项目,偶尔接待国外来留学交换的学生。山田太太已经无法再出远门了,山田先生觉得至少远道而来的客人能带来一些来自远方的故事,他希望她不被腿脚束缚,永远有新鲜事可以听。

他们收养了一只黑色的柴犬,给它取名库洛。收养库洛的时候它已经有七八岁了,山田太太说反正他们也不年轻了,谁也不能嫌谁老。

“现在库洛已经是十三岁的老头子啦。除了每天早上出门散会步,就不爱动弹了。”山田先生笑呵呵地对他们说道,伸出手摸了摸躺在他脚边的狗。库洛能听懂似的,用鼻子粗粗地喷了口气。

“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住这样破旧的地方。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房子。我在这里长大的。它跟我一样,也上了岁数了。”山田太太有些抱歉地摸着自己的手指说道。

程羽西连忙摆手说:“不会不会,谢谢你们招待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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