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昼:“……没有不喜欢。”
我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开始播放碟片。
开头是一段奇怪的人声自白和空白镜头,还挺有感觉,像是部文艺片,我来了些兴趣。然后就是富商在一场饭局上,问一个大学男生的信息。
是要开始谍战或者卧底了吗?我兴奋地想。
这时,边上祁昼忽然说:“要不还是换一部吧?你想看什么电影?我下楼给你去买新碟片。”
他向来果断冷静,还是第一次这么犹豫反复。
但我当时已经看的入神,并没注意到,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电影说:“没事,就这个吧,挺好的。”
祁昼:“……”
他闭嘴了。我也安静了。因为电影画面先是一暗,然后突然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喘息着,躯体交缠,汗珠滚落,最后定格在男大学生蓝宇赤裸地趴伏床上,镜头外传来那名富商男主角沐浴的声音。
我:“!!!!!!”
房间里骤然静的惊人,可能因为太过震惊,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于是电影就这么播了下去……直到他们在公交车站重逢,富商脱下围巾,围在了蓝宇身上,两人对视之间,气氛暧昧难言,空气仿佛都要拉丝了。
“他们……”我目瞪口呆地转向祁昼,准备和他分享这种震惊的情绪,却见祁昼的神色异常平静。不,也不完全算平静,在我们目光对视之间,他的眼神轻轻躲闪了一下。
祁昼忽然站起来,把电影关了。
“这部不好,”他动作快得近乎慌乱,“我去给你买部新的。”
“等等,”我一把拉住他,祁昼回望过来,我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满脑子都是,原来不止男女可以谈爱情,可以做那种事,男的和男的可以……
我隐约觉得这是一个重要的发现,心神近乎震撼,却又说不清到底为什么,到底重要在哪,只好结结巴巴地问祁昼:“昼哥你看过吗?这是什么电影啊?”
祁昼沉默着看我,我忽然不自在起来,觉得他的手腕好像都有点烫手,立刻松开了。
平时再顺手不过的姿势、语气、动作,在此时此刻,都仿佛有了什么奇怪的、我无法掌控和理解的变化。
祁昼垂眸看着我松开的手,说道:“这是一部男同性恋影片,算文艺片吧。讲的是富商捍东买下男大学生蓝宇初夜后,两人渐渐生情,分分合合的事。”
他用词直白,我又有点脸皮发烫,沉默了半晌问:“……分分合合,那最后他们在一起了吗?”
“算是在一起了吧,”祁昼安静地回答,“但最后蓝宇也死了。”
他顿了顿:“周灼,这部电影不好看,换一部吧。”
后来,祁昼又去买了个新碟片,是我平时最喜欢的漫威英雄片,但此时此刻我竟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我满脑子都是刚才【蓝宇】中一闪而过的昏黄灯影,暧昧潮湿的喘息。
不知不觉,我靠在祁昼身旁,睡着了。
晚上,我又做了那个有点诡异的梦。我梦到了像是长大后的祁昼,他钳制着我,逼迫我臣服,他的汗珠滚落在我的脊背上,他强迫我对他敞开……
在那个梦里,他又叫出了那个名字。
“贺白。”
这到底是谁?梦中,我恍惚地疑惑着,然后任由祁昼以至痛的极乐将我代入更深的沉沦。
醒来时,天已大亮,我躺在祁昼的床上,而祁昼靠在沙发上看书,估计是在那里睡了一晚。我睡眼迷蒙的,刚想招呼他说几句,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黑,径直冲进了他家洗手间。
昨晚看了那部电影后,我竟梦到和祁昼……还起了反应。
我出来时,祁昼已经把早饭弄好了,是只煎蛋,看着有点奇形怪状的,边缘还有点焦。祁昼神情有点懊丧,正歪着头用叉子拨弄它,好像希望能这样把它弄圆点儿。
我本来因为春梦的事十分心虚尴尬,而今突然看到祁大学霸也有不擅长的事儿,立刻心情好了很多,还打趣他:“昼哥做的这蛋还挺别致啊,看这焦边,和蕾丝花边似的。”
祁昼:“……”
他一把将我面前的餐盘夺过去:“别吃了,倒了吧,我给你卖份早餐上来。”
“别别别,”我赶忙一把抱住,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含糊喊道:“那可不行,你第一次做吃的给我,我说什么也得吃完!别跟我抢。”
我这一顿炫完,直接噎到,撕心裂肺地呛咳起来。祁昼忙给我递水,帮我抚背。夏天穿的薄,我只穿了件T恤,还微微汗湿,紧贴在身上,透得和没穿似的。而祁昼掌心的温度隔着这层薄薄的布料与我肌肤相亲,我竟下意识的一凛。
祁昼似乎比我还敏感,他立刻意识到什么,松手后退了半步。
一瞬间昨晚梦境片段又卷土重来,我尴尬得无以复加,狼狈不堪地左顾右盼,转移话题:“昼哥你手机亮了,是不是有事啊。”
我这话题其实转的十分生硬,因为祁昼的手机是一台老式二手机,基本只能通话用,用来应对医院紧急联系,发个信息都很卡。因此甚至连条骚扰信息都没有。估计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响一次。
但祁昼还是体贴地照做了。
他离开餐桌,走到窗旁,拿起手机。然后我看到他拿起手机放到耳边。
€€€€等等,那还真是个电话吗?祁昼不是说一般这个号码只有医院会打吗?我的心渐渐提了起来,有了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祁昼接电话时背对着我。他转身放下电话时,脸上的神情我从未见过。
……
我们赶到医院。
祁昼的母亲死了。
在祁昼生日的第二天早晨,迫不及待地……自杀了。
也是在这时,我知道了她住院的原因。
自祁昼父亲意外死亡后,两次自杀未遂的后遗症。
祁昼的母亲火化后,剩下了小小一盒骨灰。祁昼始终沉默,我就安静地陪着他。
直到抱着骨灰上车回学校时,他才忽然说:“她之前自杀的时候对我说过,’我恨你。如果不是生了你,你父亲就不会死。连你妈都不爱你,这世上还会有人真心对你吗?’”
我不知所措,只好说:“我会真心对你的,祁昼,你别信他的。你很好,而且以后还会有很多人对你好。”
祁昼脸色苍白疲惫,但还是轻轻对我笑了下。
“嗯,我信你的,”他说,“你从来不会骗我。我也不需要别人对我好,周灼,你在就行了。”
我点头。但心中忽然有种极其强烈的不安和心虚。
因为我并非从未骗过祁昼,并非开始就对他抱有好友,甚至并非对他全然真心。
他最初对我友好,是因为我放在他文具袋里的蟋蟀。他将那当作礼物,但对我来说,其实只是一个心怀恶意、随手而为的恶作剧。
他现在对我特殊,是因为我死缠烂打陪着他。但对我来说,一切只是因为所谓的半仙玄学,我以为靠近他能不再做噩梦,人生从此一帆风顺罢了。
甚至,他最初叫出我的名字,也是因为我的一个梦。梦中原本是个女孩子摔倒在操场,被他扶起,从此得他另眼相待。而我,做了梦里女孩所做的事……祁昼也渐渐靠近了我。
电光火石间,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我是不是偷了本该属于别人的未来?
祁昼母亲丧事,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又无亲属长辈在国内,我便陪他请了三天假。此时,我们正在回学校的路上。他停下脚步等我:“周灼,你怎么停下了?不舒服吗?”
我看着祁昼温柔关切的神情,手心不自觉起了一层冷汗。
€€€€那只是一个梦。我告诫自己。别多想,梦都是假的,未来不可能真实发生的事情。
但等到了学校,我的这个信念却被深深动摇了。
€€€€秦盈真,死了。
她死在去保送面试的路上,死于一场车祸。
听上去……和我曾经梦到的,一摸一样。
第53章 命运警告
秦盈真死在昨天,听说是交通意外,当场死亡,整个学校一下都传疯了,所有人议论纷纷。大部分人是在说秦盈真命不好,明明出身好、长得好、成绩好、人缘好,还差一步就是名牌大学远大前程,却死的这样凄惨突然。
也有少数人想到,这个名额正常情况下会是年级第一€€€€祁昼的。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秦盈真指控祁昼骚扰的事,现在死在车祸中的,本该是祁昼。
那一整天,我都神不守舍,恍恍惚惚,疯狂地找徐立发他们打听秦盈真车祸的细节,知道的越多,我的心就越沉。
我终于确定了:几个月前,我先前反复梦到的就是秦盈真的死,我做过的是预知梦。
“周灼,你脸色怎么难看得像见了鬼一样,”赵知义惊讶地看着我,“不是吧!难道你真喜欢秦盈真啊?”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带出几分同情,“唉,是我说错话了。死者为大,你节哀吧。”
“节哀你大爷!能别胡扯了吗?”我猛的站起来,椅背和后面的桌子发出“咚”地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回头看着我。我只觉得心里焦躁得厉害,冲出教室,却撞上一个人。
我抬头,看到了祁昼。
“……我没事,想先一个人静静,”我混乱地扯了下自己的头发,“祁昼,你等我一下,我有些事情想不通,明天就好了。
祁昼点头,转身离开了。
我忽然有些不安,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他就安安静静地抬眼望着我。我一时竟然语塞,默了一会,才说:“……你妈妈那边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周灼,不用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祁昼看着我,“你要是觉得难过就去休息一会吧。”
我立刻知道,他和赵知义一样想歪了,以为我为秦盈真的死难过。我只觉得百口莫辩,不知怎的,比刚才对着赵知义他们更焦躁很多。但我实在不想对祁昼那样发脾气,只好深吸一口气,压住急火,含糊地掠过这个话题,哑声道:“……我的确有点累了,那我晚点找你。”
听说秦盈真的妈妈来学校帮她整理遗物了,现在学校忙成一团。我又是准备出国的,没老师管着,索性翘课出了学校,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现在脑子里非常乱。
我的确很讨厌秦盈真,甚至算得上恶心,当然根本不可能对她有什么爱慕之类的感情。只是,好歹是个认识的大活人,忽然死的那样惨,只要不是反社会,内心多少有点波动和唏嘘。
而且,我更想知道的是:我为什么会在几个月前梦到她的死?她的车祸和我的梦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我这样恍恍惚惚地游荡了许久,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王大仙的风水店铺旧址。
只是人已不知走了多久,那边换成了个旧书店。我在门口呆呆站了许久,直到看店的大叔招呼我,我才反应过来。
那大叔问我:“这个同学,你是不是姓周啊?”
我一怔,感觉有点玄幻。难道这是块真正的风水宝地,连开个书店老板都能继承什么天眼通?
我直愣愣地点头。
那大叔说:“哦,没事儿,先前在这开店那师傅,托我给你带个信儿。”
说罢,他递给我一个没封口的老信封。我接过,还是觉得不太对劲,问道:“那您怎么直到是我呢?每天路过这里的学生,得有个百儿八十吧。”
“害,那人说过,要是在这门口发呆又不进来,八成就是你,”大叔用手里的本子扇着风,大咧咧地冲我笑,“不过他本来说你应该是昨天来,我昨天没瞧着,还在心里嘀咕呢。结果你今天就来了啊。”
他可能以为我和王大仙是约好的来领东西,因此态度自然,显然一点也没多想。
而我后心已经全是冷汗。昨天,正是秦盈真的死期。如果不是请假和祁昼去处理他母亲的丧事了,我应该就会第一时间来到这里。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在几个月前,我来这里的时候,这位高人就已经看穿了我做的是预知梦,秦盈真的确会死,还是因为车祸死在这个时候。
但他却没有说穿,而是等着给我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