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卖淫场所。”麻杆答道,“我们€€€€我、你还有那两个妹子,都是他们准备调教的雏伎。”
……
接下来的几天,是我难以忘怀的梦魇。
第一天夜里就有壮汉来拖那姐姐,女孩奋力挣扎,咬那男人的手腕,结果被一下子摔出去,头一歪就无声无息了。我眼见这幕,一下子血气就上头了,根本不记打,伤还疼着就冲上去挥拳打那壮汉,凭着一股子狠劲揍了几拳,就一阵天旋地转,头“磅”地摔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麻杆站在我床边给我倒了杯水,叹了口气:“真看不出来……你长得这么细皮嫩肉磨磨叽叽的,倒是很有血性。但你太冲动了,来硬的咱们没戏,得想点别的办法。”
那晚,我们四人成了朋友,自然也交换了名字。
他叫“贺白”。母亲很早就因家暴自杀,父亲常年欠债赌博,将他卖来了这里。他说,自己死也要逃出去。
“老东西得了瘤子,活不了多久了,我跑出去他也管不了我,”贺白开头用的轻蔑的语气,后面又渐渐低沉暗淡下来:“……我一定得回去,我奶奶还在等我,她眼睛不好,只有我了,我一定得回去……”
他重复着这句话,仿佛在给自己鼓劲,这种精神也感染了我们。因为我们四个身上都还带伤,客人大多是做生意的,信奉见血染霉运,因此这一两天还没人来动我们。
贺白便对那两个女孩子说:“你们不想接客人,必须装作染了病,会传染的那种。我老家有些土法子,我教你们。”
两个女孩中的妹妹连连点头,那姐姐却道:“这恐怕只能拖延几天……而且,我们四个都装病吗?他们不会信的。”
“就你们两个女孩装。我和周灼暂时不用,爱玩男孩的变态还是少一些的。而且……只要拖一时就行了。”贺白压低声音,和我们讲述了他的逃跑计划。
他自幼跟着他父亲在赌场长大,很会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代,和门卫关系也更好一些。我为了那姐姐和壮汉冲突时,也是他求饶卖乖保下了我们。
至少,在当时的我看来,贺白的计划万无一失。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就在贺白计划一起逃走的那个夜晚,我被夜总会的人强硬地带离了房间。
我被带到一个铺着红色天鹅绒地毯的套房,我的手脚被捆住,像一条狗一样被丢在地毯上,费力地抬起头,发现面前的豪华扶手椅上坐着个干瘦阴柔的男人。他的皮鞋尖正对着我的头。
“周灼。”他缓缓叫出我的名字。我认出他的声音。这人是那天说出要收容调教我,声音阴冷黏腻如蛇的男人。他穿着翠绿色的浴袍,三角长脸,还真是像一条让人作呕的毒蛇。
那蛇男似乎格外敏锐,他阴恻恻地说:“你好像不太喜欢我的脸。”
我面无表情,绷住一言不发。
他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我猜你也不喜欢我这地方。特意留了几天给你体验,感觉如何?”
“真恶心。”我一字一顿道,“你也是,好恶心。”
蛇男脸上的笑容蓦然消失了,他俯下身,捏住我的脸:“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周如涛的名单在哪里。”
我“呸”地啐了他一口,心知八成不能活了,索性破罐破摔:“草!要杀老子就杀啊!我告诉你不也得死?当我三岁小孩吗!”
他抹了把脸,神色阴冷无比,突然却又笑了:“好,你会后悔的。我早就说了,这世上可有太多事,比死更痛苦了。”
蛇男抚掌,套房门打开,几名侍者托着三个瓷盘鱼贯而入。当看清上面的东西时,我仍然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第一个瓷盘上是件纯白半透明纱衣。从头到尾没几寸布料,显然是为房事怡情所用。
第二个瓷盘上是一套纹身工具,边上是张妖冶性感的牡丹图。
而第三个瓷盘则是……
“接下来,我会挨个把这些东西用在你身上,”蛇男笑着说,“我来说具体一些。周小少爷,你会被强迫脱光,穿上这层漂亮的纱。我会问你名单在哪里。如果你回答了,那就可以停在这里。而如果你没有回答,那只能辛苦你用上第二个瓷盘里的东西。”
“你会被纹上一大片漂亮的牡丹。哎,这里的客人最喜欢纹身的胴体了,尤其是你这样漂亮的少年……哦对了,这纹身的油墨还很特别,平时若隐若现的,体温升高……也就是高巢的时候会格外凸显,就和那花重重叠叠开了似的……太适合房里那事儿了。咱这儿红的娼妓都纹了这牡丹,相信你也会喜欢的。”
“如果比较倒霉,纹完了这牡丹你还是不肯说,那没办法,只能用上这第三个盘子里的东西了,”他越说越兴奋,从盘中拿出一物摆到我面前,忽然仿佛发现了什么:“等等,等等,周小公子……你的反应好像不太对啊,难道……你认识这些东西?哈哈哈,难道周如涛的独子,曾经金贵无比的小少爷居然这么小的年纪就被男人弄过?”
我只觉头脑烫的几乎要炸开,只恨不得立时去死,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蛇男所说生不如死、比死更可怕时什么意思。我先前同祁昼……纯粹是情之所至,从未想过任何猥琐不堪之事,却没想到如今却似乎也成了一桩可笑恶心的丑事,甚至仿佛给泉下父亲蒙羞了。
我张着嘴,喉头仿佛塞了千百个刀片,火焰在肺腑中汹涌,像喷薄而出。到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蛇男却已经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他已经兴奋到了极点,围着我神经质地转圈,语速极快地自言自语:“周如涛啊周如涛,你拽了一辈子,最后竟然落了这个下场,你看看你这儿子,你看看他天生就是个被男人玩的下贱婊子,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抬手,两个壮汉抓住了我的手臂。蛇男笑道:“周灼啊,既然你已经被破了呢,这个事情就更特殊了。我们这边达官贵人玩娼妓都要干净的处,你也不是。那依我看,刚才说的玩法还可以变一变,你也不用那么忸怩作态,索性先脱了跪下,让我验验。”
我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立时断了。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我像发狂到猛兽一样冲向那几名侍者,将瓷盘“€€”地打落在地,然后迅速握住其中一块最尖利的碎片,狠狠地捅向蛇男!
但他避开了,我的全力一击只在他嘴角到左耳处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仿佛一张狰狞的小丑笑面。
蛇男身后的壮汉立时拔枪对准我。
我终于意识到……我根本不可能杀死他们,连两败俱伤,弄死蛇男也做不到。
我心灰意冷,索性将碎片对准自己的颈动脉。
死吧,死吧。哪怕死了也比这样活着被人侮辱作践好。哪怕死了也比这样变成父亲的污点好。哪怕死了也比自己都恶心自己好。
对不起了。是我懦弱,还是没力气一个人活下去了。
我心一横,就将那锋利的碎瓷盘片贴在颈部动脉处,用力一割€€€€
“啊,不要,放过我妹妹,求求你们……啊!!!”
忽然,一段凄厉的女声响起。
我恍惚抬头看去,只见面前蛇男向我出示了一个手机视频,里面正是那两个不足16岁的女孩子。那妹妹看起来还是个内向孤僻的小孩子,却被几名野兽一样的男人撕扯着。
“啧,你先前还给这两个小丫头出头过吧。”蛇男道:“你听话,别死。我就放了她们,哦……对了,还有也和你关在一起的那个小兄弟,怎么样?你也知道,我要的是名单,这些小东西死活去留根本不在乎。”
我不由迟疑了。
而就是这片刻的松懈,我忽然眼前一花,手腕一痛,壮汉已一脚踢飞我手中的碎片。我摔在地上。蛇男抓住我的头发,将我半提离地面,恶臭黏腻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
“真能折腾啊……好吧,那让我现在正式开始吧。”蛇男转头命令道:“来,先剥光他,给他穿纱衣。”
我拼命反抗撕打,那件薄衣也在过程中损坏,没法穿了。蛇男的脸色十分难看,我刚喘了口气,忽然膝窝一阵剧痛,那壮汉保镖一脚踢在那里。
我吃痛,膝盖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跪倒在蛇男的面前。
我心知事情再无回转,索性吼道:“你放了他们三个,他们和这件事没关系,你折磨我一个人就够了,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哈哈哈!还挺义气,好吧,那就先折磨你€€€€看看你在男人身下嘴是不是还能这么硬!”蛇男仰天大笑起来,也不计较那件衣服了,只高声问我:“周灼,你说不说那名单在哪里!”
“不说!”我朝他吐出一口血沫,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知道也不说!打死也不说!你们这些渣滓就应该去死!你们应该伏法应该被制裁!早晚有人会收拾你们的€€€€”
我话没说完,就被他一巴掌狠狠抽倒在地。双手手足立时被就地按住。有人拿着纹身针朝我走来。我奋力挣扎……而后,无力地闭上眼去,一滴泪无声无息地滑入发中,胸口腰腹处全是密密麻麻地痛意,仿佛有人正将耻辱深深钉入我的筋骨之内,赠我永世不得超脱。
牡丹……纹完了。
比血……更艳、更红。
“真漂亮啊,这花在你身上。”蛇男着迷地看着我身上的纹身,眼神中流露出的东西让人作呕,“虽然猜到了你的答案……但我还是再问一次吧,最后一次。”
“€€€€名单,在、哪、里?”他死死盯着我,“你可要想清楚。要是这次再拒绝,你这干干净净的小少爷,就要从里到外彻底变成这里的婊子了。”
第78章 恩仇
我闭了闭眼。
从碎片被夺走起,我的嘴里就被塞了东西,现在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我点了点头,示意要说话。
嘴里的布被拿走。蛇男目光灼灼,万分期待地看着我。我张嘴,然后狠狠地咬下€€€€
但那些壮汉的速度比我更快,立刻看透了我咬舌自尽的意图,立刻卸了我的下巴,将布塞回了我口中。
“哦。看来这就是你的回答了。”蛇男失望地站起身,“那就只能这样了。清理吧,弄干净了就开始接客。反正你也不是初次服侍男人了,就先给你安排七八个一起吧……”
他说着一顿,转向身后的壮汉跟班,笑道:“嗯对了,咱们小周少爷是体面人,收钱不就是男伎了吗?不能收,你就去找些地痞流氓流浪汉,说有免费的鲜货,随便怎么玩。让他们愿意来的就来干。今晚排不上就排明天,明天排不完就后天€€€€反正,我一天不知道名单在哪里,周灼就得给我留在这里服侍一天男人。”
那一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人间至痛至辱至绝望,莫过于此。我只花了十几天时间,却仿佛一下走完了半场漫漫人生路,欲依不知何人可依,欲求不知有何可求。
原来有一天,死竟也可以成为奢望。
我被人拖起来,仿佛灵魂已死。隐约听到壮汉正在汇报要让我接的“客人”,心头竟也起不了半点波澜。
忽然,有人叩门,对蛇男道:“大哥,盛茂集团的张琼安来了,说是听说我们这儿抓了周如涛的儿子在调教,想过来玩玩发泄发泄。”
“张琼安……”蛇男重复了这名字,大笑起来,捏起我的下巴:“太有意思了!南周北张,这十几年了,张琼安都被你爹压了一头,两人斗的你死我活、水火不容的。五年前周如涛抢了张琼安的生意,让他一次性赔了大半身家,老婆离婚,才四岁的小孩哭闹时意外死了。是害得他家破人亡啊!现在这局面,若说最恨周如涛,最想折磨你的€€€€恐怕就是他了!”
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道:“听说这张琼安离婚后喜欢上了玩旱路,还颇能耐,一晚上几个男孩子都吃不住,看来,你是要死在这位叔叔床上了。”
张琼安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派人来催了几次,而蛇男也认为此人应比那些流浪汉更有折磨我的手段,因此也不计较那第三个瓷盘里的惩罚了。将那些东西连同我一起打包丢进了一间套房。
我手脚都被绑住,像一滩烂在地上的污泥。胸腹间全是纹身后的灼热刺痛。我阂着双眼,不想看到自己如今狼狈恶心的模样,更不敢看接下来要面临的事情。
我在心里祈求,就把我这样丢在这里吧,让我无人问津地安静死了就好。但上天从不聆听我的祈祷,或许只过了几分钟吧,我听到包厢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一个男人的皮鞋声,离我愈来愈近。
包厢门关上了,这里只有我和他的呼吸声。
“周灼是吧。”他叫出我的名字,是个普通还略带些沙哑的中年男声,身上带着化不开的浓重烟味,“在我们开始前,我要和你说清楚三件事€€€€”
张琼安显然当习惯了颐指气使的上位者,每个字都浸满了傲慢。我心中怒意如火一般燃烧。
这时,就听他骤然拔高音量,对我斥道:“睁开眼睛看着我回话!畏畏缩缩地像垃圾一样在那里等死吗!”
我张开双目,挣扎着从地毯上爬了起来,目眦欲裂地瞪着他,如果目光能杀人,这个人和外面那些人早就死了十几回了!
但现实比我想得还要更糟一些。
张琼安是个面目普通的中年人,但身材却颇为高大,体格比普通成年男人更为健壮。这就意味着,即便我……忍辱和他……恐怕也不一定能趁着他失神时杀了他。
€€€€但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我目光投向那放在边上的瓷盘,里面是各种让我羞愤地想要杀人的器具。但同样,我也知道,那是我唯一能利用的武器。
张琼安一步步靠近我,我手心里攥着一根刚才藏下的纹身针,一边悄悄向那瓷盘挪动。
就在我心里的弦绷到极点时,他忽然一把捏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拖了出来!那针滚在地上。一时间,套房里静的惊人。
死定了。我想,只希望死的别太恶心难看。
“好,好,好。”张琼安忽然连道三声,语气是和刚才如出一辙的冷硬。他面无表情道:“终于没那么像个废物了€€€€周灼,我现在说清第一点:我不帮废物。”
我足足怔了几秒才反应出这话里的含义,第一反应却不是狂喜,而是警惕。
这是一次次绝望下酿造出来的可悲反应。
“记清楚了就给我爬起来,听我讲第二件事。这点事情至于这么哭哭啼啼吗?你做错了事还是你愧对了人?既然都没有,你这幅羞怒的样子摆给谁看?那些凌辱你的人吗!像个堂堂正正的爷们一样,给老子站起来!”
张琼安漠然地俯视着我,他说着要救我的话,落在我身上的神情却是刀割一般冷厉,不像是看待帮助者,而是看仇人。
但不知怎的,他这话却远比所谓的安抚怜悯更稳定我的情绪,如同打了支强心针,我用尽全力扶住墙,站直了膝盖。
膝窝处被踢伤,钻心的疼,眼中分泌出生理性的泪水,我却只觉心跳如擂,近似热血沸腾,仿佛刚才已经被人撵碎在地上的脊梁忽然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