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宫里的人似乎都是不太好相处的性格。
让人瞧上一眼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直呼心思深沉。
但就在许玉潋以为他要做出什么的时候,闫循观突然轻勾起唇,很是自然地松开了抓住他的手,“倒没什么要紧事。”
似乎真的只是为了叫住他而已,许玉潋要往卧房里走,他便也跟在许玉潋身边。
闫循观淡声道:“许公子住的原是宁状元的府邸,难怪那日我回去后,迟迟找不到黎都内,有哪个许家有如此公子这般的人物。”
许玉潋愣了愣,“你找过我?”
他第一反应就是闫循观第一面便怀疑了他。
可若真是如此,好像他也留不到现在。
“只是恰好捡到了公子遗落的荷包罢了。”
没有以昨日晚上的情况作为要挟,闫循观抬手掀开珠帘,站在旁边示意许玉潋先进去,“想找机会还给你,可惜一直没有再见。”
似乎又回到了那天,雨露未消,空气里还弥漫着春日清晨的潮湿水汽。
更多的寒流全部被男人的身形遮住,他们在昏暗中视线相触。
仔细说来,如果不是昨晚闫循观意外出现在宁肃羽的家中,现在许玉潋对他的印象大概还停留在寺庙那一日。
匆匆一面,并无特殊。
但凡许玉潋当时知道闫循观是南黎国师,他是一句话都不会多说的。
更别提出现这样尴尬的局面。
用荷包当话头,任何一个知道他们身份的人听了,都会觉得荒谬,许玉潋自然也认为这不是闫循观这次来这里的目的。
毕竟他的身份已经暴露。
国师和妖,能有什么好聊的。
“如果是为了荷包其实你不用……”
许玉潋犹豫按着衣角,不想在这件事上跟闫循观过多纠缠。
男人极薄的眼皮覆下,说出的话莫名耳熟,“因为有新的了,还是因为沾了别的味道?”
许玉潋眨了眨眼,没想起来这句话自己是在哪里听过:“……?”
“国师对荷包感兴趣的话,府上还有剩余的料子。”
珠帘掀起,碰撞声打断了屋内二人的交谈。
宁肃羽从门外进来看见的便是闫循观正和许玉潋靠得极近的画面,心脏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涩得厉害。
他的语气不算很好,仔细听便能听出压抑其中的厌恶。
末了走到二人身前,在确定自己挡住许玉潋后才满意地扬起眉头,接着说道:“到时候就再做上几个,算是感激那日国师照料我兄长。”
闫循观轻笑了声,“的确是有几分兴趣。”
他原本有些郁气的眉眼在宁肃羽那几句话后蓦地一松,白得了解脱似的松开。
视线淡然收回,闫循观坐回原位,拿着桌上的瓷杯抿了口热茶,开口道:“既然宁翰林有这心那便多做些,今后,我还有的是时间同你兄长相处。”
宁肃羽听明白他的意思,当场顿住,再开口突然没了开始的戾气,“国师的意思是……”
闫循观这次来状元府的目的的确如许玉潋猜想的那样,目的说不上单纯。
他从宁肃羽那收到了数不清的书信。
信里的内容无需细看,便能猜到全是和许玉潋的病情有关。
虽没有挑明具体情况和妖族身份,但那情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他。
方才在前厅短暂交流过后闫循观心中便有了打算。
病当然是要治的。
“不过得让他住到国师府来。”
闫循观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心善的老好人。
这样充满危险性的妖族,容忍他留在黎都内是有极大风险的,再加上宁肃羽毕竟是个袒护妖族的罪人,如何能让他放心。
为国为民,如果非要留下,除了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国师府?”
许玉潋皱着眉听他们打哑谜,听到这句的时候终于有点明白过意思来了,可再细节些的,他还是云里雾里。
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境况。
宁肃羽进来的时候,被自己死敌抵在角落的小蝴蝶还在担心对方。
他其实是有些怕的,不论是他自己还是任务对象,在副本里的身份都和闫循观处于对立面。
而且就在不久前,他们还曾被闫循观手下的缴妖营追杀过。
说到底,在闫循观手里,他们谁都讨不到好。
这样坐下来交谈的平和感更像是在掩饰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反而让许玉潋愈发担忧。
腿边摇着尾巴的小狗不断用毛绒脑袋蹭着他的裤腿。
许玉潋伸手揉了揉小狗的脑袋,试探问道:“你们是要让谁去国师府?我认识吗?”
闫循观打量了会那只疯狂朝着主人示好的蠢狗,视线移动,落在青年白皙脸颊上羽睫映出的淡淡阴影,良久,勾唇点头,“自然是认识的。”
他们这边气氛一片和谐,坐在旁边的宁肃羽表情却不太好看了。
找闫循观来帮忙本身就是件极为冒险的事。
他们对黎都并不熟悉,对这所谓的国师更是,要是对方说话不作数且藏有祸心,让许玉潋住到国师府,岂不是把人往狼坑里推。
宁肃羽犹豫了下:“一定要住过去?”
闫循观点头,“治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来来回回未免太过麻烦,再者,国师府里的药材或许更为全面。”
他用这个理由宁肃羽便无法拒绝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许玉潋现在需要的不是简单的药材。
只有国师府内独有的特殊灵药能帮上忙,除此之外,他们没有第二条路。
本身就对闫循观会答应帮助没抱什么希望,现在见有机会,只要不是什么威胁到许玉潋安危的事,宁肃羽都会答应。
沉默了片刻,宁肃羽敛下眼皮,余光描摹着兄长愈发消瘦孱弱的轮廓,他沉声道:“好。”
“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尽快。”闫循观放下手中的茶杯,将热气盖住,“难道你觉得他的病还能继续耽搁下去?”
“……”
许玉潋抱着他那只小白狐狸狗半蹲在椅子旁,听到二人结束对话时已经感到了些许不妙。
稍微串联一下他们所谈到的内容,许玉潋揉小狗脑袋的手都停了下来。
这好像是已经跳过了揭穿他身份的环节,直接走到了下一环节啊。
小蝴蝶心脏砰砰乱跳。
但等他慢半拍掀起羽睫,对上了两个男人投来的视线,还是下意识地抿起唇肉。
反应很小地鼓了鼓脸颊肉,眼睛圆圆。
“你们是在说我啊?”
……
傍晚才过,橘色夕阳笼罩下,府内早已灯火通明。
装潢清雅的长廊内,侍卫们来回穿行走动,手上皆提着镶有金丝框的黑色木箱。
细看便能发现木箱其上的封口处印有清晰的红‘观’字。
意为观天地,窥神意。
是国师府独有的特殊印章。
按闫循观所定下的时间,这几日内许玉潋便需要搬过去。
怕耽搁了事,听见吩咐的管家忙招呼了府中的仆人们,当天就已经开始为他们的公子整理行李。
不过还有比他们更殷勤的人。
人前脚刚走,后脚国师府的车马就到了门前。
面子上做足了诚意,谁见了不说声,这状元郎未来的路可谓通天。
殊不知被人惦记的是藏在后院里的那位妖族青年。
许玉潋完全搞不懂闫循观的想法。
今日短暂见面,闫循观不仅没有挑破他的妖族的身份,还应下了宁肃羽的愿望。
邀请妖族前往国师府治疗,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包藏祸心的行为,闫循观却好像真就是为此而来。
身份暴露后该遇到的情况真的会是这样吗?
对如今隐隐变动的剧情仍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靠在树下休息的小蝴蝶抬起眼,接过侍女准备的河灯,打量了几眼后柔声问道:“还有什么别的样式吗?”
“自然,公子想要何种样式我们都能现做。”
有侍女抢答。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提起自己曾做过的河灯,小河环绕着的庭院在这个时间点倒是热闹了起来。
许玉潋轻笑了声,指尖细细整理过灯边布制的浅色花瓣,摇了摇头,“只是问问而已。”
机灵些的侍女见他要放河灯,赶紧拿着燃起的蜡烛跪坐到一旁,“公子,奴来替您点灯。”
“往后等公子身体好些了,趁着夏至,咱们再一起去黎都那条瑚灵江放花灯……”
许玉潋只弯着眼笑,并不接话。
屋子里现在都是收拾行李的侍卫。
来来去去,令人心烦。
许玉潋索性带着他院里的人全部来了外边的庭院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