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是你不舍得呢。”
严成没有回答,只是接着道:“反倒是另一种方法更温和,没了庄晏合,殿下大可以努努力,让姜家看到你的能力与魅力。如今纵观帝都,也没几个人比得上殿下您了。”
“第一次听说杀一个人是更温和的方法,”就连沈玄星也不禁有些暗暗心惊,“但如果姜愈白就是不喜欢我呢?”
“那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咯?左右不过是个庄晏合而已,不试试怎么知道?反正没人有损失,对吧?”
沈玄星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和庄晏合有私仇?恨她抢走了姜愈白?”
“随殿下怎么想,但庄晏合确实是个障碍不是吗?”严成笑了一声,“我一直觉得奇怪,庄晏合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莫名其妙就被姜愈白看上,明明和姜愈白一起出了车祸,她却能毫发无伤。”
“……按你的说法,那我不是没机会了吗?”
“但真的有人的运气会一直那么好吗?”严成用循循善诱的语气道,“殿下难道不想看看吗?庄晏合的运气会到哪里为止,而姜愈白又真的有那么喜欢庄晏合吗?”
“确实很令人好奇,不过……”沈玄星微微勾起了嘴角,“我可是帝国的王储,不过是想得到一些人的支持罢了,完全没有作奸犯科的必要。”
“……”
“以后不用给我打电话了,你的建议毫无参考价值。”
他说着挂断了电话,悠哉地坐到了沙发上。
作为一个上位者,相比起冒巨大的风险去争去抢,保持自身没有污点更加重要。
他确实很希望获得姜家的支持,可以套交情、可以利益交换、可以友好合作,却实在没必要用那些会结下死仇的手段。
在这个圈子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第113章
沈玄星归国前父亲唯一交代他的一句嘱托是:遵守游戏规则, 而他参与进这场游戏里的最大目的是证明自己。
姜愈白的态度让他确实有些受伤和难堪,不过这份气恼却是故意表演给严成看的。
自他归国以后,许多势力和个人都闻风而动, 他看似来者不拒其实一直都在暗中观察。
现今的游戏规则早已改变,所谓的王位争夺战与其说是王室内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 不如说是帝国里各个势力用来博弈的棋局。
不论是他还是他的父亲和姑姑,都早从棋手变成了棋子。
但所谓的棋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就算是棋子他也要成为最光鲜的那一颗。
只是有些宵小仍然搞不清楚状况,竟然以为他会愚蠢到舍本逐末,让自己为了他们的利益与仇怨被卷进肮脏龌龊的下作漩涡中。
老实说, 沈玄星是有些生气的, 甚至一度产生了拿严成当人情卖给姜家的打算。
可他毕竟初来乍到,“出卖队友”会产生许多不好的影响,而姜家不一定会买这笔账, 他恐怕也很难摘干净自己。
所以他选择了刺激严成, 静观其变, 等着这个上蹿下跳的小丑到忍无可忍的时候。
小人物有时候也能搅动起大风浪, 阶级滑落的落差感最能让人变得极端,有资本的人才会去想日后相见的问题。
而对他来说, 风浪越大越有利,帝都平静的时日尚短, 很多人都在观望。
他只要在这种风浪中表现得足够稳健, 就能被更多人看到。
至于目前的姜家,有一个巨大的却又被人故意忽略了的隐患可以利用。
沈玄星不相信,姜家的两位掌舵人会无条件地信任一个还没过门的女儿媳妇, 而姜愈白又真的能够忍受姜家未来将交予妻子打理,自己永远只能当那个陪衬吗?
以他所见, 那两人也并没有那么心意相通嘛。
*
与父母打过招呼后,姜愈白和庄晏合先行离场。
参加这场宴会本就让姜愈白的心情不太美妙,更别提感受到沈玄星开始行动,而命运还是朝着既定方向狂奔之后。
她抱着毯子呆呆地看着窗外后退的街景,心底沉甸甸地有些发冷,脑海里闪过了许多她不愿回想起来的记忆。
庄晏合一直关注着她,等着她和自己坦白事情发生的经过,可两人自上车后就没说几句话。
姜愈白仿佛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不止察觉不到外界的动静,连身体也像石化一般动也不动。
直至车辆到家,姜愈白才像突然活过来一样,利索地开门下车。
“愈白,”庄晏合绕过车尾,牵住她的手,面带关心道,“你还好吧?”
姜愈白一路游魂般,此下还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大脑却又似乎可以冷静思考。
她对着询问的庄晏合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主动回握了她的手:“没事,不就身上撒到点酒嘛,不至于着凉。”
她拉着庄晏合慢慢走,神态看起来自然了很多。
“……我问的不是这个。”
比起身上撒到酒,她难道不该交代一些更重要的事吗?
譬如,为什么会和沈玄星单独见面,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嗯?”
庄晏合看着她疑惑的表情,勉强笑了起来。
她用尽量轻柔,比起质问更像是好奇的语气问道:“为什么沈玄星会和你在一起?我还奇怪,他怎么在宴会上消失了那么久呢。”
姜愈白发现自己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异常冷静,或许这一路上她并不是什么也没思考。
她回想了很多梦中的场景,回想了很多自己的过错,也回想了很多心痛的瞬间,所以此时此刻她有种特别大彻大悟、超脱世外的镇定感。
“那你得问沈玄星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找我,”她笑起来,自觉有点茶茶的,“你呢?你怎么会来找我?”
还是说,你其实想找的是消失了那么久的沈玄星?
又或者,根本就是沈玄星叫你去的?
她的脑海中不可遏制地闪过许多猜想,就如同她曾在梦中产生的那些怀疑一样。
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一种本能,因为知道庄晏合不爱自己,所以一点点蛛丝马迹都能让她动摇。
与梦中不同的是,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自私狭隘又情绪化的姜愈白了。
“噢……我怕你无聊。”
姜愈白的态度太自然了,自然到让庄晏合感觉到了异常。
只要事情牵扯到沈玄星,姜愈白的反应就会变得非常诡异。
明明在意的不得了,却总是一副粉饰太平的样子,就好像那是她的一个秘密,一个不能被他人触及的禁忌。
而她只要稍微表现出一些兴趣,就能感觉到姜愈白情绪中的疏离和冷淡。
就像是在告诉她,不准问这件事。
真是太可笑了。
姜愈白不会以为自己是怕沈玄星和她独处才去找她的吧?
姜愈白不会以为自己在意她和沈玄星的关系,是因为吃醋吧?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了姜愈白错觉,让她以为自己爱上她了?
姜愈白明明连喜不喜欢都没问过她,又是怎么确定她的感情的呢?
啊,不会是和她一样看出来的吧?
还是说,已经认定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退婚,所以肆无忌惮地连“冷暴力”敢用上了?
她才不会让姜愈白如愿。
不就是比谁更会演,比谁更能忍耐,比谁更加在意吗?
她不觉得自己会输给姜愈白。
“确实挺无聊的,”姜愈白回忆起沈玄星的惺惺作态,只觉得疲惫和厌烦,“我好像对那样的场合真的喜欢不起来。”
她既不像沈玄星那类人的热衷,也不像庄晏合这类人的擅长,如果从这方面来说,庄晏合和沈玄星还真是天生一对。
“你不用去喜欢,以后要是不想去就别去了。”
庄晏合在这方面的想法和姜父姜母是一样的,不用勉强姜愈白去做不喜欢的事。
而且就目前而言,这样还能减少姜愈白和沈玄星的会面,简直是一举两得。
她就不相信,平日基本没有来往的两人真的能有什么。
“嗯……”姜愈白沉吟了一会儿,“都只让你一个人去,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一个人还更自在一些。”
庄晏合的话仿佛是未经大脑般脱口而出,话音刚一落下,气氛就沉默了下来。
姜愈白只感觉到心脏处微微刺痛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震,然后不知怎么,身上那种混沌的、僵硬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她原本以为的镇静似乎只是一层包裹她的壳,既麻木了她的感官,也蒙蔽了她的视线与思维。
她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庄晏合,有种眼前豁然开朗、天地刹那宽阔的感觉。
庄晏合也停下了脚步,迎向了姜愈白的目光。
其实在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是有一些懊悔的。
无论这句话有几分真实,她于情于理都绝对不该对姜愈白这样说。
她有那么缺脑子吗?
可是,在察觉到姜愈白对这句话产生反应时,她心中的某处又产生了一种隐秘的痛快与得意。
姜愈白是在乎她的。
“那我以后都不去了,”姜愈白扬起笑脸,看起来有种解脱的感觉,“以后就辛苦你啦,我会让爸爸妈妈放出消息,说我身体不好,参加不了这类宴会。”
“嗯?”
庄晏合刚刚浮现的清浅笑意僵在嘴边,姜愈白陡然高涨完全不似作伪的情绪令她迷惑。
就算同意她的提议,姜愈白也不至于为她的那句话这么开心吧?
这合理吗?
姜愈白明白她那句话的含义吗?
“其实我早就不想参加啦!”姜愈白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还像小朋友一样前后晃起手来,“就是觉得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你身上,有些过意不去,既然你觉得这样更自在,那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