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姜愈白对她来说不一样,那个虚无缥缈的梦困住了她。
信任她,爱护她的时候,姜愈白会对她很好很好,好到能够与她梦想中的人重合。
可姜愈白反复无常又敏感多疑,明明谁都不信,却谁的话都听。
老实说,她已经受够了被这样对待。
她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没能下定决心解除婚约。
姜愈白对她的感情像一张令人窒息的网,她明明想要逃脱,却又忍不住舔舐陷阱中的蜜液。
为什么呢?
她明明又不喜欢姜愈白。
已经几年了,庄晏合仍然不懂自己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她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也无比讨厌被困在这样的旋涡和泥潭中。
“你说什么?”姜愈白似乎因为她的话有几分震怒,“你在质疑我和严成的关系?”
庄晏合掀起眼皮看她:“我只是在做和你一样的事。”
她受够了忍耐,受够了退让,受够了眼前的姜愈白,也受够了这个自己。
沈玄星的出现让她看到了机会,那个想要在九诸搅起风浪的未来储君是可以利用的对象。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她就感觉到退婚有望。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对沈玄星有好感,不如说她其实很讨厌对方。
就是那种莫名讨厌的感觉让她有了一丝触动,因为这其中的不讲道理就像她和姜愈白之间的关系一样。
姜愈白愤怒的眼神渐渐平和了下来,指着她的拐杖也落回了地上。
她跛着腿朝庄晏合走了两步,眼中流露出一丝希冀。
“所以……你也在吃我的醋吗?”
她的语气里甚至有一丝自己也没察觉到的讨好与渴望,就像一个祈求母亲怜爱的孩子。
姜愈白的脑回路总是那么清奇,那么让人猝不及防,庄晏合却已经不再稀奇。
她只是讨厌这种熟悉感,讨厌眼前的姜愈白与她梦中的人有一丝一毫的相像。
她不想那个人再被玷污,不想自己的感情再——她的感情?
庄晏合有些恍惚地看着姜愈白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听到对方紧张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严成喜欢男人,我和他只是‘好姐妹’,你和沈玄星难道也是好姐妹?”
庄晏合听着她说出这些无厘头的话,忍不住笑了。
姜愈白,她真的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和残忍。
“你笑什么?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姜愈白又生气了,懊恼道,“你为什么总是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不给我解释?为什么不——”
她蓦的停住了口,有一丝倔强和狼狈。
庄晏合知道她想问什么。
姜愈白想问她为什么不肯说爱,就算是骗骗她的也好。
庄晏合知道该怎么骗人,也没有高尚到不愿说谎的地步。
她知道自己如果愿意哄哄姜愈白的话,日子或许会好过一些,可是她说不出口。
她不是不愿对眼前的姜愈白撒谎,不是因为撒谎会愧疚,她只是因为……因为不想在爱上撒谎。
她好像知道爱是什么感觉,好像知道自己爱着什么人,好像知道为什么对姜愈白狠不下心。
“庄晏合……”姜愈白伏下身紧紧地抱住她,声音低哑似带着一丝哭腔,说的话却那么霸道,“你是我的,我不会把你让给别人,你别想从我身边逃走。”
庄晏合神情木然地任由她抱着,神思仿佛渐渐脱离了身体,飘向了遥远的地方。
车祸后的姜愈白像是一* 只刚刚出壳的脆弱小鸟,遵循着印随的本能,死死地抓着她不放。
她觉得比起爱,那更像是一种执着。
可是她呢?
经历过车祸的她就像是生活在一场梦里,彷徨迷茫身不由己。
她必须要让一切结束,即使那意味着要对抗本能,她也要利用身边的一切来结束这场噩梦。
就算是爱姜愈白,那也必须由她来选择,由她来主导,由她来掌控。
她才是自己命运的主宰。
*
“愈白,我知道你很担心晏合,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每天这样熬,你会撑不住的。”
游慧敏担心地看着女儿,而姜愈白却透过玻璃窗痴痴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人。
庄晏合出车祸时她们正巧在通话,听着意外发生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刻印在心底,时时刻刻折磨着她。
她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害怕庄晏合就这样离开自己。
“我没事……”姜愈白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对母亲挤出了一丝笑容,“晏合也会没事的,她比我伤的轻,一样的方法能治好我,一定也能治好她。”
“没错,所以你要用最好的状态迎接晏合。”
姜愈白闭了闭眼,眼底两团青黑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有几分阴郁。
“严成怎么样了?”
游慧敏提到他忍不住显露出厌恶的表情:“还在医院,警察已经审问过几次了。”
她不敢想,自己和丈夫竟然还起过招赘对方的心思。
“他是主谋?”姜愈白语气平淡,“主谋亲自动手?”
“以目前审问出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游慧敏有些欲言又止,“……他很恨晏合。”
严成的这次行动称不上缜密,甚至不能叫暗杀,他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宁愿制造出这么一起连环车祸也要拉庄晏合一起死。
这无法怪警方也无法怪保镖保护不力,因为选择亲自动手,他甚至没留下多少谋划的痕迹。
“以他制造出的伤亡,怎么也应该判死刑了吧?”
工程车在车流密集的马路上横冲直撞,造成了很多伤亡,严成当时已完全陷入了癫狂之中。
“嗯,不会有意外的。”
“我能和他见个面吗?”
游慧敏惊讶于女儿的提议,担心道:“愈白,他会受到法律的惩罚,你——”
“我没想做什么,只是有些因我而起的事该说清楚了。”
在梦里,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把严成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朋友,醒来后,她又因为想要改邪归正而没有赶尽杀绝地报复对方。
对她而言,严成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她以为只要将对方赶出自己的世界,就能眼不见心不烦。
严成罪该万死,可她的傲慢也成了帮凶,害了晏合,也害了其他人。
她想起梦中父母的意外。
那也是这样一场连环车祸,甚至地点都没有改变,或许那也是严成在背后策划的。
她以为自己帮父母避开了那次事故,事实上只是严成转移了目标。
姜愈白心中有无尽的懊悔,也想通了更多梦境中的事。
“好吧,”游慧敏叹了口气,“我让人安排一下,你想什么时候见他?”
“就现在。”
相比起其他人,严成受的伤不算重,只是断了几根骨头,内脏出了点血而已。
姜愈白走进病房,看到那个曾被她当作朋友和哥哥的男人安静地靠在床上,目光嘲讽地看着她。
“采采,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姜愈白拖着椅子坐到离病床还有两米左右的地方,严成的双手被拷在床上,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伤害到她,但她不想离对方太近。
“你会被判死刑。”
“我知道,”严成露出了无所谓的笑容,“与其像条狗一样活着,我宁愿轰轰烈烈地死。”
“像条狗一样活着?”姜愈白发出了一声冷笑,“就算星语申请破产,对你个人也没有太大影响。你依然比一般人更富有,那也叫像条狗?”
她流浪的时候那才叫像一条狗,如果不是庄晏合把她捡回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即使那是一场梦,也会在记忆与灵魂上烙印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越来越明白,自己醒来后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恨庄晏合,她不止是理智上反思了自己,知道自己做错了,也早就在感情上明白庄晏合一直在帮她。
只是梦中的她放不下自尊,不肯承认这点,好像这样就没有输一样。
第149章
“你懂什么!”严成目露凶光, 眼神中尽是嫉妒与怨恨,“姜愈白,你是姜家大小姐, 从小横行无忌,怎么会明白我的痛苦?”
“你不用看别人的眼色, 不用卑躬屈膝,不用斤斤计较,你只要肆无忌惮地享受人生就好。哈,你说我背刺你,可你又什么时候把我当过朋友?我给你当狗, 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换来的是什么?”
“我在你眼里连狗都不如,你一点儿旧情都不顾,做得那么决绝, 把我像条抹布一样扔了!”
“你知道别人是怎么笑话我的吗?你知道我都遭遇了什么吗?你知道庄晏合有多狠毒吗?她想要让我一事无成, 想要把我赶尽杀绝!”
“都是你们逼我的, 都是你们的错!是你和庄晏合把我逼上了绝路, 被牵连到的那些伤亡也有你们的一份责任!”
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不仅取得了姜愈白的信任, 还获得蒋先涛和游慧敏的赏识。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姜家的女婿,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不敢再小瞧他,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不得不讨好他。
即便有人暗地里嘲笑他给姜愈白这个臭脾气的大小姐当保姆, 表面上也是对他奴颜媚骨。
他从小就知道,想要在这个圈子里生存下去,想要获得别人的尊重, 就只能不断地往上爬。
他只是找到了捷径而已,别人的诋毁不过是对他的妒忌。
只要有朝一日他和姜愈白结婚, 只要姜家能为他掌控,这世上就再没有人敢看不起他。
他曾经离这个目标那么近,直到庄晏合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