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不是贺宇航偏爱的风格,他听流行更多,所以当最后一支融合了流行、抒情摇滚、现代民谣等多种风格的乐队上场,前奏刚一响过,他就激动地喊道:“这个好听,我喜欢。”
贺宇航手心汗津津的,想拉应蔚闻袖子,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应蔚闻手背干燥,有种恰到好处的温和,“夏日失眠。”他说。
“什么?”
“乐队的名字。”
“哦。”贺宇航赶紧在手机上记下了,顺便搜了下他们的歌。
夏日失眠在圈子里应该算小有名气,看得出来,现场有不少人是冲他们来的,贺宇航旁边挤过去一个穿黑色吊带的女生,冲到舞台前,激动地喊主唱的名字,不断地朝他手上指着。
“她在干吗?”贺宇航问。
“没猜错的话,在要他手里的吉他拨片。”应蔚闻说。
贺宇航踮了踮脚,他这角度,都看不见人手里有什么,“要这干什么?”
“喜欢吧。”
“……”
这么傻一问题应蔚闻居然回他了,听到答案的那一刻,贺宇航有点想笑,确实,大概场上除了他们两个局外人,剩下都或多或少自带狂热。
贺宇航没体会过这种喜欢一样东西喜欢到肢体发疯的感觉,于他而言更多的是新鲜。
曲调接近尾声,主唱因为过于投入,忘了跟那女生的约定,竟把那枚印着今晚主题的吉他拨片朝着人群扔了下来,不偏不倚,刚好落在贺宇航伸手能接到的地方。
“哎呀。”贺宇航接完愣住了,下意识去找那女生的身影。
与此同时人群开始散场。
“出去等吧,里面太暗了。”应蔚闻说。
两人随着人流来到外面,穿吊带的女生当然不可能在外面还穿着吊带,于是更不好认了,贺宇航压根没看着她正脸。
又等了一会,里面人走得差不多了。
“看来只能归我了,天意如此。”贺宇航长叹一声,假模假样地感慨起来。
“喜欢吗?”应蔚闻笑问。
“喜欢啊。”贺宇航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你看我刚喜欢上,他就送了个纪念品给我。”
拨片被他像硬币一样高高抛起,转手又接住,“没准就是给我留的。”
“那你可得好好收着。”应蔚闻说。
回到车上,应蔚闻没急着启动,而是从后座拖了个不小的纸袋过来。
贺宇航上车时就发现了,以为是他新买的衣服之类,袋口被用红色的小条胶带封着。
是新买的衣服没错,没想到是给他的。
“生日快乐。”应蔚闻说。
贺宇航当然知道今天是自己生日,贺珣一大早就给他打电话,说转了钱到他卡里,让他晚上跟朋友出去吃饭,好好庆祝一下,顺便老生常谈,让他不要再跟郝卉月冷战了。
下午的时候,还在想怎么服软的贺宇航,先一步收到了郝女士的生日祝福,可见这一天意义非凡,不仅在十八年前创造了他,还成就了一场“世纪大和解”。
但他不知道的是,应蔚闻居然知道他生日,怎么知道的,自己跟他说过吗?
还是那天路上的时候看过他的报道材料?
贺宇航没印象了,他一直以为应蔚闻在今天喊他出去只是巧合。
现在看来并不是,应蔚闻对摇滚不感冒,但为了他生日,特地跟朋友要了票。
陪他出来玩,还给他送礼物。
“我应该没记错吧。”应蔚闻看着他。
“没。”贺宇航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出来听什么摇滚,仅剩的那点不爽全部发泄出去后,人就像是瘪了的气球,失去了骨架的遮掩,暴露在外的内心变得格外敏感。
以及脆弱。
他难得地有些红了眼眶。
第33章 低三下四【P】
应蔚闻给贺宇航送的, 是一套黑红色拼接的运动套装,他常穿的牌子,照着应蔚闻自己的尺码买的。
贺宇航很喜欢, 当天晚上回去就仔仔细细叠好收进了衣柜,并再次给应蔚闻发消息说了谢谢。
“不客气。”应蔚闻回他。
贺宇航算是审美比较固定, 从小就喜欢穿这类宽松休闲的衣服, 尤其是成套的,不用他费心思搭。
贺珣不管他这些,郝卉月有段时间挺看不惯,一天到晚松松垮垮没个正形,让他有本事以后上班了也这么穿。
“那要看上的是什么班了。”贺宇航记得他当时这样回, “当个体育老师什么的还真可以。”
他说得有模有样, 那天后来要不是贺珣从中调解,他妈大概率又要跟他吵起来。
贺宇航开玩笑的,他生这么聪明一脑袋, 从小立志要当科学家,怎么想也不会止步于体育老师,郝卉月有时候就是太紧张了, 恨不得扯本道德经做个她满意的模子, 削足适履也要给他塞进去。
今天他跟郝卉月讲了和, 即便如此, 之前的事贺宇航也不打算再翻出来。
下学期吧, 等稍微再过渡一下,他打算靠着节假日打打工以及之前攒的一点生活费,出去租个小点的单间自己住,不跟郝卉月他们提了,学校如果信守承诺, 到大二就该给他重新安排。
再跟葛飞他们住下去,他感觉自己也快要不正常了。
天知道这几个月贺宇航过得有多憋屈。
不过有一说一,今天还是开心的。
非常。
贺宇航压了压嘴角,再次跟应蔚闻提及吃饭的事,以前就不说了,这次应蔚闻都送他礼物了,于情于理他都该回一顿。
撑着睡意等了一会,应蔚闻没回,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贺宇航打算明天他要还是不回,就直接去他宿舍找他……之前那部电影,不还有一半没看完嘛,应蔚闻说了可以去看的。
第二天上午贺宇航下了课,给魏涛发消息,问他应蔚闻在不在宿舍。
“应该在吧,我刚好像看见他了。”
魏涛让他有事直接上门,“早点过来盯着,大忙人一会又该没影了。”
贺宇航觉得是这个理,应蔚闻应该是不习惯发消息,经常不回,打电话吧,又怕他正在忙,还真得上门候着,尤其是这种有正经事儿的时候。
反正这次无论他怎么说,有机会还是没机会的,贺宇航都至少要跟他把时间定下来,这样后面应蔚闻就算想推脱,也得先找好理由。
九号楼五零一,第二次来,相较之前已是熟门熟路,贺宇航步履轻快地上楼,还在想着应蔚闻如果又搬出他那套“下次一定”的敷衍论调该怎么回他……宿舍门近在眼前,贺宇航一个挺身站定,正要抬手,下一秒,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开的是条不大不小的缝,应蔚闻手搭在门锁上,贺宇航第一反应以为他是要出去,然而不等他开口,应蔚闻回了半边身,动作突然又停住了,紧跟着一道人影走了上来。
贺宇航很快反应过来,不是他要走,这门是他替别人开的,但岳锦白怎么会在这?
不是,是他怎么又在这?
想到前两次跟这人谈不上愉快的碰面经历,贺宇航有些尴尬,他没出声,也因此里面的两个人谁也没发现他的存在。
岳锦白朝应蔚闻走近,近到越过了正常距离,猛一看两个人像是贴在一块。
贺宇航脑中警铃大作,就在他觉得岳锦白这样,不会是要亲上去了吧,下一秒,岳锦白的唇真的印在了应蔚闻唇上。
贺宇航倒抽一口气,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是在,做什么……这俩人……
岳锦白看似是主动一方,举止却并不放肆,相反,他吻得很小心,像拿捏不了分寸似的。
他抬起一边胳膊,想搂应蔚闻的脖子,应蔚闻抓着他手腕,看不出来是要推开他,还是想更贴近彼此。
门轴轻转,发出细微的声响,毫无征兆地,应蔚闻朝门口看来。
贺宇航心头一跳,顿时有种被抓包的无地自容感。
他没想看,真的……他就是走不了,原因很难说,不可置信是其一,还有就是,他想知道应蔚闻的态度,对这件事,应蔚闻怎么想,是意料之外,是乐见其成,还是……习以为常?
隔着几尺门缝,贺宇航与他对视,应蔚闻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他却慌得一下红了耳根。
岳锦白闻声,迅速拉开了距离,待看清楚门外是他后,跟应蔚闻说了句什么,转身走了。
贺宇航很想这时候跟着一块走,迟疑片刻,应蔚闻叫住他,“来找我的?”
……都到门口了,很难说不是,贺宇航没吭声,应蔚闻手从门锁上滑下来,“进来说话。”
贺宇航也不敢进……不能说不敢,是不知道怎么进,以什么姿态进,应蔚闻像是能洞穿他一样,转身朝里走的同时,看了他一眼,“不敢?”
窥探过他人的秘密,这时候退缩显得他更没理了,贺宇航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来,他手伸到背后带上门,虚掩着。
“坐吗?”应蔚闻抬了抬下巴,见贺宇航不动,他从桌上拿过烟盒和打火机,走到窗边,抽了根出来点着了。
他宿舍窗和阳台都朝北,因为是末幢,视野很好,上次来的时候贺宇航就想说了,他喜欢阳台,尤其是这种不封窗,没有任何遮挡的阳台,原本是打算在这里把剩下那半部电影看完的。
贺宇航深吸了口气,望向窗外,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同性恋?”
“怎么说。”应蔚闻背对着他,闻言笑了一下,“他亲我我就是。”
“可你没拒绝。”
那么长时间,都够岳锦白把手抬起来做出搂的姿态了,真抗拒的话别说吻,贴上来那一刻就该有反应。
岳锦白给贺宇航的感觉,尤其对比他跟魏涛,在应蔚闻面前,他显然是要更收敛的,就如同那个吻一样,小心翼翼的,带着试探,所以如果不是应蔚闻默许,岳锦白应该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应蔚闻默许了,贺宇航说他没拒绝,不仅是因为他没推开岳锦白,还有应蔚闻给他的那种感觉,正如现在,他轻哼了声,反过来问道:“那如果拒绝,是不是就不是了?”
“拒绝了当然不是……”贺宇航没想到他会问自己,“你都拒绝了,那是他一厢情愿。”
“是吗。”应蔚闻似乎笑了声,他转过身来,倚着窗台,“找我什么事?”
贺宇航差点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了,他咽了咽,有意移开了视线,“昨天,谢谢。”
“你还打算谢多少次。”应蔚闻看着他,“特地跑过来,不是为了这个吧,是又想请我吃饭?”
应蔚闻可能看到信息了,只是没回,贺宇航觉得吃顿饭也没什么,他确实是来请人家吃饭的……可在经历过刚才那一幕后,他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应蔚闻作为被撞破的当事人,为什么丝毫不尴尬呢,甚至不打算跟贺宇航解释什么,比如他到底是不是同性恋?
还是说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贺宇航被突然靠近的人影吓到,反应过来后他立马往后退,动作幅度过大,撞倒了身后的椅子,桌角那摞整齐的书也因此被打散一地。
应蔚闻不知道什么时候朝他走近,如法炮制一般越过了他的安全距离,明目张胆地欺身,差一点便要吻上来,“拒绝他了可以不是。”他看着贺宇航的眼睛,“那这样呢,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