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 第43章

“那你还问。”

应蔚闻下楼了,贺宇航躺了会,先是给李雪发消息,问他应蔚闻还在津市吗。

李雪回说应总临时有急事回去了,有什么需要的她可以帮忙转达。

临时有急事?不会就是他的事吧,应蔚闻真的为了他一个电话大半夜千山万水地赶回来了?

贺宇航想到他回来后的种种,不排除有急于看他笑话及二次趁人之危的嫌疑。

这不就趁上了么,还这么殷勤,又是送来医院安排单人病房,又是端水端饭照顾的。

他再回杨启帆电话,“那个……我去朋友家了,晚上不在,你别过来了。”

“哪个朋友?”杨启帆问。

贺宇航就没什么朋友,他撒谎说是去关博家了。

“你觉得我没问过他。”杨启帆说:“下午应蔚闻给你打电话,他接的,你现在跟应蔚闻在一起?你还要去他家里过夜?”

“没有。”这可真是……误会大了,贺宇航听出来杨启帆不高兴了,“没跟他在一起,我这不是怕麻烦你吗,你有你的事要忙,总不能成天围着我转。”

“不麻烦,地址给我,我现在过去接你,医院还是他家?”

“医院。”有这段关系就够丢人了,要还不清不楚的,贺宇航自己都瞧不上自己,“你别这样说话,我跟他现在就是工作上的同事关系,他肯定也是因为有事才打我电话的。”

说话间应蔚闻走了进来,贺宇航匆匆说了句什么把电话挂了。

沙发旁有个小茶几,贺宇航不想坐床上吃,推着输液架下来了,应蔚闻买的都是口味相对偏淡的菜,掀开盒盖一水儿的绿油油,清炒菠菜,白灼菜心,加了肉片的上汤娃娃菜,健康的一……

“你有定期检查过肠胃吗?”应蔚闻坐下来和他一起,“一纪给你定的体检标准应该不低吧。”

“嗯。”贺宇航饿了,看什么都挺有胃口,冲这应蔚闻都不该问他,“好得很。”

“那多吃点。”应蔚闻给他夹了片肉。

贺宇航也不矫情,给到碗里就吃,填过五分饱,他目光不自觉地开始往应蔚闻手上瞟,“你一直都是右手拿筷吗?”

“嗯?”

贺宇航没跟应蔚闻吃过几次饭,有点记不得了,这之前他也没特意观察过,“写字拿拍什么的都是用的右手?”

应蔚闻停下夹菜的动作,看了眼,“有什么不对吗。”

“那你打人呢,扇人巴掌什么的,也是习惯用右手?”

“我没扇过人巴掌。”应蔚闻说:“说不好真到这一步了会先出哪只手。”

贺宇航那天醒过来是右边脸上有巴掌印,除了应蔚闻他想不到还有谁会来扇他,但应蔚闻这样说,看着也确实不像会动手打人的人。

区区几句话就能把人噎死,语言的魅力远比暴力要大,有这一技傍身,谁还费那力气。

“问这做什么,怀疑我打过你?”

“没,随便问问。”贺宇航闭嘴了。

吃完饭他有些困,上床又睡了一觉,应蔚闻没有要走的意思,估计是想等他挂完,没一会了,贺宇航想,他迷迷糊糊,几次感觉到应蔚闻的手贴在他额头上,试他有没有再烧起来。

何必呢,贺宇航想,他现在要脸没脸,要身材没身材,应蔚闻何苦想不通非要睡他,这么多年没睡腻吗,以他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没有,就是岳锦白这种,勾一勾也是手到擒来。

不对,反过来了,是连自己这种都能搞定,还有什么是他拿不下的。

征服有瘾,贺宇航给他在言语巨人的标签上,增添了新的评价。

第43章 没想法啊

“你究竟什么想法?”从医院出来, 杨启帆问他。

贺宇航瞥他一眼,“什么什么想法?”

“你跟他,应蔚闻, 你俩现在算怎么回事。”

“我没想法啊。”贺宇航立马澄清,“真的, 上回我就说过了, 这次是碰巧赶上,我比你更不想见到他。”

输完液医生建议是留院观察一晚上,不排除反复的情况,但贺宇航坚持回去,不想和应蔚闻单独相处是一方面, 杨启帆后来没回他了, 这让贺宇航有些心神不宁,怀疑他是生气了。

再晚点的时候杨启帆给他发消息说他到了。

应蔚闻原先说送他回去,门口出来看到杨启帆, 他似乎也没多意外,把装药的袋子递给贺宇航后,在他后腰上轻拍了拍, “去吧。”

贺宇航真去了, 但他猜测让杨启帆不高兴的点, 绝对有他回头看应蔚闻的那一眼, 当时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就觉得应蔚闻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让他忍不住就想回头看看。

应蔚闻站在原地,目送他,直到他坐上车离开。

这一举动贺宇航看不懂,落在杨启帆眼里, 那是赤裸裸的挑衅,昨天他俩在楼下说的那些,应蔚闻压根没听进去,也丝毫不放在眼里,此刻更是就差把不安好心四个字写脸上了,偏偏贺宇航无知无觉的,道个别左一回头右一回头,完了还说不想看见他。

“你生气了?”贺宇航压低了眉眼,偷看杨启帆的脸色。

杨启帆推开他碍事的脑袋,“我还犯不着跟你一个未成年生气。”

“谁未成年,人家明明刚满十八岁。”贺宇航说:“你要没生气就别拉着个脸,你知道的,我最怕别人对我冷脸了。”

“那你是非要我把话说到最直白才行是吗,你那工作,只要一天不辞,就是在给他机会。”

“我没有给他……”

“除此之外你们有别的交集?”杨启帆看向他,“我跟这人接触不到半个小时,我就敢说他不是什么好人,都分手了还这么殷勤,什么目的你真的想不到?”

“能想到。”应蔚闻跟他说了,他就是目的不纯,一点没瞒着,“可我没什么值得他图的。”

“你是这样想,他也这么认为的?”杨启帆恨铁不成钢,“都打开天窗请君入瓮了,你还觉得是巧合呢。”

贺宇航被骂得不吭声了,他今天的种种表现确实是有点犯浑,不喝应蔚闻的水,不接他的毛巾,不跟他面对面坐下来吃饭,态度做绝一点也能过,应蔚闻还能对一块木头感兴趣?

他也知道工作是抓手,可好不容易才跟魏总争取下来,“你让我想想,这事……没法我一个人说了算,我现在确实也做不了什么。”

“想吧。”杨启帆这次没一点心软,“跟他做对手,你就想你还有几条命够搭给他。”

贺宇航干笑两声,“那我后面不出门了,电话也不接他的,我让他没机会接触到我,这总行了吧。”

杨启帆就差倒抽一口冷气了,这什么小学生保证行为,刚说了应蔚闻这人狡诈他就在这表演幼稚。

但想归想,杨启帆也知道,苛责一个以为自己只有十八岁的人去成熟理智地处理感情上的事太过于理想,应蔚闻不是普通对手,杨启帆自己都还想不到所谓“早晚都会遇见”背后深层次的理由,除了应蔚闻早在十二年前就对贺宇航见色起意。

“好,你说的,不出门,电话也不接他的,后面两天我出差,你每天定时定点去监控前打卡,我就相信你。”

“靠。”贺宇航惊了,“你把我当狗呢。”

“就当了,怎么的吧。”杨启帆嘴角终于有了丝松动,贺宇航这才敢放松下来。

他当然怕杨启帆生气,怕他会像其他人一样离开他,那样他就真的没依靠了,那种孤独至死的感觉,贺宇航再也不想体验。所以当第二天早上起来,感觉身体恢复得不错,他真的跑到监控前,抱着狗打了一套太极。

贺宇航今天是有事要做的,在这之前应蔚闻给他发消息了,说替他约了他当年的辅导员,葛飞最后的情况有不了解的可以再找他聊聊,这刚好也是贺宇航想做的,身体原因耽误了一天,不得不说,应蔚闻在把握他心理方面很有一套。

“紧张?”

“有点。”早饭吃得晚,这会还哽在胸口,憋得贺宇航想吐。

应蔚闻把车窗放下条缝,“到现在还觉得是你的责任?”

“不能说完全无辜吧。”贺宇航说:“我确实骂他了,就算不是我的话导致的,他当时那样明显的异常,结果我们谁都没在意,冲这一点,我们三个就都有责任。”

应蔚闻闻言顿了两秒,“你那两个室友可不这么想。”

从学校后门开进去,没经过他以前的宿舍,倒是往教学楼走的路上,远远看见了九号楼。

五零一,贺宇航爬着窗格子一层层数,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记这么清楚,这校区他们当初搬进来时就是新的,这么多年除了道路两边的树木换了品种,变得比以前更茂盛外,整体格局都还在,置身其中的一瞬,梦境和现实慢慢拼接,重合到一起的感觉有种恍如隔世的奇妙。

“想好怎么跟张老师说了吗?”应蔚闻问。

“嗯,就说我这段时间用脑过度,噩梦缠身,来找他问问当年事情的细节,求个心安。”

应蔚闻笑笑,“行。”

张老师在岗多年,已经从本科辅导员转岗升职至学工办主任了,现在主要负责团学方面的工作,他并没有太纠结贺宇航记忆的缺损,“蔚闻说你很自责,这么多年一直放不下。”

贺宇航点了点头,“确实经常还会梦到。”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首先葛飞是自杀这点,没什么好怀疑的,公安那边早就定性了。”

“我想知道他们那么快结案,认定他自杀的依据是什么,这您清楚吗?”贺宇航说完,感觉对面坐着的应蔚闻朝他看了眼。

“你还觉得当时说他那句话不对?”

“我确实不该说。”

贺宇航的梦境到背葛飞下楼为止,尽管应蔚闻已经跟他说了,说他告诉了学校,告诉了警察,但当时那种情况,他担心应蔚闻是骗他的,并不全信,直到这话从第三人嘴里说出来。

可能这也是应蔚闻带他来此的目的,贺宇航视线跟他碰了碰。

“都知道那是气头上的话,没人责怪你。”张老师安慰道:“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是时候想开一点。”

“至于你说怎么判断他是自愿,当然不是只要刀是他自己拿的就算,教唆、胁迫、帮助他人自杀一样要承担刑事责任,之所以这么认,是因为葛飞有留下遗书,还有你室友的证词。”

“证词?”

“对,后来卫凯来找我们,说詹永亮跟他提起过,看到葛飞在写遗书,后面我们找詹永亮确认,证实了这一点。”

“他看到了?”贺宇航没想到还有这一层,“那他……”

“是的,他没说。”张老师叹了口气,“他当时的说法,是说他不清楚葛飞是不是闹着玩的,说这人性格怪,很不合群,不能跟人正常交流,所以没办法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判断。”

“那卫凯呢?跟他一样的理由?”

“他可能是想说的,被詹永亮劝住了,这种事,就算他俩真的是故意,也不可能因此治他们的罪,何况学校在这种情况下,不会轻易怀疑自己的学生,葛飞有心理问题,有自我结束的想法才是根本。”

贺宇航听完陷入了沉思,应蔚闻把话接了过去,“他遗书的内容您看过吗,方便说吗?”

“他父母后来来学校闹过一场,我也是那时候才看到的,没提你们宿舍的事,全篇也没有任何和谁有矛盾的字眼,只有他对生命的一些思考,还有迫切想要寻求解脱的意愿。”

应蔚闻起身走到贺宇航身边,在他肩膀上轻捏了捏,“听到了吗,跟你没关系。”

“嗯。”贺宇航回神,“没关系。”

“我当年也一直跟你说没关系,那时候你拒绝了学校安排的心理辅导,声称自己没有受影响。”这气氛带得张老师也自责起来,“现在看来是我在同样的事情上又犯了一次错。”

“不怪您,是我自己的问题。”贺宇航调整了状态,“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当年这件事确实影响很大,别说你们了,那是我留校当辅导员的第一年,差点因此改变职业方向,也是从那之后吧,学校开始重视学生心理健康方面的工作,现在每学期都会开展心理普测,常年有跟校外医校机构合作,预警防控网格也建好了,一直在努力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

回去的路上,贺宇航面无表情地靠在窗边,全程没说一句话。

他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应该很好从这些负面情绪里脱身才对,应蔚闻有一瞬间在他身上看到了三十岁那人的影子,他们在一起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贺宇航都是这样的状态。

应蔚闻一直不知道,到他“失忆”的前一刻,他究竟有没有从葛飞的事情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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