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他有两幅面孔 第3章

都是给他说亲闹的。

宋惊蛰朝她露了个格外明朗的笑容:“奶别生气,气坏了身体没人替。”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吴老太差点没被他噎死,骂了一句,气不顺地转身进了灶房。

“哥,奶这是怎么了?”她一走,院子里的人这才松了口气,四散开了。刚从村口纺织坊下工,没有目睹全程的宋寒露云里雾里地走到宋惊蛰身旁问道。

“奶丢了银钱,气不顺呢。”宋惊蛰回了一句,岔开话道:“你今天怎么下工这么早?”

“坊里的麻线没有了,活干完了就下工早。”宋寒露回完话,还是想听八卦,“奶怎么就丢钱了?”

“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宋惊蛰没说。

村口的纺织坊是五年前官府开办的,去上工也不是为了挣钱,而是抵税——康州府人多地少,百姓家里的田地连温饱都困难,就没有多余的土地种桑养蚕,官府年年收不上每人每年一匹布的人头税。

为了收上税,康州府官员以五村为一里,在村口设坊,由官府提供蚕丝麻线,村民提供劳力纺布交税。

老宋家的纺织劳力落在了宋寒露身上,这是宋惊蛰给她争取的,这样就能避免她跟自己一样,被他爷奶赶去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农活。但在纺织坊里和一群婶子媳妇干活的宋寒露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好听八卦的毛病。

宋惊蛰越不说,她就越想听。

她拉着宋惊蛰的胳膊:“我都十四岁了,不小了,哥你就说说呗。”

宋惊蛰被她缠得没办法,交代她道:“那我说了,你可不能传到外面去。”

宋寒露当即表示:“我绝对不跟第二个人说!”

没过两天,桃源村和周边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吴老太在打秦家湾秦满仓家傻哥儿的主意。

秦满仓媳妇周二风听到这话揣了根擀面杖就到老宋家干仗了:“吴桂花你个不要脸的老货,还想打我家哥儿的主意,我告诉你,我家哥儿就算是残了瘫了,躺炕上下不了地,我也看不上你个黑心肝烂心肠的人家!”

“你说谁黑心肝烂心肠的,看我不撕烂你个喷粪的臭嘴。”吴老太是个不甘示弱的,听了这话哪能忍,当下就冲上去与周二风扭打在一起。

秦翠莲见状连忙去拉:“乡里乡亲的,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动手动脚的,伤了可怎生是好。”

周二凤扯着吴老太的头发跟她对打,嘴上连同秦翠莲一块骂:“秦翠莲你个狼心狗肺的,你搁这儿装什么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连同你婆母一块算计我家哥儿的,亏我在秦家湾时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周二凤不傻,她家哥儿陪嫁十两银子的事,她只跟相熟的几个人提过,这宋家怎么知道的,除了秦翠莲没别人。

正是因为清楚,才更生气。她跟秦翠莲在秦家湾时可是手帕交啊,结果她拿人家当朋友,人家拿她当傻子。

秦翠莲被周二凤这么一骂,人都被骂懵了。

“呸,什么玩意儿。”周二凤才不管那么多,在宋家胡乱发泄一通出了气后,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往宋佳门口淬了声,又揣着擀面杖走了。

周二凤这么一闹,吴老太和秦翠莲在村里丢尽了脸,好些天了都不敢出门。

宋万民听着村里人的议论声,成天坐在门槛上,满面愁容。

宋惊蛰忙完地里的事,过去安慰他:“爷爷,这事都怨我,要是不给我说亲,家里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要不家里别给我说亲了。”

随着家里人口越来越多,矛盾也越来越大,宋惊蛰觉得他家一天不分家,这些算计和争吵就一天不会少。

可他们这个朝代不兴分家,律法里都写明了:父母在,子孙别籍者,仗六十,徒三年。这个刑罚太重了,就算有心想分家,也没人敢提。

但宋惊蛰前段时间从县城的读书人嘴里听到另外一条律法:父母许令支析别籍者,听。意思是长辈愿意分家,那就可以分。

可他爷奶是铁了心,想让大伯和他家养着三叔一家,要让他爷奶主动分家,眼下这些矛盾还不够。

“咋能怨你,不成家哪成。”宋万民不赞同,不说宋惊蛰下面还有几个没成亲的弟弟妹妹,就说这个家里有个打光棍的名声也不好听,“依我看,这亲不仅要说,还要往好里说!”

宋万民越说越觉得是这个理,他家如今被人议论来议论去,就是因为他家老婆子不好好给惊蛰说亲,总想走歪门邪道。要是他家惊蛰不仅说上了亲,还说了一门好亲,村里那些人的嘴巴也能堵住了。

他家在村里丢失的颜面也能重新捡回来。

宋惊蛰心里勾唇,面上却道:“这不好,家里本就没钱……”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宋万民主意已定,打断宋惊蛰的话,起身去屋里找了吴桂花,“你去包个一百二十文的红封,请花媒婆给惊蛰找门好亲事。”

被人打了一顿,赖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干的吴老太听到这话,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看窗外的天:“大白天的,你在说什么胡话。”

花媒婆可是十里八村最好的媒婆,当然也是最贵的媒婆,请她说媒,最少都要包八十八文的红封。一百二十文是村里人的顶封,月月红,寓意每月都红火。

吴老太舍不得这钱。她原先打算封个十八文,随便请个媒婆给宋惊蛰说个手脚健全能下地干活的亲事就行了,再不济还能让宋寒露出去给他换门亲事回来。待遇一下拔这么高,她承受不来。

宋万民看着她:“那你说咋办,你和老大媳妇打算一辈子不出门了。”

“……他们父子俩生来就是克我的!”吴老太说不出话来了,好半天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骂着不中听的话,起来办事了。

宋家的事瞒不过十里八村到处跑的媒婆,令花媒婆没想到的是,吴桂花这样舍不得钱给孙子说亲连人家痴儿都算计的人,居然会来找她说媒。

生意上门花媒婆断没有把钱往外推的道理,高兴地收了红封,听了她的要求,心念一转就道:“我这儿还真有个适合你家惊蛰的人家。”

第4章

稻香村。

一开春,春里的妇人夫郎们最喜欢跨个篮子,带着孩子漫山遍野地找野菜菌子。

香椿芽,刺龙包,水蕨菜,雪芽菜,甜艾草,芦苇笋,蒲公英,羊肚菌,梅子菌,梨树菌……

背靠大山,这些野菜多到吃不完,有些嗅觉灵敏又手脚麻利的妇人,出去一上午不仅能装满满一大篮子,拿回去洗干净码整齐还能背到县城集市上,卖个三五文补贴家用。

林立夏却不属于这一类人,他从小鼻子就不好,旁人搁很远就嗅到了野菜菌子的香味,他要走到跟前才能发现,因此他挖的野菜所获不多。

时间久了,他就不爱挖野菜了。

但他有项长久的生计,卖青草。

离着他们村不到五里地的地方有个畜牧庄,庄子里喂了不少的牛羊马,每天所消耗的青草不少。庄子周围又没有草场,他们向周边村子收青草,三文钱两围草。

林立夏每天一早去山上割两围草,挑去畜牧庄卖了,回来还不耽误地里活计。

稻香村很多人说他能干。

可……

“是是是,我嫁不出去,在家当一辈子老哥儿,你们多厉害啊,全家就没有不能嫁的,连只公鸡都能嫁,我哪能跟你们比啊。”

“林立夏!”

“咋啦,我说你家好,你还要打我啊。”

后山梯田上,一早卖了青草回来的林立夏边锄草边舌战群雄,把一群嚼他舌根的男男女女肺都要气炸了。

有人磨了磨牙:“不怕你牙尖嘴利,到时候真嫁个鳏夫老光棍,有你哭的时候。”

林立夏笑了:“这就不劳你们操心了,有关心我这闲心,不如多吃萝卜少放屁。”

众人又被气了一次,还想反击的时候,花媒婆出现在了地头上:“立夏,你来,我跟你说点事。”

“花媒婆咋来了。”

“不会是来给立夏说亲的吧?”

“咋可能,就林立夏那张嘴,周围有看得上的,早上门提亲了。”

“那花媒婆总不能找他闲聊吧。”

众人不说话了,都盯着地头上的花媒婆和林立夏,伸长了耳朵想听他们在说什么。

林立夏一出田地,花媒婆就拉住了他,喜滋滋地道:“你想找的人家我可算是给你寻到了,正经庄稼人,人又老实又勤快,生得也好,眉清目朗,端端正正的,与你是再相配不过。”

林立夏却不信:“这样好的人家轮得上我?”

纵使林立夏不想承认,可他也清楚。他,还有他们家的名声在周围附近很不好,正经人家打问未出嫁的哥儿,都不会往他家来。

花媒婆笑着道:“这就不得不说你的运气了。”说着她把宋惊蛰家的情况说了说。

“这宋万民家就是人多他们两口子又偏心闹的,把好好的一个宋惊蛰给耽误了。你是个有本事的,嘴巴又能说,你进了他家门,还怕他们欺负你?”

林立夏道:“还想欺负我,不闹到他家鸡犬不宁,我就不姓林。”

花媒婆点头:“这不就对了,只要你进了门,想法子把这家一分,你那公婆左右不过是懒了些,那宋惊蛰又是个老实的,你拿捏他们还不容易,到时候那个家还不是你当家做主。”

花媒婆这席话算是说到了林立夏心痒处。他爹娘只生了三个哥儿,他没个兄弟,他爷奶瞧不起他爹娘,早早就把他们一家给分了出来。

说分都是贴金了,随便给了几副破碗筷烂被褥,就把他们一家踢了出去。

村里没有分家的人家,他们家又是第一家被“分”出来单过的,又没分到什么好东西,家里穷得连吃饭的碗都没有。那些年,他爹娘带着他们三个哥儿,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

因此他和两个哥哥从小就知道他们要比别人更努力才行,人家姑娘哥儿在家学做菜绣花,他们三个哥儿把自己当汉子使,地里的活做得比汉子还要好。

他也是从那时起不再忍耐,别人说他,他会毫不客气地说回去,比起当受气包,他更喜欢当打受气包的那个人。

寓家可不管他和两个哥哥再怎么能干,到了说亲的年龄,周围附近连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

他两个哥哥倒是挺想得开,大哥招了个山民入赘,二哥嫁了个没有田地的猎户。

到了他这里,村里人都说他恐怕也要走两个哥哥的老路,随便找个人嫁了。

林立夏不服气,别人越是这么说,他就越要找个正经人家,明媒正娶地出嫁。

而且还要嫁过去就当家做主,他可不想跟他爹娘一样,生不出儿子,就被人赶出家门。

“走,跟我家去。”林立夏心动后,拉着花媒婆就去找他爹娘说这事了。

地里一群长耳朵的见此都议论开了:“还真是来说亲的啊,谁家这么想不开,看上了林立夏?”

“谁知道呢,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吧。”

“要是说个缺胳膊断腿的那就好看了。”

“都闲出屁来了是吧,要不要我给大家找个乐子啊。”一同在地里帮娘家干活的林家二哥儿林孟春突然向说他家闲话的人招呼过去,地里顿时安静了。

林立夏回了家,把花媒婆的话一说,然后就跟他娘道:“娘,你把媒钱给了,我才好相看。”

花媒婆肯这么卖力地为他找人家,正是因为他当初承诺了,说成了,就给她双倍的顶封媒钱。

完全不知林立夏私底下偷偷找了媒人说人家的冯金玉 ,一听说个媒要花二百四十文,操起手边的扫帚就往林立夏身上招呼:“我叫你一天胆大包天,还学起给自己找媒人来了,林立夏,我告诉你,这钱,要出你自己出,我是不会给你出的。”

就知道他娘会炸的林立夏早有准备,在他娘举起扫帚前就跑开了:“我怎么就胆大包天了,我这不是想给你赚钱,让你在村里扬眉吐气吗?”

冯金玉才不相信他的鬼话:“花个钱还能赚钱扬眉吐气了,你是不觉得你娘我是个傻的,随便编几句话就能糊弄我。”

林立夏没办法,掰开嚼碎了给她说:“你想啊,村里正经人家成亲谁不要聘礼跟聘金的,前些年年景不好的时候,二堂姐出嫁,大伯都要了二两银子的聘金,没道理这两年年景好了,我们连二两银子的聘金都要不到。”

气头上的冯金玉一愣。

她正经没嫁过哥儿,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来要聘金这一茬,想想别人家嫁哥儿,夫家又是给聘金又是给聘礼的,她眼一热,跟这些比起来,好像这二百四十文也不算太多。

见她娘被说动了,都跑到院门口的林立夏又添了一把火:“到时候我风风光光出嫁,狠狠打村里那些说我们家的哥儿嫁不出去的人的脸,我不给娘挣面子吗?娘以后见到老屋那些人也有底气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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