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他有两幅面孔 第28章

宋惊蛰现在不怕他们报复,就怕他们不报复。

“宋惊蛰!”

宋惊蛰正想着,一道声音喊住了他。宋惊蛰顺着声音来源处看过去,见是同村的付博文站在树下狼狈地躲着雨,走过去,将伞顶在他头上。

“谢谢。”身上铺天盖地的雨势收住,难受的滋味缓解,付博文朝宋惊蛰道了谢。

宋惊蛰摇头问他:“不用谢,你这是?”

“刚从县学下学,运气不巧,遇上大雨,得麻烦你送我一程了。”付博文不好意思地朝宋惊蛰说道。

他下学的时候天有些阴,知道可能要下雨,但他想着这都晚上了,要下可能也是明儿下去了,就没回宿舍拿伞,顶着灰蒙蒙的天往家赶。

谁知道走到半道就下起雨来了,更糟的是,这雨越下越大,眼看没有伞他就要被困在这里了,幸好宋惊蛰路过,不然他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事,走吧。”

虽说宋惊蛰也很不喜欢付博文,但他也做不出这种见死不救的事,将伞拿给他,扯过他背在身后的斗笠戴在头上,出了伞,跟付博文一起向桃源村走去。

付博文拿着伞瞧着宋惊蛰身上又是斗笠又是蓑衣的,羡慕得不行,怎么他就没宋惊蛰这个先见之明,提前带伞带蓑衣,不然他这会儿也不至于狼狈到全身湿透。

嫉妒心起,想到他这次在县学考进了甲等,夫子奖励了他半两银子,有心想跟宋惊蛰炫耀,起了个话头问他:“我看你也是从县里回来,你去县里有事吗。”

“在县城做工。”

宋惊蛰想起小时候,夫子去世后他没学上了,但书本上有个地方他还没弄懂,得知付博文去了姨父家读书,便带着书本上门去问询,付博文一句:“你现在都不读书了还学这些做什么,别来浪费我时间。”把他堵了回来,不欲与他多聊。

“这就对了嘛。”付博文说起上次撞到他成亲,他爹说他现在还在村里务农的事来,一副劝说的样子,“你上过学,又识得些字,在镇上什么活儿找不到,何必在村里浪费光阴。”

说完,他见宋惊蛰没有说话,以为宋惊蛰默认了,便又问道:“你在哪家铺子做工,说不得我认识那家铺子的掌柜,你也知道,县里的人对读书人比较宽容,没准我能让他给你安排个轻松的活计。”

借着雨幕宋惊蛰无声地笑了一下,他就说付博文今儿怎么这么热情,原来是跑他面前炫耀来了。

不动声色地说:“不用了,没多大的事儿,不好浪费你人情。”

宋惊蛰越这样说,付博文越是要帮忙:“没事你说,你今天帮了我,我不帮你一把,我心里过不去。”

“好吧。”他都这样说了,宋惊蛰还能不成全他吗,“县里修城墙,县令请我去当厢军监工,你要是说得上话,能不能让县令重新换个厢军都头。”

县令?厢军?监工?

宋惊蛰这一串话砸下来,差点把付博文给砸晕,这哪一个都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他一个普通学子哪能跟县令说得上话。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宋惊蛰:“你说县令请你去当厢军监工?”

他一个农人怎跟县令说上话了。

“是啊,三个月十两银子呢。”宋惊蛰点头,县令同意的,也算是县令请的吧,左右这事是真的就行了。

付博文看着宋惊蛰那一副认真的样子,瞬间绝了要炫耀他那半两银子的事,看了看已经到村口的路,也不再提要帮宋惊蛰的话,找了个借口走了:“到村口了,我先回去了,等天晴了,我再上门还伞。”

一回到家,他衣裳都来不及换,就向他爹付明达求证:“爹,我听说那宋惊蛰被县令请去当厢军监工了。”

“是啊。”付明达颔首道,“还是衙役亲自上门来请的呢。”

杨万峰上门那天,整个村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了,不过宋家人担心惹杨万峰不快,没说宋惊蛰救了他爹的事,只说宋惊蛰和他有些交情,这次上门是请他去当监工还恩情的。

这事儿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是县令派杨万峰上门来请的,付明达也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唯独付博文听了这事儿如遭雷劈愣在原地,他读书这么多年都没跟县令说上一句话,可宋惊蛰却能够让县令主动放下身段来请他。

他都这么努力了,怎么还是赶不上宋惊蛰?!

“……”

气走付博文后,宋惊蛰也往自家的方向走去,还没走上两步,林立夏就出现在了他面前:“惊蛰哥!”

“你怎么在这儿?”宋惊蛰看着举着伞突然出现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林立夏将伞举到宋惊蛰头顶:“下雨了,我就猜到你今天会回来,特意在这里等你呢。”

宋惊蛰主动接过伞帮两人撑着,抬头看了看天,没见有闪电这才放下心来:“还有几步路就到家了,你来等我,要是遇到打雷怎么办。”

林立夏怕打雷的事儿,也是宋惊蛰这段时间刚发现的。

那天下雨,宋惊蛰也是这般冒着风雨回来,没见到林立夏,郑月娥说他早早休息了,宋惊蛰还以为他太累了,身体不舒服,推开房门一看,他正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而门外雷声震天。

在宋惊蛰的安抚下,好半天他才说,他小时候去山上砍柴,也是遇到这种雷雨天,下山的时候,一道雷劈在他身侧的一棵树上,树倒了不说,连带着那片坡都滑了下去,要不是他跑得快,他现在就葬身山洪了。

自那天起,他一见到打雷,心里就止不住地害怕。

“就一会儿没事的,见到你就不害怕了。”林立夏毫不避讳自己的依赖,自上次被宋惊蛰发现他害怕打雷,每每遇到雷雨天不管多晚宋惊蛰都会回家,宋惊蛰不说,林立夏也知道,他是为了陪他。

宋惊蛰牵过他无意识攥紧的手,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道:“吃饭了没。”

“还没有,等你回家一起吃。”接触到宋惊蛰手心的掌温,林立夏发紧了心松了松,眉眼带笑地跟宋惊蛰说话,“灶房盖好了,娘今儿高兴,做的鱼肉饺子,可香了。”

宋惊蛰在县上干活的时候,林立夏一点都没歇着,不管天晴下雨都在帮家里盖屋子,前些天一把灶房盖出来,不见下雨天有漏雨飘雨的迹象,就把搬家放在各家房里的东西都搬了进去。

家里宽敞了,又有了做饭吃饭的地方,郑月娥一高兴,今儿一早起来剁了不少鱼肉,要包鱼肉饺子,把大房三房眼气得不行。

不过林立夏见天快下雨了,没让煮,想等宋惊蛰回来,一家人一起吃。

宋惊蛰疑惑:“哪来的鱼肉?”

“爹去大堰塘捉的。”林立夏回了一句,又说,“捉鱼的时候,我看大堰塘外头的水渠长了不少的水芹,惊蛰哥,你说等天晴了,我割些水芹去县城卖怎样?”

宋惊蛰蹙眉:“这东西可不好弄。”

大堰塘外头那条水渠他知道,排水用的,因为常年没人打理,一到夏天,野水芹疯长,水蛭也跟着蜂拥而至,有时候宋惊蛰路过看到那趴在水芹上的水蛭都犯恶心。

“我会弄,在我们村,这东西大家都抢着割呢。”林立夏信心十足地跟宋惊蛰说。

稻香村地势没有桃源村地势好,庄稼收成比不上桃源村,像水芹这种小东小西,不少人家都盯着,一成熟,就有人弄去镇上售卖,给家里添置个针头线脑的也好。

宋惊蛰见林立夏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不忍心拒绝:“好,等雨停了我陪你一起去。”

心里打定主意,要是水蛭太多,他就不让林立夏割了。

林立夏见宋惊蛰答应了,一想到他去县里卖水芹,当天回不来,就可以跟惊蛰哥一起住县里,止不住心里的雀跃,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够把它压住。

“惊蛰哥。”林立夏停了脚步,唤了宋惊蛰一声。

宋惊蛰跟着停住脚,问他:“怎么了?”

林立夏突然将宋惊蛰打着伞的手拉了下来,借着雨伞的遮掩,飞快地在宋惊蛰的唇上碰了一下。

噼里啪啦的雨打在伞上,天地间的声音都被雨声隔绝了,宋惊蛰却在这片刻中失了神,如同被定格一样听不到雨声,也感受不到周围的存在。

等他好不容易回神,意识到林立夏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被林立夏握着手往前带了一截。

两个人都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可伞下的温度却迟迟没有消散,连带着烫红了宋惊蛰捏着伞把的手。

然,宋惊蛰还是没陪林立夏割成水芹,下了一夜暴雨,第二日还没放晴,宋惊蛰正想着今日也不用上工时,县里来人了。

是一个厢军的壮勇,他一见到宋惊蛰就面色发白地道:“宋监工,不好了,我们先前做的那些墙面都泡发胀了。”

宋惊蛰面色也是一白,他先前说的话,一语成谶。

第36章

“怎么回事?”宋惊蛰和壮勇赶到县上, 急切地向迟都头问道。

新修的这一段城墙若是出了什么事,不仅迟海东跑不掉,他这个日日检验, 每天画押的监工也跑不掉。

“你先看看吧。”

迟海东今天没有再阴阳怪气了,而是板着一张脸把位置让给了宋惊蛰。他的人, 今日一早照例来看压在城墙上的油布有没有被风吹落, 结果油布没事,城墙却出了事。

宋惊蛰上前, 只见他们先前修筑的城墙, 不知道为什么凹出来一截, 如果只是这一段还好, 大不了拆了重修, 然而先前修筑的墙面全都有这个现象, 这问题可就严重了。

宋惊蛰伸手戳了戳那泡发胀的墙面, 感受着里面残留着一股很浓郁的水气,他转过身问迟都头:“你们下雨的时候没有做防水吗?”

“怎么可能,我就算再蠢,也不至于忘了这点。”迟都头心里烦躁,说话的语气很不好。

宋惊蛰生气地把手上黏糊糊, 全是水的泥巴拿给他看:“那你说这是为什么?”

虽说城墙也是用泥砖所筑, 可城墙的泥砖是三合土垒成的。所谓三合土即石灰、黏土、细沙外加煮熟的糯米等物混合而成,比农家修筑的房子不知道坚固多少倍。宋惊蛰家林立夏自己盖的屋子都没出现这种情况,而更坚固的城墙却出现了这个问题。

宋惊蛰不问迟都头问谁。

“正是防雨所致。”迟都头掌管湘军这么多年,不可能看不出问题所在,“最近这天, 暴雨太多,我们刚修好的城墙水气未干就被油布所遮盖, 墙内的水气出不来,又不透气,温度过高,就会导致墙面发胀。”

宋惊蛰听了他的话,面色一黑,恼怒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提醒你,还提醒错了吗。”

毕竟他昨天才说了这种话,今天就出了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不怀疑。

“我有说你吗?”迟都头也被宋惊蛰的语气给激怒。

一码事归一码,这新修的城墙不做好防雨,水汽未干就被暴雨冲刷,那就不是发胀的问题,而是直接垮塌了。

是,宋惊蛰昨天得罪过他,他有想过要整治宋惊蛰,可他迟海东再不是个东西,也不会傻到拿自己的前程去给宋惊蛰添堵。

“行。”见迟海东没有把责任全推他身上的意思,宋惊蛰稍稍冷静了下来,“那你看看这事怎么解决。”

迟都头冷着脸想了想:“为今之计,只有换配方,重新修筑,这个法子了。”

宋惊蛰想了想,只开工半个月,把墙面敲掉大家再赶赶工,应该来得及,点头同意:“那就换配方吧。”

“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迟海东讥诮。

这修筑城墙的配方每一份都是独一无二的,一个都头手上能有一份就不错了,有两份配方的都头,那来头都得不一般。

迟海东就是这小小县城的一个都头,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上头又没个人脉,手上除了朝廷给的一个配方,他上哪儿弄第二份方子去。

康州府这么大,宋惊蛰就不相信找不出第二份配方:“迟都头认识别的都头吗,或许我们可以向他们打听打听,问问看有没有对应的方子。”

“认识的人有,配方也有。”迟都头的脸讥诮得更厉害了,“不过人家开价要一千两,我们有钱吗。”

这种配方都是别人吃饭的家伙事,谁舍得平白无故地拿出来,就算是县令去问,县令也得给钱。

宋惊蛰听到一千两的时候,心头猛地一跳,他还在为十两银子而努力的时候,县城里的人干的都是上千两的买卖。

有那么一刻宋惊蛰都不想种地了,想来县城干这倒卖方子的买卖。

好在他的理智迅速回归,知道这里面多少都有趁火打劫的成分在,实际方子的价格可能并不值这么多。

一个壮勇有些天真地问:“我们何不把这事上报给县令大人,让县令大人替我们解决配方的事呢。”

宋惊蛰和迟海东各自看了他一眼,都没说话。

开工的时候,县令就跟他们讲好了,这事是包给他们的,何为包,意思就是除了给钱,其余的事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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