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张开骨翼,朝着奥兰德急抓而去,那枚刚刚擦拭过的、老旧的机械臂被安装在左手,锃亮的手刺张开,奥兰德向后退了一步,侧身避过这样迅捷的攻击,刀尖在空中划过,猛烈的右拳便似有所悟,朝他的头直直向下,呼啸砸来。
弗吉朗预判他的位置。
……和下等虫聊天就是麻烦。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展现自己的笨拙。
奥兰德微微皱眉,实在不想剧烈活动,他不喜欢身上有多余的伤口,雌虫的身体同样是雄主的财产之一,除非得到应允,无权随意处置。
对方的战斗天赋倒是令他觉得有些诧异,他随意地从椅子上拿起那只流光溢彩的手杖,不避反进,“刺啦”一声?,有什么寸寸碎裂。
最顶部的尖头,顺着骨骼的缝隙,直接贯穿弗吉朗的右拳心。
“你注射了什么药剂?”他眯起眼,问?,“星核药?”
原本以为是和切洛差不多层级的对手。
但从肢体的爆发力来看,高于利亚·科维奇,恐怕比赫尔诺更胜一筹。
如果不是靠天赋,那就只能?是频繁压榨精神力之后的成果。
“那是什么药?”鲜血汩汩涌出,一只手已经?失却?力量,“砰”一声?,弗吉朗变拳为掌,骨翼骤然袭来,笑?着说,“我没听?说过啊。”
整个船舱都因为弗吉朗精神力的释放,而无声?翕鸣起来。
如果不是精神力能?够操控的科技装置太?少,恐怕不止震荡这么简单,下一刻,容纳数千名虫族的援救船爆发出猛烈的晃动。
高阶雌虫鲜少会佩戴足够数量的武器装备。
枪炮、引力场、防护罩等外置装置在高等级的战斗中,会失去很?多作用,精神力能?够掌控自己的,自然就能掌控敌虫的武器。
而虫化后的躯体和骨翼,就是最好的武器。
他的速度已经?拉到极致,仿佛一座山丘猛然压下,见这位“元帅”依然没有虫化,不怒反笑?,说:“……你太?狂妄了。”
他未从温斯特家?族离开时?,便听?有长辈不满地提到过昔年卡里尔·柏布斯的狂傲。
但没有谁敢在同级的战斗中,面对虫化的对手,依然从容应对。
他飞身迫近,抓到了这位“元帅”的影子,只需要一掌,便能?麻痹对方的心脏。
然而下一刻,那道影子倏然在他眼前不见了。
有什么弯折起他的骨翼,刀柄从机械臂上寸寸碎裂,奥兰德捞起那只手刺,尖锐的刃尖划出豁大?的口子,割破手下的翅脉。
雌虫骨翼的纵脉约13到14条,连接起身体的血管。
鲜血横流。
血流注飙溅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将手刺随意地粉碎,弗吉朗·温斯特揣倒在地。
“藏得不错。”鞋尖在弗吉朗脸上碾过,弗吉朗痛得隐隐皱眉,听?到这位“元帅”语气?无波无澜地道,“赫尔诺可?没用像样的语气?描述过你。”
一只义眼要脱离弗吉朗的眼眶。
奥兰德这才卸了力。
弗吉朗目光死死地盯住他。
“……你不只是SS级。”他躺在地上,胸脯不断起伏,哑声?道,“SSS级?”
太?快了。
探出的精神力呈碾压之势,不断地、飞快地捆住他的躯体,仿佛随时?能?够让身体撕裂。
如果清楚这件事,他未必敢有多余的胆子试探。
奥兰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耐心地问?:“你给自己注射了什么药剂?”
弗吉朗道:“……没有名字。”
奥兰德问?:“赫尔诺研发的?”
“……”
上首的目光沉缓、冰冷,过了很?久,才说:“爆发力还可?以。”
但耐久力差了许多。
·
走进船舱里,这艘援救船比切洛提供的星舰更干净一些,配备有单独的茶水室,但味道依然臭不可?闻,有不少雌虫缺胳膊断腿,亦或是整体的肢体严重失调。
“他们都曾贩卖过器官。”弗吉朗·温斯特垮起一张脸,简明扼要地介绍道,“有的是进入星舰之前,有的是在此之后,没有谋生的手段,也只能?如此了。”
还有些则是反叛军的旧部。
无数虫同时?把目光转向奥兰德·柏布斯。
弗吉朗清楚奥兰德对此不感兴趣,但依然热情地介绍:“……觉得怎么样?能?供您榨出油水吗,元帅?”
鲜血逐渐止住,但因为骨翼骨折,哪怕收起虫化的体表特征,他走路依然一跛一跛,奥兰德没有理会这些冷嘲热讽,问?:“温斯特家?族的遗物被你放在哪里?”
他面部轮廓和切洛有三分相似之处,线条更为硬挺,弗吉朗将义眼装入眼眶,不置可?否地问?:“您拿什么来交换?”
“物归原主而已。”奥兰德眼眸深邃锋锐,若有所思,问?,“你偷来的东西,没有考虑过归还吗?”
弗吉朗沉默片刻,说:“温斯特家?族已经?不是原来的温斯特家?族了。”
没落招致祸患,贫瘠会导致偏激,让这个昔日曾主宰整片星域的家?族几乎走向绝路。
联邦不欢迎这个家?族,族内也不再迎接新?生。
靠着和卡里尔·柏布斯的姻亲关系,朝柏布斯家?族打秋风打了十几年,奥兰德早已腻烦,上台之后,彻底斩断了这样的寄生关系。
卡里尔是怎么忍这么久的?
“就像您不会认为自己是温斯特家?族的后裔。”弗吉朗说,“我也如此。”
奥兰德淡淡颔首。
“温斯特一世的权杖在你手里?”
“……是。”
奥兰德冷不丁意识到,弗吉朗·温斯特的死穴不在于温斯特家?族,而在于这一船舱一船舱接收的废物。
茶水氤氲,水雾中看不清他的视线:“你觉得如今的温斯特家?族,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弗吉朗闻言停滞了许久,他想要发声?,却?因为这话的意味而不寒而栗,艰涩地说:“你要做什么?”
何?必赶尽杀绝?
“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奥兰德递出十瓶细胞再生液,温和、平缓地问?,“……天平就握在你手心,温斯特先生。”
他继续说:“你是选这些平民?,还是选择温斯特家?族?你想要他们拥有身份,成为真正的联邦公民?,还是温斯特家?族躲过一劫?”
他不可?能?再留下前朝的皇室。
·
从船舱出来的时?候,黑沉沉的一片,将布列卡星彻底隔绝。
布星进入黑夜。
副官为他披上一件大?衣,便见军团长突然捂住胸口,幅度很?小,但难以抑制地干呕。
——好脏。
副官愕然,道:“需要我为您叫医生吗?”
“不用。”奥兰德垂下眼,前几天的孕期反应让他欣喜,他希望更严重一些,如果能?生一场病,发烧、感冒,那再好不过。
这样雄虫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他身上,会心疼他。
如今对这样的渴望已经?淡泊,没有意义的反应,何?必大?动干戈。
他对气?味难以忍受,迫切地需要洗个澡,顿了顿,才问?:“利亚·科维奇是什么反应?”
伊维·科维奇是抛出去的饵。
钓回来一堆信以为真,朝雄虫保护协会毛遂自荐的金鱼,正好一锅端了。
副官说:“他去找了康纳。”
企图昭然若揭。
科维奇家?族的年终会议,有潜伏进去的自己虫。
奥兰德唇角弯起讥诮的弧度。
他想起斐厄家?族的那段录像,两虫在监控死角的一段谈话,又一起回来,以及处在第二军团时?,利亚·科维奇不自觉的目光。
像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他的雄主对那位雌虫并不讨厌,甚至有一种朋友的亲昵。
利亚知道分寸还好,可?惜他并不清楚。
——再这样发展下去,他是不是要给利亚·科维奇问?好、敬礼了?
他的雄主会再也不想看见他吗?
从昨天到现在,那股莫名躁郁的心情在脑海中不断郁结,像是一团火在燃烧,种种设想几乎烧得他寝食难安,笑?了声?,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就不死心呢?”
明里暗里已经?警告过了,也留足了朋友的体面。
已经?忍了很?久,还要他怎么办呢?
看到蹿上来的缝隙,便想要抓住,只会恶心到他的雄主。
·
奥兰德回到庄园的时?候,已经?接近晚间十点,玄关的灯还亮着,但一楼空空荡荡,今晚是约瑟夫做的饭,他吃了两三口,味同嚼蜡,去找营养液喝。
等进了厨房,才听?见后面传来脚步声?。
魏邈踩着拖鞋,右手握着水杯,捉住他的手,道:“别喝这些。”
再喝下去,味蕾就要退化了。
他穿着宽松的睡袍,哪怕理智告诉他要远离,到底也没办法?真的就撒开手不管,良心就过不去。
奥兰德织网的水平不算高明,彼此毕竟有过长足的了解,蛛丝密密麻麻,被拽住,只有他窒息,走出去,鱼死网破。
他,还有那只蜘蛛,所有都毁之一旦。
奥兰德看见他,嘴角先下意识勾起一个笑?意,贴着魏邈身体的手臂僵了僵,又很?快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