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邴解元。”盖中宝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跟邴温故见面, 而且这次还是他主动求到邴温故跟前。
“在下这次前来, 乃有所求。”
邴温故大约猜到盖中宝要求什么, 微微颔首,“先生不必如此客气, 你与我夫郎尚且算合作关系,有这层面子在, 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直说,某若能帮得上,必定帮。”
盖中宝混迹市井之中,人精一样,躬身对南锦屏一礼,“在下在此谢过无为先生, 谢过邴解元。”
“走吧。”
盖中宝这边有姜憬淮的关系,之前通过教坊司搞了一些钢丝出来。之后的事情就需要邴温故指导。
吊威亚这种项目其实属于危险运动,需要专门的指导,这里只有邴温故会,所以邴温故顺便兼职了一个武术知道。倒也算专业对口,毕竟前世邴温故乃是将军。
邴温故给这些人讲述了吊威亚的注意事项,尤其需要注意什么,和过程中会遇到的各种危险。
当然也在打戏上给出很多意见,怎么打看起来更具有美感,演员更轻松。
“你们可以再找匠人制作一个环形威亚,套在演员腰上,演员便可以在空中360度旋转,还能托马斯回旋,都是非常漂亮的武打动作。”邴温故既然收了这份武打指导的钱,该教的就绝对不会藏私。
那头的演员虽然有些听不懂邴温故那些前卫的专业术语,但是大致能猜出是什么意思,眼睛越听越亮。
等到环形威亚做好之后,邴温故亲自指导了动作戏,那效果就更加出彩了。
实际演出那天,那现场效果更加绝伦,演员在半空中凭借自身腰力来几圈旋转,躲避周围纷纷射来的刀光剑影,尤其在光线不明亮的夜晚,简直就好像真的在空中旋转一样。台下叫好声一片。
“哇!那个演员好厉害,他怎么做到在空中旋转的?”
“他是不是真的会功夫?”
听着台下雷鸣般的掌声,盖中宝的嘴角都咧到耳后跟了。
虽然这不是他的评书,但是却是他友人的场子,尤其是能有如今这种精彩绝伦的表演,还是因为他的从中牵线帮忙。
盖中宝再次对邴温故和南锦屏鞠躬致谢。
邴温故依旧如上次那般道:“先生若要真心谢我,就请多多为我夫郎的评书费心。”
“这是自然。”盖中宝道:“无为先生的评书爆红,亦与我有益。”
盖中宝恭敬送走二人后,友人不解问道:“明明帮咱们的是邴解元,为什么每次你谢的时候都要带上他的夫郎,而且我观你对待邴解元夫郎的态度似比邴解元更加恭敬。”
盖中宝觑了一眼友人,“你也就是运气好,赶上这波威亚风潮才能出头,否则就你这为人处世,这辈子别想出人头地。”
友人不服气道:“我也没有那么不通人情世故吧。”
“你都跟邴解元接触这么久了,难道看不出来他对其夫郎的在乎?”盖中宝道:“一个男人能允许自家夫郎写推翻男人统治的话本子,并且利用自己的一切人脉帮助其宣传不说,还并不隐瞒其真实身份,反而把其推到人前,你就该知道邴解元什么心思了。”
这么一说,友人有些明白了。
“我便是再跟你说的直白一些,当初邴解元研究吊威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宣传他夫郎的剧,如果不是因为他夫郎的剧,我敢肯定邴解元绝对不会搞这些东西。”
友人有些不相信,“看着邴解元挺有距离感甚至有些清冷的人,那么痴情吗?”
盖中宝摇头,“戏文里不是说了吗,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我皆非英雄,不过为了活着而忙碌的市井小民罢了,自然不懂邴解元他们那些文人骚客的痴情。”
邴温故和南锦屏同盖中宝等人分别,没有立刻离开瓦舍,而是在瓦舍之中闲逛了起来。
最近瓦舍的戏曲风格非常统一,都是各种吊威亚的打戏。邴温故在星际看到的打戏比大庸打戏激烈的多,没什么兴趣。
但是南锦屏不同,他刚刚接触,同所有大庸人一样,都在兴头上,爱看得很。
邴温故也不嫌弃厌烦,就耐心地陪着南锦屏一个个戏园子看去。
有些名角的戏得提前买票,临时都没空座的,这种邴温故没提前买票看不了,就陪着南锦屏去了一些小园子。
这些小园子倒是能买到票,就是演员不是名角,不过倒也适时地蹭着威亚的动作戏,南锦屏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演员打戏不错,没有你指导,能演成这样,天赋悟性缺一不可。”南锦屏吃着小食,点评道。
邴温故点头,“天赋不错,肯吃苦,若是得遇机遇,可成事……”
邴温故话音未落,就被一阵尖叫声掩盖。
“啊!啊!啊!救命啊,这里有人出事了!”
原来正是邴温故和南锦屏议论的那位武打演员,他正在表演激烈打戏的时候,威亚忽然出了问题。演员重重撞在表演场的一根木桩上。
邴温故和南锦屏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冲了上去。
现场乱糟糟一团,演员嘴角缓缓淌出一道血。
“怎么办?他吐血了,快来人啊,背他去医馆。”
立刻就有人七手八脚涌上来,要背演员去医馆。
“别动他!”邴温故这时候忽然高喝一声。
那些正准备背人的壮汉吓了一跳,下意识住手。
最开始求救的小少年瞪向邴温故,满是防备,“你是谁?你想干嘛?我师兄都摔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要拦着救人,是何居心?”
邴温故面对少年的失礼,没有责怪,而是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台上。
小少年更加防备邴温故了,抱着人试图往后躲。
“我劝你最好不要挪动他。”邴温故来到受伤的演员跟前蹲下来。
小少年双手张开,挡在受伤演员跟前,不让邴温故接近他师兄。
南锦屏跟着走上前,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你不要紧张,我夫……我哥夫没有坏心。”
南锦屏下意识隐瞒了自己性别,非是自卑,而是不想高调或者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那个小少年并没有被南锦屏的温柔安抚住,反而凶狠地瞪着南锦屏,“你骗人,我认识你,你分明是这个男人的夫郎,你为什么要说谎?”
南锦屏愣住,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少年竟然会认识他。
小少年像是一只小兽,张牙舞爪地护着自己在意的人,防备地看着这个世界。
小少年忽然感到自己的衣服被拽了拽,回头就看见他师兄在拽他。
师兄嘴角有血,脸色苍白,看着整个人都很虚弱,说话费力,每吐出一个字都似用尽全身力气。
“师,弟,你让开。”
“我不让!”小少年固执道:“师兄,你不是不知道他们是谁。他就是那个威亚的发明者,邴解元,瓦舍中现在谁用他的威亚,都要请他去做武术指导。唯独咱们没有,他若是心生怨恨,趁此机会害你怎么办?”
原来最近邴温故频繁出入瓦舍,已经在表演艺人圈子里名声大噪,只不过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这些表演艺人,已经把邴温故认成威的制作者,他们这些未经允许就用威亚的,难免有些心虚,觉得偷盗了别人的东西,自然也怕人追究。
至于邴温故本人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威亚又不是他首创,谁想用,拿去用就好了。
南锦屏赶紧解释道:“你不要着急,我夫君不在乎这个。”
小少年却不肯相信,“不在乎?一场武术指导几百两银子,谁会不在乎。如果真不在乎,你刚才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一定别有所图……”
“师弟,不要…说了,我相信…小三元郎君的…人品,他不会…害我。”
“师兄!”小少年又急又怕,但是受伤的演员冲他摇头,小少年最后还是让开了。不过却像是一头护食的野豹双眼死死盯着邴温故,大有邴温故一有对他师兄不利的举动,他就会立刻冲上去,把人咬死。
邴温故没管小少年,伸手隔着戏服在受伤的演员身上摸起来。
小少年忍不住道:“你在干什么?”
“温故在检查他的伤势,看他肋骨是否断了。”南锦屏的所有知识都是邴温故教的,邴温故要干什么,南锦屏都知道。
随着南锦屏话音落下,邴温故已经检查好了受伤演员的胸前的骨头状态,“肋骨断了,不能背,会扎进肺里。你们找一块平直的木板过来,我教你们正确的搬法,把人搬到木板上,抬去医馆。”
“好,我们这就去找。”其他人立刻散去找木板。
邴温故注意到受伤演员一条胳膊上的小臂处的骨头错位了。
“我帮你复位,忍着些。”这些简单的骨头复位,对于邴温故而言都不是什么难题。他们这样常年征战沙场的士兵,这些简单复位是必须学习并且熟练掌握的,否则单兵作战的时候,骨头的状况会影响他们的作战状态,进而影响战争结果。
邴温故顺着骨骼摸下来,猛地一推,骨头发出卡地一声,同时伴随着一声惨叫。
小少年这次再也忍不住,一把就要推开邴温故,邴温故反映比他更快,自己率先一步起身,没被小少年碰到一片衣角。
“师兄,师兄,你怎么样了?”小少年着急地扑倒他师兄跟前。
受伤的演员此时发现他的胳膊能动了,“我,没事。胳膊…好了,谢…谢。”
“不必。”邴温故随意道。
“木板来了,木板来了。”
邴温故注意到这些人抬来的并不是什么木板,好像是谁家的门板。
不管是什么,总之是平板。邴温故指挥着几人合力,以正确的姿势把人抬到门板上。
这些人抬着受伤的演员赶紧出了瓦舍,直奔最近的医馆。
医馆这会儿虽然有病患,但是见着一个抬着来的,郎中还是先给看了。
“怎么受的伤?”郎中看见伤患嘴角边的血迹,面色严肃。
“吊威亚出了意外,摔了。”
郎中的医馆就在瓦舍旁边,自然知道什么是吊威亚,闻言面色都变了,忙给伤患诊脉。
片刻后,郎中道:“未伤及肺腑,嘴上的血迹不是内脏来的,应该是伤了口腔。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呼…吸…”
小少年忽然道:“刚才有个人说我师兄肋骨断了。”
郎中忙用手轻轻摸着伤患的肋骨,伤患不胖,劲瘦,轻易就摸出确实断了一根肋骨。
“确实有一根肋骨断了。”郎中道:“你们也真是好运气,肋骨断了还敢随意挪动他,这要是一个弄不好,断掉的肋骨扎进肺部,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郎中忙处理死受伤演员骨折的肋骨,好在肋骨没有移位,用保守的木板绷带固定就可。
这位郎中便是专业的骨科郎中,处理起来十分专业。
“不是随意…”受伤的演员试图解释,可他太疼了,一说话就疼。
小少年为了不让他说话,替他解释道:“是有人指导我们抬人的,他也说了肋骨断了的人不能随意挪动,会扎进胸腔。他还帮我师兄复位了错位的胳膊,请你帮忙看看,复位有没有什么问题。”
郎中忙查看番,最后感叹道:“复位的非常好,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你不说我都看不出这条胳膊刚刚错位过。想来你们这是遇到贵人了,这位贵人应该跟我是同行,还是一位医术了得的同行。”
小少年摇头,“不是的,他是一位举人,就是今次的邴解元。”
“是他。”显然郎中也听过邴温故的名字,不知道想到什么,郎中叹气道:“可惜了这位小三元,学识不错,还懂些医术。就是……这样的人怎么娶了那样一位夫郎,他也不说管管,写的都是什么乱码七糟的东西。”
“不是,他们夫夫都是好人!”刚才还很防备的小少年此刻却听不得老郎中说邴温故夫夫不好了。
小少年年纪小,最在意的就是他师兄,他恩怨分明,知道邴温故是他师兄的救命恩人后,态度立马就转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