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憬淮是靠家中荫庇来的职位,虽在禁军,但是并非所有禁军都有官职,也就只是有个正规军的编制罢了,身上并无职位。如果邴温故真中了状元,圣人封官,姜憬淮还真得管邴温故叫大人。
姜憬淮瞪着眼睛,气鼓鼓的,“表兄,你可一定要争气,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考中状元,可不能叫这个狂生,继续猖狂下去了。”
沈清和看着邴温故,“渊亭,恐怕这次真的只是你我二人的对决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殿试的时候,圣人只在你我二人身边停下过。”
邴温故颔首,那个时候沈清和能注意到这些,也算是个能沉稳之人。
“果然,我都注意到了,你肯定也能。这一次是我们最后对决,只看鹿死谁手。”
三日后放榜,邴家人要去看榜,邴温故没让,叫他都在家里等着。
南锦屏不停给自己鼓气,最后邴温故握着他的手,才算缓解了几分他紧张的情绪。
身穿红衣的官差第一个来到邴家报喜,“恭喜,恭喜,邴温故被圣人钦点为状元郎。”
“状,状元?”南大哥直勾勾盯着,“我弟婿,邴温故考中状元了?”
“是。”官差笑呵呵。
下一息,南大哥直挺挺晕了,邴四郎正咧着嘴傻呵呵乐呢,吓得立刻跳起来不停摇南大郎。
南大郎被摇醒,两眼发直地看着邴四郎,黑漆漆的眼珠子透着几分€€人,“我弟婿,邴温故中状元了?”
“是呀,我大哥是状元,我是状元的弟弟了。”
砰地一声,南大哥再次晕了过去。
邴四郎只能自己往屋里抬人,同时叫平安去请郎中。
好在郎中看后,没什么大事,就是激动太过,醒来就好了。
这么一闹,南锦屏倒没那么紧张了。
邴温故中了状元,前来贺喜的人众多,但是邴温故仍旧未改行事作风。送走官差就闭门谢客,不收任何礼物。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拒之门外的,平安进来道:“阿郎,门外来了右相府的门人,请你去右相府一趟。”
南锦屏本来正高兴呢,闻言就紧张起来,“好端端的右相怎么会叫你过去,会不会是算上次梅大娘的账?”
“本没多大的事情,不至于。”邴温故道:“不必紧张,或许右相只是单纯想要拉拢我罢了,我去一趟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80章 许亲 拒绝
右相府的马车就停在邴家门口, 没有半分右相府的张扬和奢华,反而低调极了。
不知道为何,看到这样内敛的马车, 南锦屏没有放心,反而心中隐隐约约升腾起一股浓重的不安。
“别怕,你夫君可不是面团, 谁都能捏两把。我是那钢板,踢到我, 脚给他断了。”邴温故轻拍两下南锦屏的手背。
南锦屏纵然再不放心,却也无法,那里是右相府, 可不是谁都能随意出入的。
南锦屏不想在这个时候给邴温故施加不必要的压力,按耐住心底的不安, 装作不在意笑道:“我知夫君你有勇有谋,只是咱们初来乍到, 右相府又不比旁的地方, 若有不顺你心意之人或事, 还万万请你忍耐则个。”
夫君!
这二字把邴温故叫的心花怒放,翘起的嘴角想压都压不住。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 地点不对,邴温故恨不能立刻就把他可爱的小夫郎就地正法。此时此刻, 邴温故更加讨厌右相府了,没眼色的东西,耽误他跟他夫郎亲近。
邴温故俯身,眉眼中含着绵绵情意,略薄的下唇仿若只要嘟起就能碰到南锦屏的耳垂,“夫郎且放心, 还有等我回来……”
邴温故临钻进车厢前还回头瞅了南锦屏一眼,眼神直白而火热。
面对这样过于赤裸的眼神,这是南锦屏第一次没有流露出害羞的情绪。
右相府的马车慢慢远去,南锦屏强装镇静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流露出掩藏其下的不安和慌张。
这些情绪太过浓烈,感染了邴四郎和南大哥。
南大哥自己紧张的要死,心里设想了千万种可能,每一种都没有好结果。
可是南大哥还是忍着这些不好的情绪安慰道:“锦哥儿,你别担心,弟婿他那个人看着好似孤冷毒舌,但其实城府很深,不会轻易吃亏。你别太担心,反而惹得弟婿应对右相那种老狐狸时还要分心担心你。”
南锦屏摇头,“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咱们这头才得罪了他家大娘子,转头他就把温故召去,岂能有什么好事。不过说来,大哥,我刚才没有表现的很明显吧?”
“很明显。”邴四郎道。
“可我一直都在忍着,就是不想温故看出来我的不安,叫他应对右相的时候还忧心我。”
邴四郎摇头,“不是脸上挂出来的,而是你说漏了。你什么时候在我们跟前叫过我大哥夫君,刚才你却叫了,可见你有多么不对劲。”
南锦屏这才反应过来。
姜老侯爷带着姜憬淮此时正在沈家,沈府很是热闹,探花这样一甲第二名的成绩已是很不错了,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沈父沈如君在一家高档酒楼定了席面,请前来贺喜的人都过去吃酒。
这会儿几人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一起说话,姜老侯爷感叹道:“我以为这一次清和必得状元,没想到竟然半路杀出一个邴温故。”
沈如君看了沈清和一眼,没有责备,眼神温和,“岳父不必太放在心心上。我倒觉得三郎这次输了也算是个好事,三郎从出生到现在就是一切太顺了,事事皆如他的意。这一次虽然摔了,但也没有跌的太狠,还能爬起来,就当挫挫他的锐气,叫他知道这个世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他聪慧的人大有人在,切莫小瞧任何一个人,英雄亦有出身草莽者。”
姜老侯爷叹口气,虽然心急小辈的前程,但也没有给沈清和太大的压力。
“一时成败不在什么,状元之身更不能决定输赢。那邴温故说到底出身农家,又已经娶亲,背后没有助力,前路艰难。清和背后有沈家和候府,仕途总归比邴温故走的更加坦荡,厚积薄发亦未可知。”
沈清和作揖,“外孙谨记外祖父教诲,日后必定谨言慎行。”
姜老侯爷颔首,“我听憬淮说,你们二人同邴温故合作了万花筒生意,生意很好,方子还是邴温故出的。由此可见,那邴温故绝非读死书之辈,此子却有几分本事。若是品行不错,你二人可同其深交,最好能将其收为己用,日后兴许还能成为你二人的左膀右臂。”
“是。”姜憬淮和沈清和皆齐声应喏。
沈如君道:“今日是你二人的大喜之日,你可邀请他一同前来庆贺。憬淮,清和你二人亲自去请吧。且要记得,有本事的人都有一身傲骨,你们一定要礼贤下士。”
“是。”
姜憬淮和沈清和亲自去邴家邀请邴温故,二人到了邴家才知道邴温故竟然被右相府请去了,忍不住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担忧。
“右相府可有什么不妥?”南锦屏着急问道:“我和温故不在朝中,不知右相品性如何。你二人家中有人脉,定然了解右相,此次温故前去可有什么不妥,右相不会真的因为梅大娘的事情想要报复我们吧?”
“这倒不会。梅大娘强买万花筒本就是她不在理,况且右相此人虽然不是什么大方的人,但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发作你们。”姜憬淮想到了梅大娘仳离在家之身,心中隐隐约约有了某种猜测,只是不好同南锦屏讲。
说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说,只能徒增南锦屏的担心,还不如等邴温故回来再说。
由于沈家那边还有宾客等着,沈清和和姜憬淮只能先行离开。
邴温故这边坐着马车往右相府而去,邴温故坐在车厢中既没有紧张,更无不安。
甚至脑中还在想着南锦屏那一声夫君,这一声夫君叫的邴温故三魂七魄都麻了。
他记得大庸这边的历史上有一位有名的昏君叫做周幽王,为博取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
当时他质疑周幽王,可现在他理解周幽王,成为周幽王,超越周幽王。
就在邴温故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中,马车来到右相府门口,停了下来。
邴温故慢悠悠下了马车,在门人的指引下闲庭信步走进右相府。那样子不像是被召见,倒像是会友来了。
厅堂之中,右相坐在上首,赵氏坐在下首,梅大娘站着。
赵氏神情不甘道:“咱家大娘要家世有家世,有容貌有容貌,哪点差了?找个门当户对的小衙内有何不可,为什么你就非得作践人,偏把人许配给泥腿子下等人!”
右相气的吹胡子瞪眼,“那可是圣人钦点的状元郎,到你嘴里就成了泥腿子下等人了!你如此狂妄,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状元又怎样,还不是出身农门,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说是泥腿子有什么错!”
赵氏很是不服气,“我就不明白,我好好的孩子怎么就那么入不了你的眼,偏要把她许配给那些贱民。”
提起这些,赵氏就一肚子气,“从前我儿的夫君你就给选了一个泥腿子出身的。结果那姓郑的小子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拿了咱家多少好处,转头竟然就纳了一个小妾。还敢让妾室在我儿前头怀孕,把我儿脸面置于何地?只把那妾室打的流产便宜了她!”
“你!”右相指着赵氏,气的手指颤抖,“事实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赵氏一扭脸,“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姓郑的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都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你还不肯吸取教训,仍旧执迷不悟竟然还试图要把我儿许配给郑小子之流,你就不怕再养出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吗?总之我不同意!”
“此事没有你出言反对的权利!”右相气的狠狠一拍桌子。
“我没权利反对,她不是我生的,宫中的淑妃娘娘不是我生的?我怎么就没权利反对。”
右相苦口婆心,“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大娘什么情况旁人不知道,咱们三人还不知?那个邴状元,我找人详细调查过他,家世清白,在朝中无权无势,好掌控。最主要的是他对他夫郎特别好,非常好,是一个很疼爱夫郎的人。”
“而且,邴温故此人不是郑家那小子那种百无一用是书生的类型。邴温故这才从农村来汴京城多久,就同沈家三郎和姜家四郎搭上线,一起做了买卖。”
赵氏撅嘴,嫌弃,“什么买卖,能得几个大子,都不够我手指透里漏出去的多。”
“你可真能吹!那万花筒,你的大娘子也买了,十万贯一个,这在你口中就是几个大子。”
赵氏吓了一跳,“万花筒的生意竟是他的。”
“自然。不然你以为我这次为什么一定要选他。能赚钱,且对夫郎好,错过他,哪里还能再找到这么适合大娘子的人。”
赵氏仍旧觉得配不上她家大娘子,还要反驳什么,梅大娘忙道:“阿娘,我同意的。”
赵氏愣了下,随后眼泪扑簌簌落下,“我儿受委屈了,懂了事……”
梅大娘赶紧给赵氏擦眼泪,“其实也还好,阿娘,我见过那个邴状元,长的还行。”
赵氏忘了哭,“可有画像,拿来我瞅瞅。”
还真有邴温故的画像,赵氏拿起画像一看,也不免被画像上的人惊艳住。
画像上的男子长身玉立,身姿伟岸,相貌十分英俊,是那种具有攻击性的英俊。但是这样具有攻击性的长相出现在这个男人身上,不但不会令人厌烦,反而给男人增加了一股不一样的气势,更增添了几分雄性魅力。
赵氏有几息失神,缓过来后嘴硬道:“画像倒是勉勉强强过得去,就是不知道真人什么样,若是能有这画像上七分英俊就不错了。”
“阿娘,他真人比画像还英俊,画像画不出来他身上那股气势。”梅大娘低头赧然。
“你啊,从小就喜欢好看的。算了,果真有这副画像上的样貌倒也勉勉强强能配得上几分我儿。”
就在这时候房门被人在外面敲响,“大人,邴状元来了。”
右相给赵氏和梅大娘母女两个使个眼色,母女二人躲进内厅。
内厅这里可以清楚的听到外厅的谈话,外厅又看不到内厅的情况。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门外响起脚步声,房门再次被敲响,右相清了清嗓子,“进来。”
门人这才推门,引着邴温故走进去。
邴温故第一次见右相,第一印象就是一个精明的老狐狸,同星际时代那些老家伙没有任何不同。
这种人年轻的时候或许有几分头脑,得了机遇,一朝高官厚禄,享受惯了荣华富贵后,头脑就开始不清楚了,妄图控制他。最后全部叫邴温故给收拾老实了,邴温故真想帮右相引荐一下他过去那些同僚,叫他去听听他们对他的评价,哪个见了他,不是耗子见了猫。
邴温故在打量右相的同时,右相也在打量邴温故,这也是右相第一次见到邴温故真人。见后更满意了,果然如梅大娘说的那般,邴温故的真人比画像还要英俊。画像根本画不出邴温故周身的气度,这样的气度便是官宦子弟家中都养不出来,有幸养出一个,将来必定是家族下一辈的领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