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憬淮回到候府,姜老侯爷和侯夫人高兴坏了。
姜老侯爷眼眶都有些湿润了,“憬淮, 这么快就升官了,你很棒!”
姜憬淮被夸的害羞了, “阿翁,你也知道这跟我本身能力没什么关系, 都是渊亭的帮助。”
姜老侯爷拍了拍姜憬淮的肩膀, “憬淮, 你还太小,你不懂, 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有些人一生从不缺实力,可是似乎运气就总是差上那么一分, 最后结局总是不尽人意。不过这次确实多亏了你那位小友,以后你可以帮一帮他。他远在吉县,而你在汴京,往后他能用到你的地方多着呢。”
“这份人情,我会记得的。如果渊亭和锦哥儿真需要我帮忙,只要不违反道德和良序, 我一定竭尽所能。”
“对了,你走的匆忙,还不知道吧,右相被圣人罚了。”姜老侯爷突然想起梅成温。
“怎么回事?”姜憬淮讶然,“淑妃简在帝心,梅右相怎会突然倒台?”
姜老侯爷简单叙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姜憬淮有些傻,“梅家胆子太大了,竟敢把双儿冲做小娘子养?”
“利益蒙了心。如果当初先皇知道梅右相家中有双儿,就算圣人再喜欢淑妃,先皇都不会同意圣人娶淑妃。”姜老侯爷道:“先皇最讨厌双儿,一直将双儿视为不吉。而祖上育有双儿的人家,家中小娘极为愿意诞下双儿,不吉之兆在皇室诞生,先皇怎能容忍!”
“梅右相可应了那句话胆大的撑死,胆小的饿死。如果当初没有瞒下梅大娘,哦,不对,梅哥儿,他如今绝对不可能达到如今位高权重这步。”
“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是巧合,梅右相才跟你那位邴小友发生冲突,紧接着就被左相搬倒。左相抓梅右相的把柄不是一天两天,这么多年都没真拿到把柄,怎么这边才跟邴温故有了冲突,那头就被左相拿到把柄。”
姜老侯爷捋着长长的胡须,若有所思。
“阿翁是觉得一切都正正好好,所以就未免太过巧合了,是吗?”
姜老侯爷点头,“我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从不相信巧合。”
“所以,阿翁是觉得这一切背后都有渊亭的手笔。”想到邴温故才来京城,就能把在汴京扎根许久权势滔天的右相搬到,姜憬淮就兴奋。
姜老侯爷瞥了一眼激动的姜憬淮,“你想什么呢?邴温故一个无权无势的农家子,才来汴京城那么两天,就能搬倒连左相多年都搬不倒的淑妃娘娘的父亲,这简直是异想天开?若是邴温故真有这本事,就不会被流放到吉县那种进去就出不来的沼泽地了。”
姜憬淮这才慢慢冷静下来,有些失望,“那阿翁还说不相信巧合。”
“我是不相信巧合,但不得不说有的人偏偏运气就是那么好,无巧不成书。邴温故这人运气是真的好,如果梅右相没有被圣人贬罚,邴温故即便到了吉县那个鬼地方也别想有好日子过。如今梅右相自顾不暇,想来也没有精力再找邴温故的麻烦了。不得不说,你的这位友人运气是真的好,比你还好,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好运气到了吉县还能有几分。”
圣人看着姜憬淮离去的背影,道:“姜家这个小四命倒是好。”
太子恭顺道:“如果不是意外结识邴温故,阿耶怕是不会这么快升他的职。”
“你知道为什么吗?”圣人提笔批阅奏折,考校太子。
“可是因为姜老侯爷,阿耶是怕他生出不臣之心?”
圣人没有避忌自己那些心思,“自认为功高盖主,而后蔑视皇权,最后不满皇权,推翻皇权自个上者,自古以来历朝历代从不缺乏这样的臣下。”
展煜可不觉得防着这些功臣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事的时候,朕敲打敲打这些人,也好叫他们知道这天下姓展,是朕的天下。朕愿意给,他们才能身手接着,朕不愿意给,便是一针一线,他们也碰不得。”
展煜说到这里,眼中都是精光,“不过呢,帝王权术,讲求平衡。敲打功臣,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同时,也不能寒了功臣的心。得让他既敬又怕,还要服众,这其中的手段太子你还要慢慢学习。”
“是,父皇。”
圣人拿起桌上的一封密信,这封信是他安插在赈灾粮银的禁军中的一位探子呈上来的,上面所书写的都是邴温故到了吉县后所做的一举一动。
展煜看完信,把信递给太子,“你看下。”
展煜道:“这个邴温故头脑还算清醒,没有看见灾民可怜就被蛊惑,真在半路上把赈灾粮发了。”
太子快速浏览完信,合上,“儿臣发现邴温故较之其他官员相比,似乎格外关注小娘子和双儿。”
提到这个展煜就想起邴温故的夫郎南锦屏写的话本子,“他确实对小娘子和双儿比其他人多几分怜惜,但愿这份怜惜只是怜惜,而不是风花雪月。”
太子思虑道:“儿臣观邴温故到了吉县后的种种作为,施粥、发放粮种,督促百姓种粮,打水井,预防今年的干旱季,都是中规中矩的作为,并没有出彩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辜负阿耶对他觊觎的重望。”
圣人没有回答,在奏折上重重批下最后一笔。
吉县。
赵玮海虽然不是世家小衙内,但也不是农门出身,吉县本地人,家里小有资产,从小身边就有仆从伺候,真没干过农活。
后来当个官,更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现在邴温故把整个衙门的人都弄来种庄稼,真可真是赵玮海这辈子干过最累的活了,赵玮海都要疯了。
赵玮海真不会干,搞的手忙脚乱不说,衣服还弄得脏兮兮的,脸上全是泥巴,汗流下来,神头鬼脸的。
终于赵玮海实在干不动了,拄着铁锹站在地里,一边擦汗一边抬头望去。就见邴温故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站在地头,正在检查他们种过的地。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赵玮海的眼睛,忽然觉得他们好像长工,邴温故就是地主。
“他不干,只叫咱们干,他故意折腾咱们玩呢吧!”赵玮海咬牙切齿。
褚宏宇多少年不干农活了,冷不丁干同样累得要死。
他抬头望了眼尊贵优雅的邴温故,叹气,“还能怎么办,谁叫他才是县令。你说是吧,永浔?”
杜永浔没回答,应该没听到,正笨拙地专心犁地。
“呵…”赵玮海看着背影企鹅一样摇摇摆摆闷头种地的杜永浔发出一声嗤笑,“他知道什么,笨的跟头牛一样。”
赵玮海回头瞥见悠闲的邴温故,那慢悠悠的姿态仿佛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似的,气的没忍住,一脚踢向手中的铁锹。
“啊!”很不凑巧,赵玮海的脚趾头踢铁锹的木头把上,疼得赵玮海惨叫一声。
这声凄厉的惨叫引起了邴温故注意,邴温故转过头,就见赵玮海尖叫一声,就晕倒在地上。
“赵大人,你怎么了?”褚宏宇和杜永浔冲上去,查看赵玮海的情况。
“发生什么了?”邴温故走过来询问道。
“赵大人刚刚踢了……”杜永浔憨直憨直,张口就道。
“赵大人刚才干着活突然就叫了一声晕倒了。”褚宏宇大声盖住杜永浔的声音,并且打断道。
杜永浔憋回后头的话,略带委屈。
邴温故只当没发觉到二人之间的诡异气氛,蹲下来查看赵玮海的情况。
赵玮海装的真不怎么样,邴温故扒他的眼睛,他的眼珠子还在眼皮底下转。
一旁的褚宏宇看见,不忍直视地别开眼睛。
邴温故心中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放在地上打开,这布袋里面装的竟然是针。邴温故从中选择一根最长的针,捻在手指间。
褚宏宇看着那根比他手指还要长的针不由咽了口口水,突然觉得这根从前看来毫不起眼的银针在阳光下散发着可怕的寒光。
“大,邴大人,你拿银针要干什么?”褚宏宇总觉得心头怕怕的,而且看着冷面的邴大人就是一个冷酷无情能下毒手的人。
“褚主薄没见过?也许吧。想当初本官没当县令之前,在老家种地的时候,村中乡亲种地的时候如果有人晕倒,村里的郎中就会用银针扎在昏迷者的人中处,一针就能将人扎醒。”邴温故无辜道。
听到邴温故的话,赵玮海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转的越来越快,咕噜噜的。
赵玮海打定主意,今个他就晕定了。彻底坐实了邴温故把手下官员累晕的事实,以后绝对不干这农活了,谁愿意干谁干,反正他不干了。
哦,这还不醒,邴温故敬佩赵玮海的勇气。
“邴大人,你还会施针?”褚宏宇惊讶。
邴温故摇头,用遗憾的语气道:“真是可惜,本官不会医术。不过没关系,本官看过村中郎中施针,就是把银针扎进晕倒者的人中处就可。只不过本官这根银针比郎中的略微长了些许。”
邴温故说着,竟然捻着银针就向赵玮海人中扎去。
褚宏宇吓得大喊,“邴大人,你这一针扎下去,会要人命的。”
赵玮海听到褚宏宇声音都喊破了,就知道大事不好,顾不得继续装晕,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眼前那根比手指还长的银针闪着森森寒芒,直直杵在眼前。吓得他大叫一声,屁滚尿流的爬起来。
邴温故十分遗憾地摇头,“赵县丞怎么这个时候醒来了,可惜了本官还没来得及施针。”
邴温故遗憾,赵玮海只觉得庆幸,“邴大人,下官跟你无冤无仇吧?那么长一根银针,你就往下官人中处扎,这要不是下官醒来的及时,就给邴大人扎穿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跟赵县丞的命比起来,被扎穿也算不得什么。”邴温故半点不心虚。
赵玮海气的,真差点没撅过去。大口大口喘气,好半晌才缓过这口气,“邴大人,下官身体实在不舒服,这里跟你告个假。”
邴温故微微颔首,“看你刚才喘的跟狗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狂犬病,快回去看看吧。本官可听闻狂犬病咬人。”
他刚才为什么喘的那么厉害,难道这人不知道!
赵玮海好气,只觉得气到全身血液上涌,脑袋嗡地一声,然后白眼一翻,直挺挺地砰地一声响仰倒在地上了。
这下好了,人真给邴温故气晕了。
邴温故啧啧两声,“哎,赵县丞身体真不好,这才醒来说两句话又晕了。算了,身体这么差,本官就不施针了,免得到时候他自己得了什么坏病,赖到本官头上。”
褚宏宇此时已经无力吐槽了。
“褚主薄,你把赵县丞送回家去吧。跟他娘子说一声,本官看在赵县丞身体不好的份上,准他告假一日,明个再上值。”邴温故假惺惺道。
褚宏宇扶着赵玮海离开,都有些于心不忍了。他都不敢想象,当赵玮海醒来,得知他折腾了这么一回,还真自己把自己气晕了,结果就换到这大半天假,会不会气的再次晕过去。
赵玮海的娘子姓吴,吴娘子看见她相公被人扶着回来,都要吓死了,顿时声音中就带了哭腔,“这是怎么了,夫君怎么了?”
“大娘子莫要着急,赵大人应该是太累累晕倒了。”褚宏宇实在说不出口赵玮海其实是被邴温故气晕这种事实。
吴娘子赶紧叫仆从去请郎中,擦着眼泪把赵玮海扶到床上,“这个新上任的县令到底怎么回事,只要处理好衙门里的公事就好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折腾你们。夫君从未种过地,哪里能受得住那种苦。”
褚宏宇苦笑下,他也不知道邴温故要折腾什么,更想不通。
很快郎中来了,郎中也是施针,不过用的却不是邴温故拿的那根比手指还要长的银针,而是又细又小,不知道小了多少圈的小银针。扎的时候,也只没入人中浅浅一点,根本没有扎穿的意思。
赵玮海悠悠醒来,看见郎中手里的银针下意识就吓得往旁边躲去,同时伸手摸上自己的人中,看有没有被扎透。
“夫君,夫君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唬妾?”吴娘子不知道赵玮海这怪异的举动是怎么回事,慌张地询问。
“赵大人你别怕,郎中只扎入一点点针尖,而且还是小针,不是邴大人那种银针。”褚宏宇知道赵玮海的心里阴影,解释道。
赵玮海心有余悸,“我不需要郎中,更不用施针,娘子快请人离开吧。”
褚宏宇见赵玮海醒了,跟着郎中一起离开。
吴娘子回来已经得知事情前因后果,他骂道:“县令真是个黑心肝的玩意,竟然还想扎夫君。这是脚跟还没站稳,就想给下马威了。”
赵玮海眼中凶光闪动,“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从前在那个小村子一亩三分地被捧的不知天高地厚了,本官要是不给他一个教训,他是真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夫君,你打算怎么办?”吴娘子道:“要不要我这边先给他夫郎一个下马威。我听说县令的另一半是个双儿,村里农家出身的双儿,可想而知绝对是一个没读过书的无知村夫,如果妾准备一场赏花宴,邀请他前来,不用过多刁难,估计他自己就能出不少丑。虽然出丑的是他,但是丢脸的可是县令。”
“好,先教训教训他那个夫郎也好。”
吴娘子眼里闪着恶意的光,想到是为她夫君报仇,整个人都是兴奋的。
当天吴娘子提笔就写了一封邀请函,内容就是邀请南锦屏参加七日后的赏花宴。
“去,把这个给县令夫郎送去。”吴娘子吩咐仆从。
女使接过信封,刚要离去,又被吴娘子叫住。吴娘子将女使手中的信封拿回,撕掉。
吴娘子用下巴示意女使道:“你来写。”
女使局促,“大娘子,小人没读过书,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