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几位粮商也都是善良之人,没有直接把粮食倒卖他县,或者抬成天价,直接叫百姓吃不起。”
赵玮海就像是一个智者,站在人群之中侃侃而谈,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他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飘飘然。
“大人,下官劝你,还是不要逼迫太过,否则这些粮商真转头把粮食卖给旁县,又不犯法,大人又能如何?如今粮贵,倒个手就是成百上千的利润,大人张张嘴,就叫粮商放弃这么大的利润,未免太过了些。”
邴温故冷冷注视着赵玮海,看他得意的都要上天了。
褚宏宇瞅向一边的杜永浔,杜永浔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褚宏宇。
“赵县丞,依你之见,你是支持粮食涨价了?”邴温故意味不明问道。
“不是下官之见,而是大势所趋,大人还是不要逼迫太过才好。”赵玮海得意道。
邴温故再次逼问道:“赵县丞,请正面回答本官的问题,是还是否?”
褚宏宇见邴温故似乎动了真怒,忙在二人之间周旋。
“大人,请息怒,赵县丞也是为了吉县百姓,只是立场不同罢了。有什么问题,咱们回衙门心平气和商量,都是自家人。”
然而邴温故压根不搭理褚宏宇,只是冷冰冰地乜着赵玮海。
褚宏宇见劝不动邴温故,又劝赵玮海,“赵县丞,你这是何必,大人爱民如子,有什么不同意见,咱们回去商量啊。”
赵玮海一袖子把褚宏宇甩到一边,“滚开!”
褚宏宇被甩了一个跟头,发现两边劝不动,只能焦急喊道:“杜县尉,你倒是劝劝啊。”
杜永浔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这并非下官职责。邴大人是这吉县县令,吩咐什么,下官做什么就是了。”
褚宏宇气的要死,却拿所有人都无可奈何。
气氛焦灼,围观看热闹的邴家和南家人都意识到了气氛不对劲。
苗氏瞅着南锦屏,“锦哥儿,要不你劝劝儿婿吧,我瞅着儿婿状态不对劲。”
梁氏跟着道:“我总觉得大郎状态不对劲,好像酝酿着要做什么不能承受的大事。锦哥儿,这个时候,我们说话,大郎都不会听。要不你过去劝劝吧。”
南锦屏犹豫再三,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有他亲身经历过的,有梦境,有似幻想。
最终南锦屏摇头,“阿娘,这种时候我们要支持并且相信温故。此时若是咱们都叛变了,又置温故于何地?”
梁氏和苗氏再着急也只能闭嘴,她们根本不敢上去劝。她们要是劝了,很可能会起到反作用。
面对邴温故的咄咄逼人,赵玮海面色也严肃起来,他面上不再笑,而是冷冷回视着邴温故。
赵玮海丝毫不惧,在他眼中此时邴温故已经是秋后蚂蚱,蹦€€不了几天了。
现在他身后,论商,有吉县所有粮商支持。这个时候,粮商才是大赚特赚的好时机,好处自然少不了他的,他不缺钱。
论靠山,吉城府城知府曹伟延大人已经跟他明确表示支持他,真出了事,有他做主,邴温故又能乃他何!
赵玮海根本不怕邴温故,他今个还就跟这个吉县新上任的县令较劲上了。
“是。”赵玮海掷地有声,他就支持粮商了。
粮商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是欣喜之色。
第107章 削 南锦屏反应
赵玮海挑衅地斜睨着邴温故, 双眼和面部表情都在诠释着你能拿我怎样的无声嚣张。
有一道寒芒在邴温故眼中一闪而逝,邴温故微侧身,宽大的官袖一甩, 侧身抽出身后丛林的刀。
锋利的刀柄在刺目的寒芒下闪着阴森森的冷光,下一瞬间这道冷芒来到了赵玮海的颈上。
咕噜噜一颗人头滚落在地,温热的鲜血如同一场迟来的大雨浇灌在土地和周围人身上。
邴温故手持沾血的宝剑立在那里, 这一刻的他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啊啊啊!!!”一声声惊惧的叫声响彻开来,小孩子的哭嚎之声夹杂在其中, 很快被身边惊恐的大人捂住嘴,就似生怕他惊动什么恐怖的怪物。
邴温故转身,半边脸庞染血, 他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向那人望去。
四目相对,南锦屏的眼中没有害怕、没有恐惧, 甚至没有觉得他残忍。
邴温故只在那双眼中看到了心疼,和南锦屏抬起的拿着手帕的双手, 那动作似要为他擦去脸上沾染的血迹。
这一刹那所有付出和那所有的毫无保留的爱意都有了回报, 胜过千言万语。
“只要你不怕我就好。”邴温故嘴唇微微翕动, 无声呢喃着,嘴角露出一个发自心底的笑意。
邴温故的这个笑容, 让周围人觉得毛骨悚然。怎么有人可以在刚刚杀人后,露出这种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容。
这真的不是修罗道里爬出来的恶鬼吗?
邴温故的笑如昙花一现, 刹那绽放,刹那消失。
邴温故对着身后的衙吏们命令道:“全部带走!”
衙吏们动作迅速的像是被训了十年的老兵,麻利的上去拿人,一个比一个快速,好似谁慢了一步,就会如赵玮海那般被当场削掉脑袋。
丛林的刀被邴温故征用了, 他没敢上前去要,而是冲上去空手抓人,也不肯原地傻站着。
那些前一刻还叫嚣着跟邴温故叫板的粮商们这一刻腿都软了。
邹东家还能勉强站立,韩东家已经双腿面条一样,根本支撑不住身体,直接瘫软在地。程东家在被衙吏从地上抓起来的那一刻直接吓尿了。
邹东家虽然还能勉强站着,但是双腿抖成面条,根本无法靠自己独立行走。他被两名衙吏架着,粗糙的往府衙的方向拖行。
邹东家只觉得那不是通往县衙的路,而是通向往生的黄泉路。他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好像没有脑袋似的。
“大人,邴大人!”邹东家哀求道:“小人愿意降价,求大人饶小人一条命。大人说多少钱,小人米铺里的粮食就多少钱!”
韩东家同样被拖行着,他跟着鬼哭狼嚎道:“大人,小人愿意把米铺里所有粮食都无偿捐赠给大人,只求大人不要削掉小人的脑袋。”
“小,小人也是。”程东家觉得他已经大声喊出自己想说的话。实际上他被吓到只是在喉咙里咕噜两个无意义的音节。不仔细听都听不到,然后就白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所有粮商都在一片哀泣的求饶声中被带走,邴温故留在最后,他深深望了眼南锦屏,在南锦屏回以微不可查的点头后,大踏步跟在衙吏身后离开。
人群缓缓散去,只留下一滩血迹,就连赵玮海的尸体都被衙吏们收走了。一切都似没有发生过,可是一切却又真真切切的发生了,深深烙印在所有人心目之中,永不可磨灭。
南家人和邴家人跟着众人离开,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南锦屏没有跟上来。转过头就看见南锦屏静静杵立在原地傻了呆了一般。
南锦屏不知道何时满脸泪水。不是恐惧,更不是矫情。
在这一瞬间,那些似真似假,似梦似幻的景象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清晰的好像南锦屏曾经亲身刻骨的经历过,忽然间南锦屏就明白了邴温故不同于他人的情感,那份竭尽全力压抑下和平手段下真实的狂躁的暴力,明白他扭曲而疯狂的爱情观,明白了他入目无他人,四处皆是他的炽热而热烈的爱。
梁氏看着站在原地无声无息默默流泪的南锦屏,不知道他心中复杂的碰撞的激烈情绪,以为他被邴温故突然的狠戾吓到了。
梁氏急忙安慰道:“锦哥儿,你别哭,别害怕大郎。大郎对你什么样,你知道的啊!他绝对不会这么对你的!”
苗氏一把抱住南锦屏,把人紧紧搂在怀里,南父从后面抱住母子二人,无声地给予二人力量。
苗氏心疼地看着自家孩子,柔声安慰道:“锦哥儿,别怕。”
邴父这时候也待不住了,他跟着为自己儿子辩解道:“锦哥儿,大郎这是被气疯了,才会激愤之下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情。大郎他是真的想做一个好官,为了百姓,他甚至肯放弃为官者的尊严,向一向被官员看不起的商贾低头。就知道他有多在意百姓,所以才会太过气愤,做出……他对你肯定不会这样的。”
南父异常坚持道:“亲家,你别说了,让我儿子冷静冷静。锦哥儿虽然出生乡野,养的粗糙,但是这种杀人的事情他一时间接受不了会害怕正常的。让他先跟着我们回南家,冷静下来再说。”
邴四郎急的抓耳挠腮,“哥夫,你知道的,我大哥他一直待你如何。咱们从村里到汴京再到吉县,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便是那日进斗金的万花筒生意他都给了你。可谓对你掏心掏肺,在四弟看来真的只差没把心掏给你了。这一次是意外。”
南大郎这时候开口道:“我记得在和锦哥儿成亲之前,弟婿就曾经闹过一次,那一次是和你这个亲兄弟,似乎也是差点杀人。”
邴四郎几次张嘴,不知如何解释,毕竟那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梁氏、梁父、邴四郎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邴二郎笨嘴拙舌,才跟着家里做生意,不知道该怎么花言巧语的解释,只会讷讷道:“不会的,大哥那么稀罕锦哥儿,再怎么生气都不会对锦哥儿动手的。”
苗氏道:“锦哥儿受惊了,先让他回娘家待几日,余下的以后再说。”
邴家正不知道该怎么劝,南锦屏却已经从苗氏和南父的怀里钻出来。
“耶娘,儿子没事,也没受惊,不用回家去。我这个时候得回家,温故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若此时跟你们回南家,我怕温故多想,会分神。”
这一瞬间,苗氏深刻体会到了南锦屏写的话本子中描述的爱情脑是什么模样了,就她儿子这样。
南锦屏目露担忧,“赵玮海无论怎样都是圣人亲口封的官员,就算有错,温故也只有把人暂时押解的权利。至于怎么处置还需要写奏折请示圣人,现在温故突然把人杀了,圣人那里还不知道要怎样怪罪呢。我得回去同温故商量解决的办法。”
邴家人和南家人同时沉默下来。
苗氏道:“那阿娘陪你在邴家住几宿吧。自从你出嫁后,咱们娘俩还没一起住过呢。”
这个要求,南锦屏没有理由拒绝。南父不放心,想要跟着,被苗氏摇头拒绝。
苗氏跟着邴家人回到府衙后宅,这时候邴大娘领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邴五郎和邴三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大家的气氛很诡异。
邴五郎傻乎乎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脸色怎么那么难看,跟死了人一样。”
梁氏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毛道:“夫子布置的课业写完了吗?就在这疯玩,还不赶紧回去学习!想当初你大哥学习那会儿条件多艰苦,那有你们这种优越的条件。如果这样你还考不上秀才,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邴五郎和邴三娘被梁氏大骂一通,灰溜溜回房间学习去了。
路上,邴五郎莫名其妙道:“阿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这么暴躁?”
邴三娘摇晃着小脑袋,小大人一样道:“肯定是出事了,应该和大哥有关系,否则哥夫和婶子还有咱家人不会那副模样。”
邴三娘摸着下巴,思索道:“至于什么事情?你刚才说什么阿娘炸了的,死人?绝对不会是南家出事,否则哥夫和婶子不会出现在这里。”
邴五郎静静听着邴三娘的分析,似懂非懂。
“难不成是大哥杀人了?”邴三娘忽然语出惊人。
邴五郎吓得一哆嗦,“不会吧?大哥不至于吧?”
邴三娘摇头,“不知道。大哥可有这个先例在,你忘记之前四哥不让大哥娶哥夫,大哥可是差点弄死四哥呢。”
邴五郎紧张的咽口口水。
邴三娘道:“想知道事情真相如何还不简单,咱们去偷听。”
邴五郎立刻拒绝,“我不要去。”
邴三娘歪头问他,“你不搞清楚事情真相,当真能学得进去?”
邴五郎道:“能。”
邴三娘撇嘴,“胆小鬼,你不去,我自己去。不过我要是知道了真相,我可不会告诉你。”
邴五郎道:“我不想知道真相。”
邴三娘撅着嘴,自己跑去偷听了。
南锦屏带着苗氏要回他的院子,梁氏亦步亦趋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