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年关,这一个新年对于邴家而言是特殊的一年,身份上的转变,财富上的跨越,意义不同。
邴家人很重视,早早就置办起年货。
邴温故没忘记远在家乡的二姊,跟南锦屏讲了声,南锦屏买东西就特意多备了一份出来。
上河村,邴家老宅之中烧得热乎乎的,冯母盘腿坐在炕上一边看着儿媳妇邴二娘做衣服,一边看着几个孙子玩耍。
冯母过来说是想孙子儿子来看看,其实就是这边环境好,烧得暖和。不过冯母有分寸,就只是坐坐,从不住下,或许也是怕得罪了邴家。毕竟邴温故当初一介白身就敢做主给邴大娘仳离。如今都官身了,他们家不识趣,那邴二娘写信告一状,说不定第二日邴温故就能派人来办仳离手续,然后转头再给邴二娘找一户好人家。
说实话,当初同邴家结亲的时候真没想到邴家能有今天。那时候觉得邴家不拖后腿就行,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邴二娘做累了,歇歇眼睛,顺便去外头看看柴火。
正好这时候冯三郎走进来,看着儿子,冯母感叹这个儿子命好,不由问道:“说来,邴家今年还给不给你们夫妻送年礼了?”
冯三郎笑道:“二娘早早给岳父岳母和大弟大弟夫做了衣裳,已经托来往的商队送去了,估计年前能到。”
“我问的是邴家那边会不会给你们捎带年货?”要是放在从前,邴二娘敢这么给家里送东西,冯母都敢动手打人。但现在,她是听了就算心滴血,也只当没听到。
“这可不是小事,不拘年货多少,那是心意。”冯母慎重道:“代表着邴家对二娘这个出嫁女的看中,更代表着邴温故对她这个二姐的态度。”
“嘘,别叫二娘听到。”
正这么说着,外头忽然有人叫门,“这里可是吉县县令邴温故二姐邴二娘家里?”
听到动静,邴二娘和在屋中的所有人全部都奔出去,然后就见整整装满了货物的两辆牛车停在家门口。
邴二娘道:“我就是。”
镖师道:“这是吉县县令邴大人托咱们镖行捎带的年货,东西多,你清点下。”
镖师拿出几张货物清单交给邴二娘。
邴二娘当初没跟邴家人识字,只能请了村里读书人过来读清单。
“估计得一会儿功夫,几位进屋来暖暖身子。”邴二娘招待道。
“那就打扰了。”
冯母跟着进来招待客人,镖师道:“咱们这里还有二娘子的家书,二娘子不识字,咱们可以代读。”
“那就谢谢了。”邴二娘迫不及待想知道邴家人写了什么。
镖师拿出厚厚一摞信封,邴二娘有些傻。
“怎么这么多?”
镖师淡定道:“不多啊。你父母一封,大人和无为先生一封。”
“无为先生是谁?”
“你们竟然不知道?无为先生就是邴大人夫郎呀,他写的话本子在吉县可受欢迎了。就连圣人去吉县听过后,都赞不绝口。汴京城里到处都是无为先生的书迷。”
冯母暗暗咋舌,有些怀疑邴温故是不是休夫领娶了。南锦屏就一个大字不识的小哥儿,当初在村中平平无奇,咋还还突然就会做文章,似乎还很厉害的样子。
“邴县令的夫郎可姓南?”
“是呀,叫做南锦屏。”镖师自然道。
“你咋知道南哥儿的闺名,就算知道也不该如此轻浮讲出口。”冯母生气。
镖师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出了吉县,外头的人还很古板呢。
镖师解释道:“我们吉县可和你们这里不一样,在大人的治理下男女/双儿皆平等。无论男女/双儿都可读书,在县学里,夫子总不能李二娘张三娘的叫吧,一个学堂里李二娘张三娘得有十几个人。所以夫子都叫名字的,没什么闺名不闺名这说,我们吉县人都不在乎这些。”
冯母和邴二娘都听傻了。
镖师却继续道:“邴四郎一份,邴五郎一封,总之就是每人一封。这最后一份是南家那边的。”
“啥,咋还有南家的信?”冯母惊讶的不行。
镖师道:“当然有,外头的年货,邴家一车,南家一车。”
“啥,南家还有一车?”冯母觉得听天书一样。
她不敢相信南家会给邴二娘送年货,更加不敢相信南家日子好成这样,一车年货啊,说送就送了。
邴家人的信都是关心邴二娘的身体情况和经济情况,无非两点,不可劳累,保重身体。还有就是该吃吃该喝喝,不能亏待了嘴。
最后,信封里有张五十两的银票,是邴家父母给补贴的嫁妆。
又是补贴嫁妆,其实就是补贴女儿的私房钱。只不过说成嫁妆,假设邴二娘仳离,是能带走的,防着冯家呢。
冯母知道原因,也不敢说啥。五十两啊,那可是。
当然邴二娘没想背着冯母,今时不同往日,有邴温故在,冯母就算知道邴二娘手中有银子也不敢闹。
并且邴家父母给的越多,越是邴二娘的底气,冯母越老实。
冯母兴奋地双眼放光,心里已经琢磨着对邴二娘的态度得更好些。
然后就是邴温故的信,没别的,言简意赅,就是告知邴二娘若受了欺负吱声,他派衙吏回来办仳离,然后接她走。
这比苗氏和邴父给的钱更让邴二娘有底气,邴二娘仰着下巴,语气半点歉意没有的道歉,“你知道的,我大弟就是太重视我们姐妹了。阿娘,你别在意啊。”
“怎会呢。”冯母笑眯了眼睛,“你大弟疼你,阿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然后就是邴四郎,这家伙没啥情商,简单关心几句,就给钱了。二十两的银票。
又是银票,冯母咋舌,邴家这是咋的了,一个个财大气粗,怎么跟银票是大风刮来的一样。
“四弟也是,他跟着凑啥热闹,他还没成亲,有银子自己攒着成亲呀!”邴二娘着急道。
镖师却笑了,“呦,四郎君可不缺娘子,况且邴家现在最不差钱的就是四郎君了。他管理着琉璃坊,日进斗金,这点银子都不够一件琉璃摆件的钱。”
“琉,琉璃坊?”冯母磕巴问,“就是那种透明的,一个摆件最少几百贯钱的那种?”
“是的。”镖师道:“据说大人的家中和衙门办公的地方,窗户上就用了琉璃,可亮堂了。”
“那得多少钱?”
“大人不差钱,咱们大人……”镖师把邴温故的功绩讲给二人听,二人听天书一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最后是邴大娘的信,她问候了妹妹,也给妹妹捎带了一贯钱过来。
镖师解释道:“你别嫌弃少,你大姐年前才出去做买卖,这才三个月,能给你一贯不错了。”
邴大娘信上提了,她开了铺子,买卖不错。
忽然邴二娘哭了,冯母吓得忙给她擦眼泪,“别哭了,这是想他们了。”
“想了。忽然就觉得他们离我那么远,好像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样。”邴二娘道:“家里人除了我,似乎都读书认字了。就连大姐都写了一手好字,可以出门在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我,大字不识,每日里锅碗瓢盆。外人知道,会不会以为我不是邴家人,否则全家都识字,就我不识字。”
冯母吓得不敢吱声,忙让镖师读南家的信。
南家到底隔了一层,没捎带钱,但那一车年货就足够了。
经过年货一事,冯母对邴二娘的态度完全大变样,走的时候特意跟冯三郎讲了这事。
“我瞧着二娘情绪不对劲,提到锅碗瓢盆了。以后家务你都做了,可别让二娘动手了。万一她觉得憋屈,给邴大郎去信不跟你过了,我看你还上哪找这么好的娘子去。”
把冯三郎吓得,自此以后家中事物能不用就不用邴二娘插手。
同村中钱氏和邴三郎知道后,再一次后悔了,年都没过好。邴家成为村里多少人的话题,多少人后悔没抓住一个邴家人。
邴家热热闹闹过了一个年,这一次过年南锦屏主动打开家门,来的孩子都给了红封和糖果。
转瞬到了开春,即将春种,就在这时候,杂交实验获得成功。
“大人,咱们成功了!”吴娘子高兴的蹦着。
第129章 凭啥我家不能领取杂交粮种 奖励……
吴娘子像是小孩子一样开心的蹦起来, “大人,咱们这次的杂交粮种收成比正常粮种高出三成,整整三成啊!”
吴娘子手中拿着研究笔迹, 眼睛却根本没有看,笔记上的所有数据都是她自己一笔一笔记录上去的。夜深人静之时,吴娘子曾无数次对着这些数据沉思, 她早已将这些数字烂熟于心,根本不用看笔笔迹上的记载。
“去年吉县水稻平均亩产一石。”一石粮食约120斤, “产量提高三成,亩产便可达到一石三斗。”
乍听之下三斗粮食似乎不多,可是每家每户并不只有一亩地。
邴温故翻阅着手中关于吉县土地的资料, “吉县普通百姓之家每家每户约有五亩至十亩地。每亩若增加产量三斗,一年总粮食总产量便可以增加一石五斗至三石。”
这么算下来可就是一个非常乐观的数字了, 每家都能多出一亩半地的产量。
“哈哈哈……”已经有实验人员忍不住乐起来,嘴角越咧越大, 越咧越大, 根本收不住。
就连跟在邴温故身后的衙吏们都是忍不住跟着哈哈大笑, 所有人都在欢呼,都在呐喊。
邴温故让所有实验人员尽情地庆祝舞蹈歌唱, 没有破坏他们的喜悦。待他们喊的嗓子哑了,喉咙痛了, 跳得累了,自主停下来的时候,邴温故才深深朝众人鞠了一躬。
“本官代吉县所有百姓谢谢众位的付出,没有你们日夜的辛苦,就不会有今日之收获,更不会有他日所有百姓之好日子。”邴温故诚挚的道谢。
大概所有人都没想到邴温故这样身处高位的大官会给他们这种小民鞠躬, 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住了。待反应过来后,纷纷诚惶诚恐地去扶邴温故。
“大人,这怎么可以,这万万使不得。”吴娘子道。
邴温故被扶起来,“这是你们应该得到的荣誉。”
一句话当场让所有百姓红了眼,吴娘子第一个跪下,紧接着所有农人都跟着跪下。
“大人,谢谢大人的肯定。”吴娘子忍不住流下眼泪,“这份荣誉属于我们,但是更加属于大人。如果没有大人组建项目,不会有今日之成果。如果没有大人提出大胆的假设,不会有今日之丰收。如果没有大人从旁指导,不会有今日之结果。”
“大人,如果说这份荣誉有分成比例,小人们只占一成,剩下九成皆该属于大人。”
邴温故开展扫盲班,普通百姓尚且鼓励积极参加。他实验基地里的人员则是由专门的夫子授课,强制学习。所以农人们才能说出比例这种词汇。
“能跟在大人身边干活,实属小人们之幸。”农人抹掉眼泪,“非是小人们拍马屁之流,而是大人真的是一位很好的官员。这事若是放在其他官员身上,必定将小人等全部功劳抹杀,所有荣誉集在一身。甚至有可能为了保守住这个秘密,还会把小人们悄无声息全部灭口掉。”
另有农人急道:“大人才不是那样的小人!咱们大人乃是天上的将星转世,怎是那些宵小之徒可以相提并论的。况且大人有飞机和人工降雨两样功绩在身上,怎么还会贪图咱们这点子末微功绩。”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说能跟着大人是咱们这些人的幸运。吉县百姓能得大人治理,更乃不幸之中的万幸。”
“所以该是咱们反过来谢大人才是呢。如果不是大人命人造出飞机,又人工降雨,咱们这些人此时是生是死都未可知,哪还能有这份荣誉。”
农人们反过来给邴温故磕头道谢,邴温故把人一一扶起。
“这份荣誉有你们的,也有本官的,是属于咱们所有人的,所以不必推来推去,合该咱们共同分享。”
邴温故向来知道怎么笼络民心,恩威并施,该赏就得赏,该罚就得罚。
至于这赏罚,可绝对不能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算完了。
邴温故派丛林取来他之前命人事先准备好的奖状和奖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