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说过,身居高位者犹如悬崖边起舞,更应小心谨慎,否则一步行错,便是堕入深渊,万劫不复。”
君天佑语气渐冷,抬手一挥便有圣林卫走了进来。
君翎瞬间慌了,不顾伤势跪拜叩首:“父皇!儿臣知错!求父皇再给儿臣一个机会!儿臣一定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翎儿,朕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可你不但没能把握住,还将脏水引到了朕的身上,朕真的很失望。”君天佑捏了捏眉心,疲倦地挥挥手,“日后就和你母妃搬到寒曦殿吧,好好反省自身,也多陪陪你母妃,过过平淡日子,也不错。”
君翎哪里会不知道寒曦殿是什么地方?去了那里,他和他母妃就等同被废,再无翻身之日。
这一刻,君翎是真的慌了,也真正明白了江予帆那时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父皇!儿臣知错!儿臣还有一计,求父皇准许儿臣将功补过!父皇!”
“带走。”
君天佑甚至没再看君翎一眼,只是不耐地挥了挥手,圣林卫便立马将君翎拖了出去,朝着寒曦殿的方向越走越远,直至君翎那悲戚的呼喊声渐渐消失。
“影一。”君天佑唤道。
“陛下。”韩云之单膝跪地,垂首等候命令。
君天佑面色如常地翻阅着奏折,随口问道:“江予帆中箭,是真是假?”
“回陛下,属下假扮医师探过,中箭是真,行动受限,应有内伤,但不致命。”韩云之语气平平。
君天佑翻动奏折的手微顿:“那一箭是何人动手?”
“陛下恕罪,属下尚未查明,但对方所用箭矢,是为私自锻造。”韩云之说完便将射中江予帆的那支箭呈上。
君天佑接过来打量了片刻,原本漠然的神情骤然冷厉,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箭在哪找到的?可有混淆?”君天佑冷声问道。
“回陛下,这是属下冒充医师从江予帆伤口拔出的箭矢,不会有错。”
韩云之敛去眼底沉思,这箭矢是他从大皇子手下人那偷来的,皇子私下锻造兵器,足以令皇帝生疑,看皇帝这表情,应当是发觉什么了。
至于会不会查到大皇子的头上,就不用他操心了,他只要在皇帝的心中埋下这颗“谋逆”的种子,皇帝自然会对大皇子起防备之心,明日宴会上,皇帝可信的势力,就又少了一个。
“影一。”君天佑收起箭矢,眼底情绪莫测。
韩云之:“属下在。”
“你觉得,是谁想杀江予帆?”君天佑意味不明地问道。
韩云之眉头微蹙,总觉得皇帝话里有话,斟酌开口:“属下……猜不透。”
君天佑冷哼一声:“朕也猜不透,看来明天的洗尘宴……会很有趣啊。”
第95章 宴会赐酒
翌日天刚亮,客栈大门口就堵满了人。
事情果然如同江予帆和君九尘预料的那样,除了候在客栈的礼部官员和士兵之外,宫里又来了人请太子和江予帆进宫赴宴。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若是他们再不进宫,就是藐视圣恩。
“你伤怎么样?还可以吗?”
君九尘看江予帆那泛白的唇色有些不放心。
昨天夜里他们为了计划妥当,偷溜出去又是安排人手,又是传递消息,可没少折腾。
而且,待会儿进宫之后等着他们的可是一场恶战。
“皮肉伤不碍事,放心,都是做给陛下看的,我若是看上去生龙活虎的,昨天遇刺一事不就摆明了是欺君吗?”
江予帆压低了声音,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宫里来的那几个人,是生面孔,看来皇帝那边做的准备不比他们少。
临行前,君九尘发现君翎并不在队伍当中,便询问礼部官员:“宣平王呢?”
“回太子殿下,宣平王殿下因伤重已经先行一步回宫养伤了,太子殿下不必担忧。”礼部官员恭谨回应道。
君九尘和江予帆对视一眼,看来陛下的人已经来过客栈了,君翎多半就是被陛下的人带走了,至于君翎的结局如何……如此秘密带回宫中,想必不会太好。
半炷香后,迎接太子回宫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皇宫的方向离去,与此同时,藏在暗处的太子心腹立即动身给宫中潜藏的暗子传信,让其做好配合太子殿下的准备。
这北邙的天,要变了。
……
深宫高墙,雪落长阶,入目皆是庄严肃穆。
今年冬天的北邙皇宫和往年没什么不同,一样的压抑,一样的没有人情味儿。
江予帆和君九尘不急不缓地跟在引路宫人的后面,却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们,那黏着的视线着实让人心生厌烦。
不多时,宫人便将他们带到了一座宫殿前。
“太子殿下,奴才只能送您到这儿了,陛下在里面等您。”宫人躬身说道。
“曹公公,孤记得这里以前是一座荒废的宫殿,父皇怎么将宴会设在这里了?”
君九尘这心里本就绷着,难免比以往更警惕些。
有现成合适的宫殿为何不用?偏偏要费时费力地收拾出这么一个偏僻的宫殿?难不成……是为了更方便杀他?
曹公公闻言低眉颔首:“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君九尘蹙眉挥挥手,也不为难这听命办事的人,曹公公也识趣地退下了。
“走吧予帆。”君九尘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是要面对的。
可走了几步君九尘并未听到身后有人跟上来,疑惑回头就看江予帆正定定地扭头看向某处。
“予帆?怎么了?”君九尘疑惑出声,谨慎地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没什么,走吧。”江予帆面色如常,眼底却藏着深思。
就在方才,他看到了暗阁的人,是那些没有跟着赖青云离开,选择继续留在皇宫里的暗卫,准确的来说,这些人算不上自己人,虽说有往日共事的情分在,但江予帆如今也不敢断定,这些人到底是敌是友。
……
宫殿内,宴会早已准备妥当,受邀而来的皇子公主以及几位重臣也都落座多时,但却无人在意自己面前的佳肴美酒,个个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能在这皇宫之中长大成人的没有蠢货,所有人都清楚,今日这宴会,杀机暗藏。
热闹不是那么好看的,稍有不慎,自己也会牵扯其中,是以直到现在,也没人敢先说一个字。
而坐在高位上的君天佑,此时看上去倒很像是一个忧心孩子的普通父亲,锐利的眸子始终盯着宫殿大门的方向,盼望着孩子平安归来。
“太子殿下到€€€€”
随着一声尖细的通传声响起,君九尘一身杏色云纹华服迈入殿中,发冠高束,姿态从容,宽大的袖摆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只是往日里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如今多了些棱角,莫名的让人心生忌惮。
而在君九尘的身后,紧随着一身黑色劲装的江予帆,身如劲松,势如利刃,高束的马尾一如他本人那般不羁随性,无需任何兵刃加身,光是他一人站在那,便是威胁。
“儿臣拜见父皇。”
“属下参见陛下。”
“尘儿不必拘束,快快入座,这场宴会就是为你准备的,庆祝你此行有惊无险,平安归来。”
君天佑像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大手一挥,丝竹之音靡靡,舞乐共起。
君九尘压着心底的憎恨,顺从地落座,江予帆也跟随过去。
然而这时,一旁的大皇子君陌却开口道:“江大人,这是宫宴,你随太子一同入座,怕是不合规矩吧?”
“广贤王殿下,属下并未落座。”江予帆眨眨眼,他现在可是站着呢。
“这大殿之上可没人带随从或是侍卫。”君陌眯起眼睛,意有所指。
君九尘眉头微蹙,正要开口,江予帆却抢先一步,正色道:“回广贤王殿下,属下奉陛下之命,不论何时何地,务必贴身保护太子殿下安全,属下惶恐,不敢有丝毫松懈。”
“好大的胆子!”君陌冷眉竖眼,轻哼一声,“这宴会之上除了几位肱股之臣,那就是太子的兄弟手足,江大人莫不是觉得,这些人当中,有人会对太子不利?”
“陌儿。”
君天佑低沉的嗓音从上方传来,不怒自威,暗含警告。
君陌顿时收敛了许多,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君天佑视线落在君九尘和江予帆的身上,略带笑意道:
“江大人此行护卫太子有功,朕听说入城时江大人遇刺还受了伤,既然身上有伤,就别站着了,来人,赐座。”
“谢陛下!”
江予帆表面恭谨,在宫人搬来座位后坐在君九尘身后。
期间,江予帆明显感觉那宫人故意碰了他一下,有意无意探查他的内息,想来是皇帝派来试探他的。
江予帆丝毫不慌,以他现在混乱的内息,不用作假也能糊弄过去。
但他还是装作不经意稍稍避开了些许试探,既能让那人察觉到他气息不稳,又不至于让皇帝怀疑他是故意泄露自己的状况,毕竟他堂堂暗阁首领,躲不过试探就太说不过去了。
无声的交锋只在须臾之间,宴会继续进行。
君九尘扫视了一圈,并未在席位间看到君翎,想了想看向君天佑:“父皇,不知三皇兄可还安好?三皇兄为救儿臣被贼人所伤,一路奔波,儿臣还未来得及好好感谢三皇兄。”
“你三皇兄没事,太医已经看过了,你有心了,要是实在不放心,宴会之后再去看他也不迟。”君天佑面露欣慰。
“那儿臣晚些再去看三皇兄。”
君九尘心下了然,看来君翎的确是成了弃子了。
毕竟……父皇可没打算让他活过这场宴会,又何来“探望三皇兄”一说?
不过这样也好,宴会之上他可以少对付一个敌人。
忽地,君天佑拍了拍手,很快便有宫人端着美酒来到了君九尘的坐席前。
“尘儿,这是黎番小国进贡的美酒,据说要十年才得这一瓶,朕将它赏给你,这一路你也受了不少惊吓,为你压压惊。”
君天佑的脸上像是带着一层微笑的面具,只要你揭开那层假面,必能看见杀意。
“儿臣谢父皇赏赐。”
君九尘皮笑肉不笑地接过美酒,如视珍宝般放好,却并未品尝。
“这可是父皇的美意,太子殿下不尝尝?可是有什么顾虑?”君陌开口的声音不算大,却又恰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