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一晃又过去四日, 温歆的及笄礼近在眼前，找了一个暂闲且晴朗的下午，萧云岚出宫回家。在家里的库房找了半天, 也没碰到一个趁手的物件。
“小姐可是要寻公主的及笄礼物？”枳烟一眼就看出了她心思。
“总找不到好的。”萧云岚苦恼道。事实上温歆还没回宫她就在准备了, 一直到今天也没拿定主意。
“小姐, ”枳烟抿嘴偷笑, “你随便送根绳给公主，公主都欢喜。”每年小姐送给公主的生辰礼物, 公主来不及看一眼就说喜欢, 还一个劲攥在手心里活生生怕小姐要回去似的。
这场景不仅是枳烟想着了, 萧云岚也深有体会。自己送给温歆的她是没说过不好，这也是萧云岚苦恼的原因之一, 她总是想找一个真正合乎温歆心意的。
“及笄礼很重要, 不能马虎。”萧云岚郑重其事道。
“小姐送个簪子？”枳烟给她出主意。
一般来说，亲近之人都会给要及笄的女孩子送簪子, 只是像玉镯簪子之类的以前生辰萧云岚就没少送。“我想找个公主真正喜欢, 想要的。”
“公主什么都不缺, ”枳烟也犯难了, 像金石玉器之类萧府有的公主都有，而且公主和她家小姐一样除了平日里必须佩戴的首饰挂件都不怎么注重这些。
要说公主现在真正想要的, 枳烟脑子里转了一圈, 忽然叫道, “荷包啊！”
“小姐，你给公主绣个荷包，你还记得上次……”
上次, 萧云岚心思一动，上次是明月在绣荷包时温歆就表达过想要, 而且还是眨着星星眼想找自己要的那种。萧云岚一向是不通这些的，温歆知道，想想便作罢了。亏枳烟还会出主意，“你家小姐不会。”
“不会可以学嘛！”枳烟跟她笃定道，“你送这个公主决定喜欢，说不定还会走哪佩戴到哪。”
“我还是别给她丢人了。”萧云岚捂脸，凭她那三脚猫的刺绣水平，绣朵花都糊成一坨。萧云岚的姑奶奶不仅通诗书政务，秀艺也是一绝。名师出高徒，在名师的指点下萧云岚都能绣成这样，姑奶奶都叹口气劝她走它途。
“没别的了，”枳烟绞尽脑汁再没第二个想法了，“要不小姐你试试，说不定这么多年过去的有所进步呢？”
她只听说过勤加练习让人进步，像她这种多少年不碰的人能进步？萧云岚翻了个白眼，枳烟自己也不太信，挠挠头没办法，最终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萧云岚继续扒拉库房，很快一个物件引起了她的注意。
转眼间又过了两日，这天萧云岚披着狐白裘进去，渐近冬日，天气是一日比一日的寒冷，脱了外衣还没坐下，陛下的一道圣旨让她措手不及。
“臣遵旨。”萧云岚面上无异地接过旨意，心中却转动了不少念头，陛下怎么会突然给她调入礼部。她日日都在天子近身伺候，一点征兆都没有，调她去礼部也根本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只用在御书房说一下就好。
“萧大人。”春蝉的称谓立马改了，“恭喜萧大人升迁。”在天子旁边有益处却终究不是长远之计，真正站在朝上才是正大光明。
陛下调动却不是这个意思，春蝉几乎不敢去回想前几日看的一幕，萧云岚在御前对她也算友好，春蝉想了想，只能侧面提醒道，“萧大人毕竟是女子久在宫中影响不好，陛下也是为您着想。”
“臣明白。”旨意是突然点，萧云岚也知道她不可能一直在宫中。
她不是这个意思，春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道，“年下将至，萧大人必定忙碌，奴婢也不多打扰。”
陛下对萧大人的想法甚是微妙，要说真担心，大可把萧云岚调出京城或者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陛下却偏偏把萧云岚调出宫，以后公主建府出宫岂不是更方便？
春蝉前脚刚走，枳烟就开始指挥宫人收拾东西。等到温歆晚一个时辰踏入殿内，看到进进出出的宫人顿时急了，她忙于正事，还没收到萧云岚调走的消息。
“公主殿下，”枳烟忙碌中看到温歆，不等她问，“小姐刚去了郎君那里。”
“陛下调小姐去礼部，奴婢们这才收拾。”
“礼部？”温歆拧眉，她深知调令一旦下来就不可更改，便由着枳烟和她人继续忙碌。自己则在屋子里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一直到天色晚了雪透亮萧云岚缓步走进来。
“公主？”圣旨一下来萧云岚就惦记着温歆，只是这两天温歆忙碌她们两个也没见几面。进屋前萧云岚还想着让枳烟跟她说一下，别等着明天搬走让温歆白白扑个空。
“夫子回来了。”温歆眼看着茶水凉透才等着萧云岚回来。她的面色不是很好，萧云岚还没问缘由就见温歆浅浅一笑问，“夫子去跟萧郎君告辞吗？”
“嗯。”萧云岚点头，她一出宫，前朝和后宫是分开的，再想要见哥哥就难了，自然要趁着这机会去看看。
“夫子要调去礼部了。”温歆轻轻感慨，“以后就不在宫里了。”
“我原以为你会先出宫。”萧云岚刚把披风挂起来坐到温歆面前，炉子烧得旺旺的，她继续笑道，“没想到我先行一步了。”
“能出宫夫子很开心？”对于这个问题温歆异常敏感，她不是不知道夫子以后是要外调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谈不上，”萧云岚实话实说，为人臣子自然是陛下把她调到哪里是哪里，不同的是，“我在礼部，你的及笄礼是不是由我负责了？”
温歆一愣，她只一味想着夫子要出宫根本没把自己的及笄礼和这联系在一起。
“我的及笄礼礼部已经开始准备了，”也只是欢喜一瞬，温歆就明白过来不可能了。
“年下将至，”萧云岚见她缓过神来，又笑道，“礼部忙碌，调动都很正常，说不定有可能。”
“夫子要是能去就好了，”温歆喃喃道，按着温国以前的规矩，皇子公主及笄礼陛下和后宫众人皇亲国戚会参加，除此之外就是礼部。萧云岚不调去之前是没什么可能。
“我尽量。”萧云岚笑道，想了想又嘱咐道，“公主一个人在宫中要好好保重。”萧云岚一出宫，温歆公主府未建成，以后想见一面也是不容易了。一晃过去这么多年，温歆一个人在宫中萧云岚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公主府就要建好了。”温歆道。言下之意便是她很快就可以去找萧云岚了。
“好，我等着公主。”萧云岚笑着应着。
萧云岚一回家，最高兴的莫过于萧母，以前女儿一个月在家里也住不了多久，如今日日自己都可以见到怎么不让她欢喜，拉着萧云岚说了不少话。相比之下萧父就简单许多，只道，“去礼部好好干。”
“父亲放心。”萧云岚乖巧应着。
礼部尚书人称老学究，姓周，大概是四十五岁，她一向最注重礼节，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萧云岚任右侍郎，除了周尚书礼部就以她为准。虽知道年下将至，却还真没想到能忙成这样。
“萧侍郎待了几日觉得怎样？”这日忙天忙地后终于得到一丝空闲周尚书才开始了萧云岚上任后的第一次问候。
“尚能应对。”萧云岚答。
“你很厉害。”周尚书赞许道。她这几日不在萧云岚面前，只看萧云岚操持的便知她勤勉。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萧云岚才状似无意问了句，“听说周尚书一直在忙歆公主的及笄礼，我才不好去请教一二。”
“差不多了。”周尚书道，“后天就是，我再去核实一二。”
眼见着她走远，萧云岚知道自己是没办法看到温歆及笄时的样子了。没关系，萧云岚想着自己准备的礼物还差两个晚上，无论如何也要赶在及笄礼那天把这递给温歆。
“小姐，”眼见着灯一直没有要熄的意思，枳烟进来催促道，“您该休息了。”
“就要好了。”萧云岚笑着收尾。
“小姐神神秘秘的，”枳烟在那嘀咕，“也不肯给奴婢看一眼。”明明每日回家都够晚了，还要看公文，又不知从哪里拿块玉石非要在那里亲自雕。
“你先睡。”萧云岚满意地看着这最后一笔，“给我留盏灯就好。”枳烟不肯，拿一块布出来绣花只当陪着小姐一起。
又过了一会，萧云岚看了一眼时间笑道，“又是新的一天了。”
“小姐，该休息了。”枳烟只记挂着这。
“知道了。”萧云岚把东西一一收好，枳烟熄了灯出了门关了窗。萧云岚开始睡下，只是想着今日是温歆的及笄之日，到底一时三刻不能入睡。
正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时，窗外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萧云岚一怔，这里是相府，总不可能进来一两个贼吧。或许是自己听错了，萧云岚没当回事，翻了被子正要再睡那声音愈发明朗了。
第63章
夜深雪重, 本该一片静谧。萧云岚却安静不下来，再三思索还是穿上一件外衣起身欲去看个究竟。
到底是在家中，萧云岚没有什么惧色。只要她喊一声, 院子外就会有人冲进来。
再往窗边走两步, 萧云岚还没伸手去推, 窗户直接从外面打开了。借着月色和雪色, 萧云岚很清晰地看到一张喜悦的脸，“夫子, 快帮个忙。”
“公、主！”萧云岚整个人愣在原地。
“是我。”温歆眉眼弯弯笑地应着。
“夫子, 你帮我把窗户扶着。”对着自己身上的披风幕篱温歆特别嫌弃, 笨笨重重的她翻窗户碍事。要是可以的话，温歆真想直接把她给脱掉到外面, 或者直接不穿。
这是不可能的, 要是把自己的衣服落在窗外，夫子明早没法解释, 再者自己还要回去, 要是只穿这一件薄薄的衣服, 明月那小丫头绝对会唠叨。明月是夫子放在她这里的, 恐怕要不了多久夫子就会继续说她不爱惜身体。而且就算是眼前这关她都解释不了。
所以尽管心里无比嫌弃，温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衣服胡乱弄成一团, 然后再进来。
“到门口。”萧云岚一阵无语, 短暂的惊讶后萧云岚想着的就是赶紧让她进来。至于走窗户, 放着好好的门不走是脑子不够用吗？
“会不会吵醒其她人？”温歆担心道。
“先过来。”萧云岚轻轻把窗户放下，往门口处走去。这一会儿倒是开始担心会不会吵醒到其他人了，幸好她不需要枳烟给她守夜, 否则一听到动静枳烟就该嚷起来了吧？
走到门口，打开门, 萧云岚二话不说把她拉了进来。什么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人扑个满怀。
“站好。”萧云岚佯装生气，稍稍给两个人拉来一段距离后再去关门。等着她再次转身，温歆已经脱了外氅钻到了她床上。
见夫子走过来，温歆原本裹着全部的被子还体贴地分了她一半。萧云岚没接过来，她坐在床的外沿，正想开口问她怎么过来了，如何过来的？
另一边温歆见萧云岚不肯接自己的被子，顿时无限委屈，“夫子，我好冷。”
“怪谁？”萧云岚翻了个白眼，明明知道她是在装可怜，身体却诚实地往里面挪了挪，温歆一看她主动过来，立马就裹着被子扑了过来，迅速且不容她逃脱，一边把被子给她盖上一边还说道，“夫子是不是也很冷？”
“我不冷。”萧云岚直奔主题，“你怎么过来了？”
温歆没回答她的问题，反手把萧云岚披在外面的衣服脱了放到床尾，然后自己躺下来，再用眼神示意萧云岚也躺下来。
外衣一脱，萧云岚就只剩下了单衣，不盖被子都不行，萧云岚便随意地躺了下来。她一躺好，温歆便双手双脚并用缠了上来，嘴里还嘟囔着，“夫子，我冷。”
要是没弄错现在该冷的是自己吧？这些也都不是什么重要，萧云岚没太纠结，把温歆的双手从自己身子上扒拉下来，开始问，“你怎么过来的？”
屋内只有一根微弱的烛光，这一点都不妨碍萧云岚看到那委委屈屈的眼神，萧云岚的嘴角抽了抽，温歆已经开始了她的小声抱怨。
自从母皇把她调到兵部她就越来越忙碌，特别是最近年关将至，边境又蠢蠢欲动。自从夫子出了宫，除了在上朝时匆忙见了一次，私底下她和夫子连话都没说上一句。
她不能来看夫子，夫子也不去看她。夫子竟然一点都不想她，夫子现在去了礼部有了其他人都不要自己了。
“什么……叫做，有什么其他人？”这话让萧云岚费解不已，这个其他人是指？
温歆不说话了，就一个劲地看着她，眼神里似乎都在控诉她。萧云岚难得认真地反思了一下，还是没想明白这其他人是谁？
“夫子在礼部不是有了别的人了吗？要不然怎么会不理我了！”
“那个姓张的！”温歆越说越委屈，直等到萧云岚注意到她眼神湿漉漉的，这才慌张起来。
“不、是的。”萧云岚手忙脚乱，赶紧用衣角给她擦眼泪。就很突然，这孩子以前也不哭啊！如今这是……
“真没有，”萧云岚脑子飞快地转着，张什么，姓张，和她一起调入礼部的那个张硕明？“我和他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萧云岚是礼部右侍郎，那什么张硕明是左侍郎。据听说张硕明长得一表人才，最关键的是他没有成婚！
“他和我没关系！”萧云岚无奈道。张硕明是没成婚，可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他才十七岁，没成婚不是很正常吗？
“他们都说萧侍郎和张侍郎感情极好。”温歆抽抽搭搭继续道，“我还以为夫子要成婚，以后再也不想见我了。”
“没有，没有。”萧云岚柔声道，满脸的心疼，“我不成婚，都是她们浑说的。”
温歆既然能这么说想必不是空穴来风，萧云岚细细思量着她平日和张硕明的联系，因为都在礼部，见面避免不了，私底下她们两个可是从来没有联系过，这话怎么就传到温歆这里了？
谣言既然出来了，她也不会置之不理。继续放任下去对自己对张硕明都没什么好处能。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让温歆别哭了。
萧云岚再三保证，反复发誓她和张硕明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不打算成婚，温歆脸色才缓和一点。
“好了，”萧云岚忽然想到又是新的一天，“今日是公主及笄的大日子，公主可不许再哭了。”
“我才没有。”眼泪擦干，温歆立马就不承认了。萧云岚也不戳破她。
温歆得意一笑，她当然知道夫子现在和张硕明没什么关系。可她更相信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这几个字。任何有可能的事情都要提前扼杀在摇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