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婢就不打扰小姐和公主约会了。”
什么叫约会？对上她这一脸暧昧的笑容，萧云岚正要说她两句，枳烟开溜了。元宵佳节，街上人流涌动，萧云岚想抓她都抓不住，只能想着回去再跟她算账。
又往前走了两步，萧云岚感觉手被人拽住了，刚想甩手，身后人笑道，“是我。”萧云岚没再挣扎，扭头一看，果然是温歆。
两个人颇费了一番力气才从人群堆里钻出来，再找一个相对人少一点的地方。
“夫子没让枳烟跟着？”温歆见她身后没人，免不得多问一句。
“来了，这会儿大概和她未婚夫一起赏花灯呢！”萧云岚笑道，也往温歆身后看看，“公主也是一个人？怎么不带点侍卫？”
“带了。”温歆道，“没让她们跟近。夫子，在外面你就不要喊我公主了吧？”
“那喊你什么？”萧云岚犯愁。
“喊我名字啊！”温歆转动着小脑袋给她出主意，“夫子要是觉得名字太显眼，叫我歆儿什么的都可以。”
“在外面我也不叫夫子了，”温歆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认真想了想，不一会儿萧云岚就听她欢快地喊着，“阿岚！”
这称呼也不是没叫过，片刻间萧云岚就接受了，只是开口叫歆儿，萧云岚是万万开不了口。
“夫子，”温歆也不甚在意，拉着她就往各个摊位跑。
朝政如何风云变化，在百姓这里是看不出来的。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大家都忙着猜灯谜，赏花灯，一路走过来，孩童手中都拎着灯笼，各式各样，荷花灯、兔子灯、吊灯、走马灯……目不应暇，看都看不过来。
人太多，一个不留神，萧云岚就找不到温歆了。踮起脚尖四处里看了一圈，温歆不知何时跑到了猜谜的铺子前。萧云岚便抬步往那里走，温歆也看到了她，正在跟她招手，“阿岚，我在这。”
“看到了。”萧云岚应着，也不知她听没听见，想过去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好不容易走到她面前，“阿岚，”温歆笑意盈盈道，“我猜灯谜赢得，怎么样，好不好看？”
是两盏荷花灯。萧云岚笑道，“好看。”
见她满意，温歆递了一盏给她，又小心翼翼拿着另一盏，唯恐被旁边的什么人挤压了。“阿岚，”温歆精心呵护着，“听说民间有放灯的习俗，我们去河边放一盏好不好？”
“好。”
皓月当空，河畔人声鼎沸。柔和的灯光倒映在水面上，点点星星的灯光在水中缓缓前行。萧云岚看着温歆一个劲地往前挤，不觉好笑。
“阿岚，快点。”温歆催促道。
“河灯都是可以许愿的。”萧云岚笑道，“要不要写个愿望在上面？”
“当然。”不假思索，温歆立马答。
“先写好再过去吧。”萧云岚随意看了一眼，那边人多，一时半会儿想挤进去只怕不易。“给，”萧云岚递了一根毛笔给她，“可要好好想想，一年只有这一次机会。”
“这真能实现吗？”温歆好奇地问。
“当然能！”回答她的是一位年轻的小姑娘，看起来和温歆差不多大的岁数。
“你怎么知道？”温歆反问道。
眼瞧着她不信，那姑娘急了，“我爹告诉我这可准了，他当年向河灯许愿就实现了。”
“我爹都娶到我娘了。”
萧云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温歆和小姑娘都回头看她。萧云岚忍住了笑容，道，“姑娘说得对，是我们冒犯了。”她们两个都到这了，还来怀疑这些，是不应该。
“本来就可准了。”小姑娘不和温歆说下去，写完字，欢喜地往岸边走去。温歆看着她往下走。
“阿岚是不是年年都许愿？”温歆捧着花灯，转头问萧云岚。
“没有年年。”萧云岚道，“我也只是在兰溪时放过花灯。”自从到了京城，她连出门的机会都少了，元宵节放灯什么的几乎和自己无缘。
“阿岚的心愿都实现了吗？”温歆问。
“应该都实现了。”萧云岚柔声道，放花灯时她其实没许什么愿望。
“我要好好写上自己的。”温歆握着毛笔郑重其事道。入乡随俗，萧云岚也认认真真写上了几个字。
站在岸边，萧云岚和温歆看着那河灯越飘越远。听说放河灯快速折损是不祥的象征，这两盏河灯一起放下，也一起越走愈远。她不贪心，温歆想着，这十五年来她就这么一个愿望，只要上天让她实现这一个就好。
第69章
萧云岚和温歆等着人渐渐散去, 踩着月光往回走。“说好了你买东西我掏钱，”萧云岚笑看着温歆两手空空，“你倒是给我省了不少。”
“阿岚, 我送你回府。”温歆没接话, 兴致冲冲道。
“你还是先回公主府吧。”萧云岚婉拒后又道, “听说你伏案疾书, 公主府的烛火夜夜高照？”
除夕一过，女皇醒来后温歆就搬出宫, 正式住进了公主府里。“阿岚又是从哪里听到的？”温歆心虚几分, 她明明让人瞒得极好, 怎么又传到了阿岚口中。
“你这公主府上上下下恐怕都被人盯成了筛子，”萧云岚摇摇头, 她帮不上什么忙, 万万不可能再去给温歆添乱。自从温歆离宫，她就只送了贺礼, 没有登门。
“今天是元宵节。”温歆笑道, “阿岚若是不想回去, 就和我一起回公主府吧！”话落也不等萧云岚反应, 直接拉着她上了前面的马车。
“阿岚小声点，”温歆见她要挣脱自己, 笑道, “原没人注意的, 要是阿岚声音一大，说不定会引开不少人关注呢？”
“再说，阿岚要是想看看我公主府的情况, 何不自己去看看我有没有彻夜未眠，整日里处理公务？”
似乎有道理, 不过，“公主府里可都是你的人。”
“我身边的丫头哪一个敢瞒着阿岚？”温歆惬意地躺在马车上，笑意盈盈。
“我又不是查岗的。”萧云岚嘟囔着，却没再说什么。车夫拉着绳子轻快地往公主府奔去。
门口守着两个人，一见马车来了，立马打开门。进去后两个小丫头提着两盏灯引路，温歆自己接过了一盏灯，挥手让她们都退了下去。
“你让她们都走了谁告诉我该往哪里走？”
“我来给你引路好不好？”温歆柔声道，“没有多远，很近。”
“公主引路，”萧云岚浅浅一笑，似是在思考这方法的可能性，“大概是独一份的了。”
沿着鹅暖石小路曲曲折折走了半刻钟，两个人到了主院，听着动静，里面的人连忙迎了出来，看着萧云岚不惊讶。
“阿岚，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书房。”萧云岚点头，进了屋，细看一番，“明月。”
“萧大人。”明月先替她脱了外氅，又送了洗漱的器具进来。
“不用。”萧云岚连忙摆手，“我只是过来看看你家公主，等会儿要回去。”明月仿佛没听到一样，仍在忙碌。
“元宵节明月你也一直在府里吗？”
“奴婢和公主一起出去，”明月低头，又道，“大人先洗漱一下，要是觉得烦闷，奴婢给您找两本书，公主一会儿就来。”
盛情难却，萧云岚只能洗手净面，“看书就算了，”萧云岚接过面巾擦了擦水渍，“我今过来就是看看你家公主。”
“公主一切都好，只是陛下交代事情众多，免不得要忙到深夜。”
“她经常忙到深夜？”
“嗯。”明月重重点头，“奴婢有时劝上两句，公主也只是一笑而过，半点没放在心上，大人今日过来可要好好劝劝公主。”
“恐怕我劝了也是无用。”萧云岚叹口气，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现实在那摆着，温歆身为大公主她的肩上有自己的责任。深宫中的事情她想打听都没人告诉，哥哥以前还跟她说些，现在也是一句话都不提。
“什么无用？”温歆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正好赶了过来，明月立马识趣地退了下去。
“忙完了？”萧云岚问。
“没多大的事。”温歆完全没放在心上，自己脱了外衣，拿起面巾就开始洗手。“阿岚怎么这样看着我？”温歆慢吞吞地放下面巾问着。
“好久没见公主，”萧云岚目光直白，细细打量着，“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
“有吗？”温歆好像是紧张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还在萧云岚面前转了一圈，“阿岚好好看看，我哪里变化了？”
萧云岚说不上来，便笑道，“公主越变越好看了。”
“真的吗？”温歆立马追问。
“当然。”萧云岚点头。她没说假话，女皇就是个大美人，萧云岚没见到玉小君听人说也是个面容俊朗的男子，有这样一对父母，温歆的长相就不可能差。初见时她身材瘦小，面容菜色，不显容貌。几年过去，小女孩长成少女，容貌也渐渐显露出来。
“今日可是涂了胭脂？”萧云岚细细看着她姣好的容颜，又问。
“涂了一点点。”萧云岚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是涂了一点点，今日的打扮可不是只有一点点。一见面她就察觉出来温歆今日从头到脚都精心打扮过，大到今天穿什么衣服，小到珠钗。
要不是知道她来见自己，乍一看这情景，萧云岚定会以为她要出去跟什么人约会，算一算温歆及笄搬出宫，离大婚也不远了吧？一想到这，萧云岚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
“身上还有苏合香的味道。”萧云岚很快收了心思，又继续道。
“就一点点。”温歆小心嗅了嗅自己的衣袖，“是明月熏衣服时留下来。”
“对。”萧云岚笑着道，“很好闻。”闻言温歆来了精神，“阿岚，你觉得这身好不好看？”
“好看。”萧云岚真诚道，“公主穿什么都好看”
“不是。”温歆小声纠正道，她要得是特别好看。萧云岚走了过去，重新拿起面巾，轻轻给温歆擦掉脸上的胭脂水粉，温歆擦得是淡粉，用水一碰就掉了，胭脂擦掉后，红通通的小脸露了出来。
“很热吗？”萧云岚用手给她扇扇，明明外面还很冷啊！
“不、不热。”温歆慌忙推开她的手，捂着脸，半晌才小声道，“刚走路太急了。”
“我可是听明月说了，”萧云岚笑道，“某人夜夜看折子，旁人劝都劝不住。”
“知道你忙，”萧云岚叹口气，“但还是要睡觉。”她都后悔元宵节把温歆给拉出来了，这个点最适合补觉。
“我也不打扰你了。”萧云岚拧了拧面巾，招呼明月进来把盆端走，没说什么就准备告辞。
“阿岚。”温歆拉住了她。“好好休息，”萧云岚笑道，“明日还要上早朝。”
“阿岚你别走。”温歆不肯松手，反而直接抱住了她。萧云岚想把她的手给解开，温歆的小脑袋在她背上蹭来蹭去。萧云岚握着她的手慢慢转了过来，柔声道，“怎么了？”
“阿岚陪陪我。”温歆软软的语调像是在撒娇，紧紧抱着她，头埋在萧云岚的颈间贪婪地嗅了一口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淡淡的，忍不住再吸一口，“一个人睡觉太冷了。”
萧云岚的心都软了下来，现实却不允许。“明日我也要上朝。”萧云岚摸了摸她的脑袋，她也想多在公主府里留些时辰，毕竟正式算起来是她还是第一次来。
“我明天送阿岚。”温歆不松手。
“耍小孩子脾气了。”萧云岚轻笑，明日里她要真和温歆一起出现在皇宫门前，不到一个时辰流言都能传到各个大臣家里。
“阿岚放心。”温歆蹭了蹭鼻子，认真跟她保证，“我会安排好的，阿岚只管在这里安心住下就好。”
“萧府那里我已经派人过去说了。”
“你派人去我家了？”萧云岚震惊，顿时反应过来，“就刚刚？”她去书房那一会儿？
“对啊！”温歆立马承认下来，笑得灿烂，“阿岚留不留下来？”萧云岚怔了怔，旋即道，“你都替我安排好了，我好有选择的余地吗？”
原来一早打得就是这主意，萧云岚咋舌，罢了，留一夜就留一夜吧。“你给我安排哪间房？我过去。”温歆往里面看，意思不言而喻。
“我歇在这？”萧云岚提高了声音。明月端着洗脚水进来，听到萧云岚的话，插了句，“大人，公主匆忙搬来，如今除了这间房，其余院子都还没收拾好。”
“没客房？”萧云岚不死心地问。
“有是有。”明月答，“只是天气寒冷，没有地笼，被子倒是有，大人可需要奴婢现在去生火？奴婢倒不怕麻烦，这个天气恐怕没有半个时辰是热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