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来之前萧云岚有一大堆话想问哥哥，如今近在眼前反而说不出口。
“你我兄妹之间有什么不能说？”
转念一想，是这么回事，萧云岚便道，“陛下去世，哥哥……”
“先帝都去世一个多月了，”萧云覃打断了她，直接笑问，“云岚是不是想问我心情如何，难不难过？”
对，她是想问这些的。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萧云覃一笑，“傻丫头。”
“可，”萧云岚不太敢相信，眼睛里看到的哥哥确实是如此。
“生老病死本就是常事，先帝去世，许郎君自缢随去，陛下特允许先帝和许郎君同葬皇陵。下葬诸事已了，我有什么好烦扰的？”
“妹妹难道还担心我因为先帝去世会日日泪流洗面？”
那倒没有，萧云岚自己都不能想象那场景。
“他们去或不去，”萧云覃忽然低声道，“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自己从来都和这皇宫和女皇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是因为一道诏书，不是因为他萧家人的身份，他又何必将自己的年华徒徒困在这里呢？先帝去或不去，他都只能在这宫中，都一样罢了。
看来哥哥当真没太在乎，如此一来萧云岚倒是放心不少。先帝已去，不管以前如何，萧云岚也都希望自己哥哥能好好把剩下的日子过完。
“今日是要留在宫中？”萧云覃话一转忽然问道。
“嗯。”对着自家哥哥没什么好隐瞒，萧云岚实诚地点点头。
“云岚可是想好要留在宫中？”萧云覃意有所指，萧云岚却没听出来，只听成了今日，便赶紧解释道，“我刚陪歆……陛下用完晚膳，还有事要和陛下说，便想明日再回府。”
“什么时候回府倒不打紧。”萧云覃笑道，“只是你一个朝臣留在宫中又无正式官职，恐怕会惹人非议。”
她为什么要日日留在宫中？又不像当初给先帝做侍书，萧云岚连忙道，“就今日而已。”她今日只是不舍得罢了，以后定然不会了。
“就今日啊？”萧云覃小声惊呼，玩味道，“我还以为妹妹以后都会在宫里，我们兄妹两个也可以做个伴啊！”
“要不我去跟陛下开口，”萧云覃说，“妹妹还和以前一样，给现在的陛下做侍书怎么样？日日在陛下身边添墨，晚上还可以来哥哥宫中聊天？”
第75章
萧云岚直接懵了。
“妹妹, 你还没回答我呢？”萧云覃笑着继续道。
“哥哥，”萧云岚真想不说，“你明知道。”她怎么可能还像当年那样在陛下面前当侍书。退一万步, 就算真的是, 哥哥也不必说得如此……暧昧吧？还日日添墨？
“哥哥我可不知道。”萧云覃眨眨眼好奇道, “陛下想什么我怎么知道？说不定真哪天就封了个侍书。”
“其实哥哥我觉得也不太妥当——”萧云覃话一转, 萧云岚直觉不好，果然见哥哥一边把玩着折扇一边笑道, “大家都说你和陛下关系好。依我看, 父亲年迈, 这丞相一职还是早早卸了好，凭着你和陛下的关系, 我们萧家定然能轻轻松松再出现一位年轻相国。”
“你哥哥我如今是后宫中人, ”萧云覃有模有样道，“你们在前朝多努力, 哥哥在后宫才好多混些舒坦日子嘛！”
“妹妹啊！”萧云覃就差没抹把眼泪, “你哥哥我过了大半辈子的锦衣玉食, 如今先帝去了, 我可不想过冷宫里的日子……”
今日她进宫的时辰不对吗？萧云岚彻底傻眼了，还是她快一年没见人, 这一个个的她都认不出来了。
“哥哥, ”萧云岚尽量适应努力调整,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怎么就没好好说话。”萧云覃不管继续道，“你不知道，你哥哥我本来是要做太后的人, 谁知道陛下这个没良心的，完全不管先帝的旨意, 让我这个先帝后宫的老人到现在还是个郎君，还好陛下宫里没人，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哥哥口中的浑说萧云岚自是没当一回事，只是听到温歆不遵先帝懿旨时吓了一大跳。还好四周没人，否则让人听见传了谣言出去可怎生是好？
而她这一举动，自然落在萧云覃眼中，他没管，拉住了萧云岚的手转忧为喜，又道，“不过幸好妹妹你回来了。你和陛下关系好，在她面前美言几句，我说不定还有机会。”
“哥哥，”既然提到这萧云岚不得不多问几句，“你和陛下，还有先帝，太后的懿旨到底是怎么回事？”
立不立哥哥为太后，想来温歆是不在乎的，她继位后都没有册封自己父君的想法，定然也不会在意先帝留下的这道旨意。那为什么没有呢？萧云岚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哥哥，是不是你不愿意？”
“你就那么相信她？”萧云覃立马收起刚才即兴表演的作态，正色道。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萧云岚道，“陛下没必要如此。”封太后也不过是给一个尊荣而已。
“你怎么想这么简单？”萧云覃恨不得磕磕她的脑袋，“你就不能多想想，陛下还未大婚。哼，我要是当太后可不像前面那位，我手中可是有实权。”
他只要说陛下未大婚不宜亲政，国玺就能顺当地交到手中。
“哥哥不会。”萧云岚肯定道。
“那陛下呢？”萧云覃又问，“陛下为了不让我分权，特意把这道懿旨给藏起来不封我，她是陛下，我有什么办法？”
“陛下也不会。”萧云岚没犹豫，眉眼弯弯笑道，“遗诏一事还是陛下亲口和我说的。”
“你倒是相信她！”萧云覃轻哼一声，“我累了，要回宫。”
撂下一句话，萧云覃径直走掉，萧云岚没跟上去，来日方长，到底能问清楚。
“公子和小姐见了面怎么反倒是生气了？”跟在萧云覃身后的毕墨奇怪。
“一个胳膊肘子往外拐，一个、居心不良！”萧云覃气哼哼道。
“公子不是早就知道吗？”毕墨笑道，陛下对小姐的心思公子一清二楚，又不是头一日，何必生这么大气。
“本公子是觉得不划算。”萧云覃道。当初一道圣旨生生折了他一辈子的抱负，心里早就记恨上了温家人，谁知道自己的亲妹妹又被温家人惦记上。
还有先帝那个毁人一辈子的渣女，临死了还想摆本公子一道。自己管不好的女儿想让本公子管教，想得美，谁稀罕她那破太后，就算是给实权本公子都不干！
“本公子已经折进宫里了，我妹妹可不行。”萧云覃继续道，“太不划算，再说，”提到这萧云覃就有些得意洋洋了，“我妹妹都还没开窍。姓温的想拐，她自己长本事吧！”
毕墨只能在后面一字一句都听进耳朵，还是只进不出的那种。一直跟在公子身边的他到现在也没弄懂，公子是赞同小姐和陛下在一起，还是不赞同呢？
另一边萧云岚准备按着原路返回刚才的宫殿，却听明月道，“大人，陛下另有安排，您跟奴婢往这边走。”
她在前引路，萧云岚越走越熟悉，这不是往御书房方向吗？“明月，”萧云岚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关于武修的政事要问我？既如此，我们还是快点。”
“大人，”明月慌不紧不慢道，“您别急，天色暗，您小心脚下路，陛下并未说有政事。”
“哦。”萧云岚这才安心看路，心里却想着温歆好好的为什么要卖个关子，有话直说不好吗？
沿着这条路，果然见到了御书房，不过明月并未引她去，而是去了旁边的静心斋。这是陛下休息的寝殿。即使以前在先帝身边做侍书，萧云岚也没进去过，因此便生生止步停下。
“大人，您进去吧。”明月劝道。萧云岚坚持要站在门前，或者去御书房等也可以。就这么站了片刻，明月心里发急正要继续劝一名侍卫走了过来。
“常茹。”萧云岚一眼就认出了她，“你这是？”常茹本来一直在自己身边，近日萧云岚回京也是她一路护送，进京后她就不见了身影，萧云岚只当她休息去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陛下回京后将御林军副将的职位交给臣，臣不敢怠慢。”
“可你也得休息。”萧云岚关心道。
“臣不累。”常茹正色道，“臣无亲人，即使回去也不知该如何自处。”常茹父母双亡，萧云岚是知道的，不想她多提这些不开心的事，萧云岚道，“如今你不用辛苦陪我四处奔波，有时间该好好计划一下终身大事了。”
“臣暂时还没想成家。”常茹一脸正经道。萧云岚轻笑，还是自己耽误了她，找个合适的机会一定要跟温歆提提，多给她放点假，要不然怎么能找到伴。
“大人，”明月趁机道，“您先进去歇着吧，要是陛下见着，肯定会怪罪的。”
“我自己不肯进去，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萧云岚并不赞同，常茹却也在旁边道，“大人，陛下的性子您是最了解。”
经两个人的劝说下，萧云岚最终还是进了静心斋。进来后倒是有些庆幸找个地方坐下来，因为她一个人在房里待了半个时辰温歆还没来。
“陛下还未处理完政事吗？”萧云岚只能问明月。
“应该是。”明月又添了盏灯，“大人，您再等等。”
“大人可是无聊了？”明月注意到萧云岚放下的半卷书，“奴婢再去给大人找一本。”
“别了，”萧云岚喊住她，回京路上无聊时为了打发时间她也是看书，如今真不想看。可是不看书，又没什么事可做，萧云岚想了想便道，“明月，要不你跟我说说我走了这么久，宫里宫外都有什么变化？”
“大人想听哪方面？”
“都可以。”萧云岚无所谓，“你跟我说说陛下，后宫或者是京城里你听到的看到的，都可以。”
第76章
明月特意拣了她猜到萧云岚可能喜欢听的趣事说道。两个人一个人说, 一个人专心致志听，时间不知不觉间走掉，连温歆进来萧云岚也恍然未觉。
“陛下, ”明月却是一眼就注意到, 连忙起身行礼。
“皇上。”萧云岚刚要弯身, 温歆向前迈了一大步拦住她, “你别给我行礼。”
明月还在呢？萧云岚刚想跟她使眼色就见明月一路小跑着出门顺手还把门给带上了。
前脚明月刚走，后脚萧云岚就坐了回去, 不等温歆说话她先笑道, “其实我也不太喜欢给你行礼。”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当初给先帝行礼时其实她也做了不少心里暗示, 在兰溪她可不用如此频繁行礼，可谁让这是帝王呢？萧云岚总归是得让自己适应。
听她这么说, 温歆反倒是眉梢染上喜色, 她喜欢这样的阿岚，喜欢不喜欢的都可以告诉自己。“我也不喜欢, 阿岚以后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对上她这么认真的目光, 萧云岚心里的怪异更增加了。这怎么也算上是自己养大的, 现在倒是一副你什么都可以找我, 我都能替你解决的样子。
嗯，萧云岚想了想, 这可能就是当上帝王后认为自己能够摆平一切事的自信。
“既然如此, 没人在的时候我就放肆一下了。”萧云岚笑道, “有人不行。”
“什么时候都可以。”温歆却肯定道。
她的意思萧云岚大致明白。温歆以前是公主时萧云岚几乎没注意过这些礼仪，如今眼前人还是眼前人，可到底身份不一样。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萧云岚笑道，“歆儿还是那个歆儿, 可是现在身份到底不一样了，顾忌一点也是为了你我更好。”
“不说这些了。”萧云岚赶在她要说话前问道，“是不是刚处理完政事？饿吗？让明月去准备些吃的？”
“不饿。”温歆反过来又问她，“阿岚见过萧郎君了？”
“见过了。”萧云岚点点头，哥哥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
“萧郎君都跟阿岚聊了什么？”
提到这萧云岚就不禁感慨自己真想太多，哥哥既没受影响不提也罢，毕竟去世的也是温歆的母皇。“就是问了问离别这么久怎么样，哥哥也不肯多说。”
“萧郎君在后宫一切安好。”温歆道。
“我知道啊！”为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萧云岚笑了，“难不成你想着我会以为你在后宫虐待哥哥？”
“母皇懿旨，萧郎君本来可以……”
“我问你，”萧云岚打断了她，“这遗诏是不是哥哥主动放弃的？”
“阿岚怎么知道？”温歆惊呼后又想起今日两人见过面，“郎君告诉。”
“我猜的。”萧云岚笑道，“哥哥不肯多说。你们两个既然都协商好了，以后只当没有罢了，不用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