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宿梦本还想说她能自杀，但很快想到白从霜曾展现出的治疗能力，这能力也许与她那可怕的自愈力也有关系。当然，如果她能够快准狠，也不是一丁点成功的可能都没有。
只是，她如今能接受白从霜杀死她已是最大的勇气，当死亡真正来临时她一定还会有那些负面情绪爆发，她能够努力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这一切，却不代表她真能下狠手果断地杀死自己。
“我是想说……我很好奇这个世界……星灵界的伙食。”冉宿梦略有磕磕绊绊地苍白解释道，“嗯，还有水。”
白从霜便笑了笑，温温柔柔地放过了她。
很快，一盘盘五颜六色的素菜被浓郁黑雾托着运送而来，白从霜令冉宿梦在大厅的桌边坐下，端起水壶为冉宿梦斟满一杯清澈的水，站在一侧等盯着她瞧，等她尝试。
“……”冉宿梦盯着这无色透明的水液，仅凭视觉也无法观察出它与现实世界的水有何不同。稍稍做了些心理准备，冉宿梦便面色郑重地将它喝下……无色无味，确实是水？这就是普通的水。
冉宿梦松了口气，她看向桌上的各种菜品，有不少倒是都能从她那个世界找到原型。又或许，各个世界的蔬菜大抵都是这么个样子，只是大小、颜色略有不同而已。
“绿菘。”白从霜指着第一道颜色绿得像翡翠，看起来像极了白菜的菜说道。
冉宿梦便夹了一筷子。叶子软嫩，菜杆脆而多汁，淡淡的咸口调味，甚至能尝出这绿菘自带的青菜甘甜。冉宿梦没忍住眨了下眼睛：这比一般的炒白菜好吃啊。
“落苏。”
冉宿梦想，这不就是茄子吗？只是皮没那么紫，更偏向黑色，个头个更大一些。她夹起一块来，发现这落苏裹满了酱汁，她一口咬下，发觉这茄子看着个头极大却一点都不老，口感嫩得出奇，内里果肉没有一丝纤维，就连皮也有极好的口感。
白从霜就这么站在一侧为她一一介绍这个世界的蔬菜，冉宿梦一一试过，终于忍不住感慨：“你们这个世界……竟然会有这样好的厨艺。”
“鬼怪只是吸取味道，并不真正‘吃’下这些食物。”白从霜解释道，声音没什么起伏，“你喜欢就好。”
冉宿梦能有什么喜不喜欢的，这种情景她也很难全身心地沉浸在美食中，很难抛开担忧与杂念去品尝美食。她只低头囫囵将这些菜吃完，而后喝了两口水后十分注意地拿起桌面上白从霜放着的手帕，用它认真擦了擦嘴。
“你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随意走动，也能随意翻阅那些书籍，但最好不要离开这个院子。”白从霜说，“明日，我带你再去一次乱葬岗。你可以在这段时间内做好准备。”
冉宿梦心想，她能做什么准备呢？多练习一下她那拙劣的匕首技法？要是有其他的武器就好了，匕首的攻击距离未免也太近了些……
算了，但它隐蔽且方便携带，这能方便她在现实世界也随身携带。反正她进公司也不会被搜身，上班不急的话徒步走过去也行。
至于不要离开这个院子也很好理解，鬼怪的世界嘛，也许这个院子就是属于白从霜这只鬼怪的领地，而其他地方会有其他鬼怪。她一个人类……就好似进了妖精窝的唐僧，没有鬼怪能抵抗住她血肉的诱惑。
“谢谢你。”冉宿梦对那些书确实很感兴趣，她说不定还能找到这“星灵界”的历史记载。
白从霜没再管她，只进入那书房在书桌前坐下，继续翻阅起资料来。
冉宿梦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她在门口站定，仰头一一扫过书架上的书籍。但奇怪的是，明明她之前能看懂白从霜凝聚而出的名字，而今看着那些书名，却又一种云里雾里的扭曲感。
冉宿梦皱起眉来，她随手抽了一本书拿在手中，封面上的书名却怎么都看不懂，一笔一划的字体竟在她眼前摇晃着扭曲起来，横折弯钩般衍化成一条条触手，下一秒就要勾住她捧书的手指——
“嘭”的一声，书摔在了地上。但那些触手却更加猖狂，顺着地面升起，朝着冉宿梦脚踝抓去——
白从霜抬眸瞥去一眼。
什么触手，什么黑雾，什么扭曲都消失了。正正方方的字就那么印在书封上。
冉宿梦依然不认识字，但在看到那些字的时候，脑子里却自动浮现出这书名的大致意思：这是一本教人如何运用暗影之力去绘制阵法的书。
“看书，要集中精神。”
白从霜的声音依然没什么情绪起伏，冷冷淡淡的，跟她之前温温柔柔说话时判若两人。也许是她暂时失去了逗弄冉宿梦的兴趣，又或者她此刻懒得再做什么伪装。
“你害怕、退缩、意志溃散，它就会将你整个吞噬。”
“……我知道了。”冉宿梦抿了下唇，“谢谢你。”她弯腰将书捡起，轻轻拍了拍，确认书并没有摔坏才松了口气。
集中精神吗？意志……她太紧绷了，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没有放松过，她的精神如果具现化，那一定是岌岌可危的，冉宿梦已多次濒临崩溃。而眼前那幻象……嗯，怪象？总之那触手一出现，作为普通人的冉宿梦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了害怕与慌张。
冉宿梦能感觉到白从霜此刻并没有注意她，那种被盯住的威胁也消散不少。她深呼吸几次，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作为人类，她没有暗影之力，更别提运用了。这本学习阵法的书对她没有什么帮助。冉宿梦将书放回原位，犹豫片刻后，她靠着这面书柜墙坐下，“我能睡一会儿吗？我现在的精神状况……不太好。”
“随意。”
于是，冉宿梦就这么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在这个世界休息。
闭上双眼，脑袋放空，很快便有一种灵魂在漫游的错觉。当她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周身其他感官便被无限放大了，冉宿梦沉下心来，努力让一切放空、放松，而后就可以顺利入睡，让大脑也休息一会儿。
忽然的，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触碰了自己一瞬……但碰的并不是身体？
她骤然睁开双眼，除了这房间本就弥漫着的黑雾以外什么都没看到。她抬眼看向白从霜，那女人连头都没抬，专注阅读着手上书籍。
错觉？
但这种鬼怪世界怎么可能有错觉？
……难道是她精神过于紧绷了？
冉宿梦有些疑神疑鬼，她忍不住多看了白从霜两眼，而后继续闭眼尝试入睡。
似乎有什么东西摸过她的头顶，甚至绕起她一缕发丝把玩。
冉宿梦没再动弹，她继续放空着，直到一股微凉的奇特触感蹭过她脸颊。她陡然弹起，瞪大眼睛看向白从霜——那家伙还是一副专注阅读的模样。
冉宿梦没忍住咬了咬牙，但到底不敢质问什么，她换了个坐着的姿势，将自己抱成一团，脸也埋进膝盖里，再次入睡。
无论有什么东西触碰她头发的感觉，冉宿梦也都努力无视掉，直到她进入梦乡。
在她熟睡之后，那一直游移在她周围的黑色触手也略摇晃一瞬，隐入黑雾之中，彻底消散。
第16章 016 记载 /她/就/不/怕/死/……
这一觉，令人意外的安稳。
冉宿梦醒来时，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她依旧惦记着睡之前的事，几乎是意识清醒的瞬间便朝白从霜看去。
女人手上的书换了一本，但仍在看着。冉宿梦虽然有些好奇，但没敢上去看一眼封面，也没敢问。
她转身看向这个书柜，一本本书扫过去，发现这一面墙的大多与阵法有关，无论是阵法基石还是阵法图解，又或是如何创建全新的阵法令它达成你想要的效果，抑或是上古阵法的逻辑与支撑是什么……最能让冉宿梦看明白的应该是那本阵法图集，它收录了灵界从上古到现在流传于世的所有阵法，不仅详细地绘制了出来，还在旁边标注了各个阵法需要的材料、基石以及“祭品”。但显然，冉宿梦就算看明白也没用。
阵法、符箓，以及这些对应的材料配比，关键时刻暗影之力该如何灌输，又该以怎样的力道灌输……冉宿梦在扛过那略扭曲的影响稳住心神后，阅读这些书对她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她简单拿了几本书翻阅，就发现在这个世界无论做什么，似乎都需要运用到“暗影之力”，或许这股力量也能简单称之为“灵力”。
“我杀死那些……暗影？就是乱葬岗那些无意识的黑影，我能吸收它们身上的力量吗？”冉宿梦将书籍归还上去，犹豫再三后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不知道。”
不过试试就能知道了。冉宿梦如此想着，见白从霜既然愿意回答问题，便很快继续提问：“有关于这个世界历史的书吗？”
“没有。”白从霜淡淡道，她以黑雾将书籍这页留下一个印记，而后将书合上，看向冉宿梦，“这里只有玄水圣教的历史。”但这历史没什么可看的。
“玄水圣教？”冉宿梦微微挑眉，圣教什么的……真是只有小说里才会出现的组织。为什么这里只有玄水圣教的历史？这圣教在星灵界一家独大，很可怕吗？
冉宿梦是这样疑惑的，她自然就这样问了。
“星灵界如今没多少大势力，各个势力之间保持着相对的和平，实力……都也差不多。”白从霜简单回答着，随意为冉宿梦普及了“十二宫三圣教”的名称，而后抬手虚指向书柜一处，很快一团黑雾裹挟着一本书简飘了过来，落入冉宿梦手中。
这书简看起来似玉质，应当是星灵界特殊的材料制作，入手温润甚至微微发热，看起来更是十足十的贵重。
这封面下刻了一道小型阵法，一般鬼怪可将暗影能量注入，玉简内信息便可直接以意念呈现，不必逐一翻阅。且这是正反不一的双重阵法，这翻阅所注入的能量能够保存下来，当玉简遭受攻击时，翻面的防御性阵法就会触发，抵御伤害，最大程度将玉简保护下来。
可惜冉宿梦只是人类，所以她得将玉简摊开，一点点消耗精神阅读。
然而……
这玄水圣教的历史到底记载的是些什么啊？
第一页的内容翻译：玄水圣教第一任教主实力超群，英明神武，创建圣教后一日荡平数十家势力，收编小鬼无数。
后面则详细记载了第一任教主是怎么南征北战，四处吞并其他势力并增强自己的。每每记录下一件事后，总会有极为冗长的一段话极尽所能的去夸赞这位教主。
冉宿梦扫过那些被荡平的势力名字，微皱着眉头一路看下去，再有一次夸赞后，突然就换了一个字体。
实沈、大梁、始天三方设计围攻玄水教主岩，吾主重伤其二，斩始天教主一臂，终被分食。副教况槐受命接任教主一位，誓为教主岩报仇。
而从这一段往下的历史，就非常简洁明了。
幸不辱命，斩实沈宫主。
伏击大梁宫主，重伤之。
与元地教主共谈，达成合作。
元地圣教设宴，始天教主欣然前往。吾与卜娥联手，斩始天教主。
大梁宫主闻讯惶恐异常，退位隐居。吾友卜娥寻其踪迹，邀吾一同伏杀之。至此，前仇尽报。
这段话结束后，下面便又换了个字体？冉宿梦愣了一瞬，原来这第二任教主报仇结束后就直接引退，与他……她？“TA”的友人卜娥一块儿归隐去了。接下来就是第三任教主继位，但玄水圣教显然与大梁宫、实沈宫以及元地圣教结下了仇怨，第三任教主继位后很快死于争斗。
一直到第五位教主继任时，局势稍微稳定，再加上那位教主天赋异禀，终是将玄水圣教稳定下来，与其他势力达成了和解，开始了一段较长的和平时光。
这位教主甚至找到一位心上人，与对方一块儿自愿割舍一部分的实力，去孕育一个跟他们有关系的新生鬼怪，并且对这鬼怪极尽宠爱，将他一路培养成为教主。
说实话，冉宿梦看这之前的记录，差点以为这个世界的鬼怪也是很正常的。直到这一任教主的事迹出现在玉简上。
肆意荡平普通鬼怪的村落、私下抓来其他小型势力的鬼怪们关押在特殊建造的地底，并耗资建造了整个灵界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座角斗场，这角斗场可不是简单的一个大型擂台，而是一个真正的城市。
争斗，厮杀。所有抓来的鬼怪都被投入其中，而这位教主就喜欢看着这帮弱小的鬼怪竭尽所能地想要生存下来。他看着那些鬼怪在杀戮中吞噬其他鬼怪逐渐变强，一直到整个城市都屠杀得差不多了，他便直接下场收割，将存活下来的鬼怪杀死，吞噬能量。
如果发现了特别优秀且愿忠于他的鬼怪，这位教主心情好时也会愿意放这种鬼怪一条活路，让他为自己效命。
“为什么后面没有记载了？”
“因为他死了，而下一任教主不想继续这种无聊的记载。”
这种教派的记载难道不是一种传承吗？居然可以不想继续就直接不继续的？冉宿梦愣住了，她看向白从霜，有些疑惑不解：“那，他是怎么死的？下一任教主不想记就可以不记吗？这个玄水圣教不是还有很多的护法、长老，甚至是副教主之类的鬼怪吗？”
“都死了就没人管了。”白从霜眉眼略弯，露出一个温柔愉悦的笑容来，她笑着伸手点了一下自己太阳穴，声音带上了些许无奈，“哎呀，瞧我这记性。我们现在就在玄水圣教哦～”
“……”不会吧？不能够吧？
“实在不巧，我当时不仅杀了前任教主，还将这玄水圣教杀得一干二净……这之前的传承嘛，已经断掉了。”白从霜对冉宿梦亲和的眨了眨眼睛，笑道，“所以我是新一任的玄水圣教教主哦～如今这玄水圣教的人，大多可都是年轻鬼怪呢～”
“……”冉宿梦久久震惊，她欲言又止，沉默之后，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来，“您……真厉害啊。”在她短暂的一百年生命中，真的会有机会把白从霜杀一次吗？
哈哈，做梦之我在异界绑定了BOSS。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呃，那你们……”冉宿梦刚准备继续问，话到嘴边很快换了一个词，“那我们玄水圣教和其他势力……就其他十二宫和两个教的关系怎么样？”
“他们视我为异类，又畏惧我的实力。”白从霜那伪装出来的温柔温和瞬间消失，似乎失去了逗弄冉宿梦的乐趣，只恢复那平静的语气道，“如今，维持着那脆弱的表面和平罢了。”
冉宿梦点了点头。她想到这记载的那些教主传承……这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传承，下一任教主全都是自己人，那其他势力估计也是如此。像白从霜这样把人家势力上下杀得一干二净，然后自己将这地盘纳为己用创建自己新势力，甚至连名字都不改一下的，估计整个灵界都找不出第二家吧。
但是，白从霜得有多强才能做到这种地步？她杀尽玄水圣教时其他势力难道就没有一点消息？速度这么快吗？还是说其他势力反应了，只是没有重视，抑或是派出的帮手被白从霜一起杀了，根本阻止不了她？可白从霜大战后总会有虚弱期吧，她到底是怎么、怎么——
怎么能活到现在的？
鬼怪世界，实力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