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宿梦重新认识了这句话。
噢，虚假而脆弱的和平……或许其他势力也各有各的小心思，没人想为已经灭门的玄水圣教伸冤。当白从霜实力达到一定恐怖的地步，而其他势力都不想有所损失的时候，一切似乎就能解释得通了。那些势力不会相信对方也不可能真正团结，而这种对峙的局面再加上对白从霜的忌惮，让白从霜找到了机会也说不定。
冉宿梦不知道的，那些势力害怕白从霜、忌惮白从霜虽然也有这些因素，但最为本质的原因是：
白从霜就是个疯子。
她根本不怕死。
越是濒死，她越疯狂，越是享受其中，便越是可怕。
凡是见识过白从霜那个状态的，就绝不愿让她进入那种状态第二次。
第17章 017 暗影 /再/去/乱/葬/岗/……
冉宿梦是跟着白从霜一块儿休息的。
白从霜带着她从一个宫殿去往另一处宫殿，将冉宿梦送进她分外熟悉的、死过两次的房间，告诉她可以睡在这里。
白从霜并没有在武力上指导她的意思，冉宿梦觉得这应该与自己是人类有关。再则就是她的身体素质实在……可能还没到一般人眼里的及格线，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喜欢偷懒不愿意运动甚至有点体虚的社畜而已。看白从霜* 这架势，显然是想让她在死亡与失败中自己成长了。
在这期间，冉宿梦又问了些星灵界各个势力的关系问题，白从霜也耐心为她解答了。相应的，白从霜也问了她一些关于那个世界人类的事，以及……
“你那个世界，有鬼怪存在吗？”
“我不知道，我暂时还没遇到。”冉宿梦是这样回答的，虽然她已经隐隐觉得现实世界应该也存在鬼怪一类的东西，不过她那个世界的鬼怪与这星灵界的鬼怪性质应该不太一样，那应该就是死人魂魄？又或是人死后的执念、怨气一类的东西。所以对应的有寺庙的超度，有那可以生效的护身符。
“那，你们那边，有精通阵法一道的存在么？”
冉宿梦很想叹气，但在白从霜面前实在不敢这样放肆，只略沉默稍许，认真回答道：“……我在那个世界，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使有，那种存在也不是我能够接触得到的。”
“你以后会遇见的。”
“啊？”冉宿梦愣了一瞬，“为什么？因为这个印记，还是因为你？……我沾染了你的气息？还是说我的体质会改变？”冉宿梦很快想到很多种可能性。不过白从霜并未对此做出回应，她便也止住了话，沉默地想：她的生活恐怕真的要彻底改变了。
现实世界的平静……也许，真的会被打破。当她真的能看见现实世界的那些鬼怪时，曾经的一切恐怕都要颠覆，她会彻底进入一个“新”的世界。
她倒宁愿像前二十几年一样循规蹈矩的享受平凡生活。
等等，这份改变会影响到她的家人吗？应该影响不到吧？她平时也不住在那边，只是偶尔过去一下……
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冉宿梦叹了口气，她看了一眼白从霜，见这人真的没有指导她的意思，便回想着视频里学到的那几个招式，一个人在小角落里练起来。
她能感觉到白从霜似乎扫过一眼，但那人什么都没说，任由她自己练习下去了。
等到冉宿梦感觉到又累又饿又渴的时候，白从霜同样只是看了她一眼，很快食物和水就被黑雾托着送上前来。白从霜抽手摆出一张桌子，招手让冉宿梦过来。
“如果你需要上厕所或洗浴，按这里，这个暗门后面。”白从霜在墙壁上摁下，机关很快启动，墙壁挪移，露出后面的通道。
鬼怪是没有排泄需求的，而她这种实力的鬼怪，尘埃不染也是常态，一般也不会特意冲洗。只是偶尔放松会去泡泡温泉之类。
“里面是新建的。”
“……谢谢。”冉宿梦倒是没想到白从霜居然会特意为她新建一个……呃，洗手间？也不知道这幻梦世界是泡澡还是怎样，看这个风格的建筑，应该也做不出淋浴来。
不是，谁在这幻梦世界还洗澡啊？她都要死了，谁还在意这个啊！
或许，白从霜会嫌弃她？冉宿梦表情变幻，她默默记下那机关位置，埋头继续吃起饭菜来。
……
“居然，就这么平静的度过了一天。”明明是这样危险的世界……啊，也许最危险、最不稳定的因素就是白从霜本人。
冉宿梦一脸安详、浑身放松地躺在床上，认真被自己盖好了被子，正准备睡觉，余光就瞥见消失了一段时间的白从霜推门而入，就那么流畅自然地脱下外衣，掀开被子躺在了她身边。
致命的寒凉之意传来，冉宿梦神经陡然绷紧，身体也不可控的因紧张而颤抖，她脑子里闪过太多画面，就在她鼓起勇气打算质问白从霜身为堂堂教主为什么要睡在这里时，白从霜竟然先开口道：
“这是我的寝殿。”
“……”冉宿梦本就不多的勇气瞬间被戳破。她僵直着身子，感受到白从霜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了她的腰间，然后将她揽入怀中。
冉宿梦几乎以为自己今晚的死法是冻死，但让她没想到的是，真正被白从霜揽入怀中后，那股寒凉之意反而消散了不少，温度也没到她觉得难以承受的地步，白从霜的体温比常人要低上不少而已。
白从霜……似乎没有想要做些什么？她似乎只是单纯搂着她睡觉而已？
冉宿梦模模糊糊有个古怪的疑惑：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把她当作平等的“同类”对待啊？
……
乱葬岗
再一次的，冉宿梦来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天边看起来十分正常的一个太阳，而后问道：“你们看那血色的月亮时，会有什么特殊反应吗？”
“特殊反应？”白从霜回忆着夜晚高悬于空中的两轮明月，回应道，“你精神力太低，又是人类，经受不住血月的精神洗礼，造成一些反噬也是正常。”
显然，血月对这个世界的鬼怪没有什么影响。他们对灵界拥有两个月亮这件事也没有任何异议，毕竟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东西。
“去狩猎暗影吧，你身上沾染了我的气息，如果它们畏惧不敢靠近你，可用血液引诱它们。”白从霜淡淡道，“我不会出手。”
体验一把被暗影杀死的感觉？……这确实是破天荒的死亡体验，如果不是冉宿梦，白从霜这辈子都不会有一丁点体验这种死亡的机会。
冉宿梦道了声谢，便捏紧匕首走入乱葬岗中。黑雾起起伏伏，地面也崎岖不平，她漫无目的一路深入进去，周围也只是淡淡的黑雾萦绕，那些暗影果然没敢出现。
这就是白从霜身上气息的震慑力吗？冉宿梦想着，将那匕首贴近自己指腹，略闭了闭眼，屏息间便割开一个血口，而后挤压伤口让血液不断滴落。
气场变了！
冉宿梦发觉自己的直觉似乎灵敏不少，也不知是这匕首的缘故还是服食这个世界菜品的缘故，但对现在的她来说，这是好的转变。
在血液滴落的瞬间，焦躁的、渴望的、急切却又夹杂着畏惧与害怕的情绪喷涌而出，无数暗影半虚半现从地底探出身形，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冉宿梦静下心来，很快便感应到这些暗影的具体方位，她并不能感知太远的情况，但就她附近而言，暗影的数目起码也有三十来只。
不能散发太多血液，这会让乱葬岗的暗影疯狂，她会毫无反抗之力。冉宿梦如此想着，又挤出几滴血甩在地上，她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只能将指腹用力按在衣服上按压止血。周围的暗影似乎更加躁动了，甚至已经有几只按捺不住欲望，不由自主地朝着血液滴落的土地靠拢，小心翼翼地靠近着她。
没有意识，只剩下本能的暗影……
凌冽的寒光猛地划过，冉宿梦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如此冷静、如此迅捷的时刻。在那只暗影依从本能试图靠近她、化为浓郁黑雾想要吸食她伤口血液的瞬间，冉宿梦一个箭步猛地上前去，锋利的匕首狠狠斩过黑雾——冰冷的寒意包裹住她的手臂，黑雾在瞬间被一分为二。恍惚之间，冉宿梦甚至幻听到古怪的哀嚎。
她握着匕首的手是那样的稳，接下来的动作也是前所未有的流畅。在第一只暗影死亡的瞬间，其他聚拢过来的暗影是半分影响也没受到，反而躁动得加速靠近，空气中的黑雾陡然浓郁起来，呜呜咽咽的空灵响声在耳畔回荡。很快，冉宿梦感受到熟悉的阴冷寒意……
手中匕首不断刺出，冉宿梦不断调整着步法，尽可能不被黑雾缠绕而将它们尽数斩断。
由于她过于用力，指腹的小伤口又渗出血来，但冉宿梦显然不在意这些。反倒是那些渴望活人气息又畏惧白从霜气息的暗影，在不断有同伴死亡却又不见那畏惧气息本尊出现的情况下，一个个都胆大起来，不断靠近冉宿梦试探着，而后被本能驱使，前仆后继朝她冲去。
“……”冉宿梦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怎么都没想到，限制她发挥的不是精神也不是胆量，更不是她用匕首杀死暗影的技巧，而是她的体力。
她累了。手酸，腿酸，呼吸急促，渴望休息，甚至这一套剧烈的狩猎动作下来有些喘不过气。
算了，反正会死的。反正要死了才能回去。
冉宿梦咬咬牙，不管不顾狂乱挥舞着匕首，这时候的她就没有什么章法了，完全是感应到哪里暗影气息浓郁就往哪里杀去。白从霜给她的这柄武器是真的不错，起码对付这种程度的暗影是一击必杀。
无边无际的黑雾涌向冉宿梦，又随着她的斩杀而消散在空中。并不算强大的暗影能量就这么在空中溃散，而后被冉宿梦一呼一吸间吸入体内。又或是随着她的动作而落在她的身上、沾染她的皮肤，融入她的身体……
第18章 018 夜晚 /回/到/现/实/中/……
这些暗影似乎并不能对人体造成大的伤害，不能让冉宿梦瞬间毙命，只会不断地消耗她。
它们会依附在皮肤表面，造成看不见的伤口，并不断吸食冉宿梦血液。而被这些暗影包裹住时，属于鬼怪的阴冷之气便一层层渗入冉宿梦骨子里，令她行动受限，甚至还有些降低她的精神，让她紧张、出错，行动僵硬。
直到她精疲力竭无力反抗，而后一点一点失血致死。
白从霜没有出现，连气息也消失了。即使白从霜出现，冉宿梦也并不敢将希望寄托在这人身上。
要知道，她现在这种状态……白从霜很可能再杀她一次，然后还要在她濒死前温柔体贴地说“既然你这么累，那就回那个世界好好休息～好好体会这次的死亡感受，我们下次再见～”这种鬼话。
冉宿梦喘息着，此刻的意识已经有些浑浑噩噩了。哪怕是最近几日在现实世界跟练视频以及锻炼身体也没有这样累过。她费力地抬起匕首，将附着在自己左手手臂上的黑雾割去，然而这一团暗影刚被消灭，更多的、更为浓郁的黑雾便整个将她吞噬，不知有多少暗影将她整个包围，不断蚕食着她。
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继续反抗了。冉宿梦略有绝望地想到。她闭了闭眼，冰凉而颤抖的、因失血而惨白至极的手再度握紧了匕首。她能听见自己胸腔内心脏的跳动，能感受到那渗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的阴冷寒意，冉宿梦能感受到自己这一次的生命一点一滴缓慢地走向尽头。
在最后一丝力气也消失之前，冉宿梦终于下定决心，痛苦而挣扎地将匕首对准自己心脏，快速且用力按了下去。
冉宿梦整个人都痛得想要尖叫，但她已经没有叫出声的力气了。她能感受到匕首刺入自己身体的触感，身体又不断反馈出疼痛来。但当她决心这样做时，哪怕浑身颤抖，手却也是稳的，她亲手杀死了自己。
痛苦……这比白从霜杀死她时痛苦多了。因为她不熟练，动作也不够利落迅速，所以这死亡的瞬间也格外缓慢。再加上亲手刺入的这种感觉……冉宿梦感觉自己的精神状况摇摇欲坠，离彻底变成疯子也不远了。
疼……好疼……好疼啊。她的灵魂在尖叫，可动作却没有一丝犹豫与后悔，将匕首握紧着更用力刺下，感受着温热的血液从体内溢出，流了满手。
……直到瞳孔溃散，身体瘫软在地，没了一丝动静。
白从霜的气息这时候才出现。她随意挥手，庞大而深不可测的黑影猛地爆发，一口将冉宿梦尸体附近的暗影尽数吞噬。那股可怖的力量让那些闻到血液气息的暗影来时有多疯狂，逃跑时就有多拼命。
白从霜静静站在冉宿梦的尸体前，看着血液从心口流出，美妙而迷人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而她只是微微垂眸看着那尸体，似在回味方才的死亡滋味，又似在……惊喜。
这孱弱胆小易碎人类竟会做出这种选择，分明在害怕，在恐惧，在抗拒着死亡，最后竟然选择了自我了结。最重要的是，这过程是十分不专业的，冉宿梦当时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能握紧匕首做出这事就已经算是极限，而在这过程里，她有很长的时间来产生后悔、怕死等情绪，可她没有。
白从霜甚至做好了冉宿梦出声请求，就帮她一把的打算——无论是救活还是直接杀死。
可冉宿梦，没有。
这就是人类吗？
……
疼，疼疼疼……疼死了！
冉宿梦将匕首丢至床边，捂着心口无声尖叫。她瞪大着双眼瞳孔扩散，就那么失神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一度认为自己上到了天堂——啊，或许下地狱都不会有如此折磨。
“不行，下次、下次一定要更提前一点，手法也得更加干脆利落些。”她虚弱地喘息着，复盘着自己那拙劣的操作。可以说，这次就是因为她对“自杀”的不熟练才造成了这样漫长的痛苦。
可匕首都已经刺进去了，是不可能拔出来的。血液将那帮暗影激发更加疯狂，冉宿梦当时恨不得自己力气更大一点，直接用匕首把自己捅个对穿，最好在0.001秒之内完成这一切，让她大脑都没反应到疼痛就结束。
就不该等到精疲力竭时才做这种事。她应该留足自尽的力气。
不，为什么就没有无痛的死法？在战斗中有无痛且能瞬间去世的死亡方法吗？就算把安眠药带过去吃估计也来不及。难道毒药？化学药剂？可那样死亡似乎更加痛苦，会感受到五脏六腑的溃烂？……哈，谁敢假定世上真有无痛的死亡方式？活着的人可都没体验过。
不过，虽然很痛苦……
这一次，终于不是死在白从霜手里了。她掌控了自己的死亡。
虽然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冉宿梦在床上稍微缓了缓，而后才拿起那匕首来。清醒过来从梦中世界脱离，匕首上没有残留任何血迹，也没有暗影的气息。她稍微安下心来，才从床头打开手机看一眼现在的时间——
下午六点？
在幻梦世界过了一整天，但这个世界里只是到六点么？就好像晚上去那个世界，哪怕过去推门就死，醒过来就是清晨六点一样。
下次，在那边多生活几天看看吧。
冉宿梦在洗手间捧起凉水洗了把脸，总算是又活了过来：现实世界……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