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真的过得太快了,许多记忆叠加在一块,模糊掉了人的感官。
哪怕是卿如尘这样的渡劫期大能,想起从前的旧事,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那是风翎羽重伤后,对她提的第一个要求。卿如尘是怎么反应的?
大概是很高兴吧。
因为很高兴,又自知自己做饭的水准烂得一塌糊涂,当时她就捏碎了传送符,命花使送了几个药厨过来,做了一大桌的菜。
风翎羽也没说高兴或者不高兴,只是把她夹的菜都吃了。
吃完之后第二天,风翎羽要求她遣送了所有的药厨,自己下了厨房。
卿如尘大多数时候是个实用主义者,她觉着药厨做得还可以,如今风翎羽的眼睛还不算大好,可以把药厨就在东林山多待一阵时日。
只不过风翎羽提了,她就没把心中想法说出来。
如今想来,她有时候也挺榆木脑袋的。风翎羽这件事做的,仿佛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想到这里,卿如尘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只觉得自己十分滑稽。
许是她笑得太愉悦,这段时日都在装睡的风翎羽突然开了口:“师父在笑什么?”
卿如尘太久没有听到风翎羽的声音了,这段时日,只有镇魂香填满了寂静的山洞,静谧得好似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
有那么一刻,卿如尘觉得自己幻听了。
她垂眸看向风翎羽,却见她躺在石床上,睁开了一双迷雾茫茫的眼,神情虚弱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时,卿如尘的心脏砰砰直跳。
她强压着心中的喜悦,抿了抿唇角,问了一句:“醒了?”
风翎羽颔首:“嗯。”
她偏了偏头,好似在活动身体,微微蹙眉。卿如尘见状,温声问道:“要起来吗?”
“嗯。”
于是卿如尘一手捏住她的手腕给她传送灵力,另一手伸向她的肩头,一掌握住她的肩头,搀扶着她坐了起来。
风翎羽顺从地坐起身,满头青丝如绸缎般滑落到肩头与腰背,一缕发丝顺着面颊落下,更衬得她身形羸弱。
卿如尘看着她孱弱的身躯,轻声开口:“感觉如何,身上还有哪里疼的?”
风翎羽摇摇头,两手朝前撑在石床旁,尝试调动自己身体的灵力。
几番尝试未果,她额角沁出了冷汗,抵在石床上的双手也不由得握紧,微微蹙眉。
卿如尘见她如此,安抚了一句:“我虽然已经将你的灵脉愈合了大半,但要操纵灵力,还需要再温养一段时日才行。”
“你不要操之过急,再养养就好了。”
风翎羽抬眸看向卿如尘,一双眼蒙着水光:“可师父身躯不全,又要日夜为我输送灵力,岂不是损耗很大。”
“我不想师父再为我为难了……能尽快恢复修为自然是最好的。”
卿如尘有些不太自在,辩解了一句:“也没有日夜……我每日也就……”
过来四个时辰左右。
风翎羽目光柔柔地望着她:“我每日醒来,师父都在,每日睡前,师父也在。”
“对我来说,就是日夜了。”
卿如尘:“……”
卿如尘心想,你还不如干脆地和之前那般装个一无所知的活死人呢。
卿如尘不接茬,风翎羽很体谅她的别扭。她伸手往卿如尘的方向挪了挪,握住了她空着的那只手的小臂,轻咳了一声,柔柔弱弱地开口:“如今我灵脉已经重新续上,师父再给我输入灵力,只怕是事倍功半。”
“咳咳……”
她说一句话就咳嗽一声,身体慢慢地往卿如尘身上靠:“我看之后不如还是依靠食补吧。”
兴许是受了伤,又或者不敢靠得太进,卿如尘只觉得一阵香风袭来,风翎羽宛若一片薄雪落在她的肩头。
卿如尘心头一沉,抿住了唇瓣:“我没有蕴养灵脉的天材地宝。”
风翎羽闭上了眼,攀附在她怀里,轻轻咳嗽着:“东林山还有一些,徒儿可以回去拿。”
“……”
卿如尘无言,又犟了一句:“我不会做药膳。”
“没关系,徒儿会。”
“你会?你下床都做不到,还是别折腾了。”
风翎羽从善如流:“既然师父这么担心我,那就劳烦师父帮我做吧。”
“我……”
卿如尘想说,她凭什么要帮她。可她连灵力都输了,还介意做个饭吗?
左右都说不通,卿如尘推了推肩膀,将肩上的风翎羽推开,语气烦躁:“你起开。”
风翎羽靠着她的肩头,摇了摇头:“不起。”
卿如尘又顶了顶风翎羽的头:“起开,你重死了。”
风翎羽轻轻摇头,伸手紧紧抱着卿如尘的胳膊,依偎在她怀里,闭上了眼:“不重的。”
“徒儿才不重。”
她看清了,她师父就是这样一个人,和她一样的口是心非,比她更加的心软宽容。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不会再被推走了。
无论卿如尘再怎么推,这一次,她都不会再离开了。
她选她师父,永远都只会选她师父。
见鬼的天下苍生!
全世界都死了,她也只要她师父。
第60章 我只是在想,师父会从哪一个方向来。
尽管卿如尘一万个不情愿, 还是走了一趟东林山。
此时的东林山,早已被言澈当作是魔窟之一,围得水泄不通, 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卿如尘合计了一番,还是用乾坤大挪移之术, 闪现到圣女宫,一一取走了风翎羽所说的药材。
她一离开,就触发到了此地的禁制,在她一无所知的时候, 一只无形的眼落在她身上。
与此同时,正在剑宗深处, 尝试着解开嗜灵蛊的言澈, “蹭”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那魔头出现了, 就在东林山。”
她此刻脱了上半身的衣物,衣衫大敞, 胸前后背的穴位上扎满了细密的银针。
每一根银针上, 都布满了相生相克的举动。稍稍移动, 就疼得满脸都是汗。
在她的对面,端坐着一名身穿玄衣的少年修士。对方生的细眉黑眸, 下巴微短,脸颊圆中带方, 是一张典型的童颜。
少年修士抬手,示意她坐下:“不急,如今你们的嗜灵蛊都没有解除,直接去面对那魔头, 不过是无辜死伤。”
“她既然已经触发了东林山的禁制,也就意味着我们在她身上留下了烙印。”
“到时候等你们都解除嗜灵蛊了, 消灭大魔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修士轻声安慰一番,言澈也收敛了自己的心急,重新盘腿坐下。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白亦,你确定你下的禁制不会被抹除吗?”
端坐在言澈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人世间消失十七年的炼器天才,白亦。
白亦微微颔首,一双黑眸沉稳又笃定:“自然不会。”
“我以整座东林山为饵,在整座山中,悄无声息地布下了追踪迷雾大阵。旁人入阵中不会被标记,可大魔的身躯自带傀儡符……”
“此阵法的药粉会与傀儡符自动相融,只要傀儡符还在一日,这追踪迷雾,就会在那大魔体内越浸越深。”
言澈顿时了然,继而苦笑一声:“果然,你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我不如你。”
白亦轻笑了一下,淡淡道:“术业有专攻嘛,我毕竟是炼器宗的弟子,会点阵法很正常。”
“论起法术争斗,我可不如你。”
她浅笑着说了两句话,伸手去握言澈的手臂:“不说这个了,我们再继续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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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如尘向来对阵法,禁制一事,颇不了解。
好在她修为高超,这世上九成九的禁制她都能蛮力破开。至于下药,下蛊之类的事,她也能凭借自己的一双金目看穿。
只是她如何都没想到,这些少年人算计起人来,竟然如此不择手段。这才导致了自己踩了陷阱也不自知。
从东林山离开后,她用阵法罗盘前往雪使的无人小岛。
她刚一落地,就被一只巴掌大的娃娃鱼撞了个满怀:“尊上!”
娃娃鱼欢欣地大喊着,扑入卿如尘怀中,仰头看着她,小狗一样摇头晃尾欢天喜地的:“我可想死你了!”
是荣余,她昏睡了一个多月,终于醒了。
许是剜心的消耗太大,荣余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化作人形。她顶着一颗娃娃鱼的脑袋,后脑勺长出几撂头发,凌乱地披散着,看起来极为滑稽。
当然,最搞笑的不是她的头发,而是她那张**大的嘴。
卿如尘莞尔,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温声问:“什么时候醒的?感觉如何?”
小荣余叽叽喳喳的:“下午醒的,头还有点晕,雪使大人说我不现在不能飞……”
“不过我可以跳。”
“尊上呢?尊上去哪里了?”
小荣余一边问,一边趴在卿如尘怀里嗅了嗅,拧起眉头:“好浓的茶香味……”
话音落下,小荣余两手抓着卿如尘的衣襟,抬头望着她,质问道:“你去找风翎羽了是不是!”
卿如尘莞尔,伸手将她从自己怀里抓下来,捧在手心里与她解释:“她受了伤,没人照顾她,我只是去看看她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