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死后十七年 第96章

风翎羽也就乖乖地跳上她的背,卿如尘两手朝后,托着她的腿,背着她站起来,足尖一点,重新跳上了悬崖峭壁。

她们在谷底打了一轮,卿如尘又空耗灵力,想要给黄鸢尾疗伤,如今体内灵力早就消耗一空,只能依靠着渡劫修士的体能,强撑着往上爬。

越过谷底的封锁,顶上开始出现了罡风。

越往上走,罡风就越发猛烈。赤蜂与冰蝶狂舞,稍有不慎就会落在人身上,焚烧一切,冰冻神魂。

卿如尘越发的小心,连带着呼吸声都静止了一般,沉默的往上攀爬着。

风翎羽趴在她的背上,只觉得她的后颈越来越烫,越来越烫……湿热的汗透过衣衫浸出痕迹,彰显了她每一步的艰难。

心口又酸又胀,眼睛也发酸发热,忽然之间,风翎羽觉得自己方才的置气,实在是没什么道理。

她将脸埋在卿如尘的后颈,轻轻地蹭了蹭,心头泛起一丝苦涩。

卿如尘身体一顿,继续往上攀爬:“怎么了?”

很低的声音,但风翎羽还* 是听到了。

她紧了紧搂住卿如尘脖颈的手臂,面颊贴着她的脖颈,语气很低落:“没什么……只是觉得,师父很苦。”

外人看来,卿如尘是风光无限的魔尊。纵然身死,也能复生,照旧纵横天下。

权势,地位,江山,美人……

她什么都得到了。

她们在一起两百年,风翎羽总觉得,自己爱得更多。

因为她只有她师父,可她师父却拥有那么多人。

所有人都爱她师父,她师父也爱着所有人,只有在兴起的时候,才分给她一丝一缕。

她怨过的。

为这情感上不对等,为这爱不平衡的不公。

如今细想来,她师父一生,其实过得很苦。

初初心动的爱人算计她,造就她双亲惨死。

刚满一月的幼妹被爱人摔在地上,摔成肉泥。

她掉入万魔渊,绝境求生,化为血魔出世,一统道盟。

世人皆说她惊才艳艳,天赋冠绝古今,是一等一的幸运。

可又谁懂其中的坎坷与心酸。

好不容易建立了魔教,明明就要飞升了,天魔又来了。

她不得不以身涉险,将天魔封入体内。

从言澈口中得知卿如尘体内封印着天魔时,风翎羽是极为震惊的。震惊之余,是极其的不解与愤怒。

为什么如此重要的事情,旁人都察觉到了,她却一无所知。

就算这一百多年里,她们互相折磨,戳着对方的心窝过日子,可是她也能感觉到卿如尘是在意她的。

她以为,她们是相爱的。

至少有过那么一刻的温存,与半分的情意。

看在这半分的情意上,就不足够让她承担吗?

在卿如尘死后的十七年,风翎羽一直在想,一直在想,为什么她师父什么都不与她说。

她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她就不如四使那般可以依靠吗?

直到今日她看到黄鸢尾的死,终于在心中承认了一件事:她是不如四使的。

她与和卿如尘之间,差了太多年岁。

卿如尘被天魔缠身时,她堪堪二十岁,修为一般,心性一般,甚至还在为卿如尘的疏离伤心。

等她再大一些,陷入了爱恨纠葛里,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让卿如尘省心。

她师父已经竭尽全力对她好了,可她总不满足……

她不是一个很好的道侣,只会令人伤心。

摊上这么一个人,卿如尘不苦,又有谁苦呢。

风翎羽这般想着,面颊贴着卿如尘的后颈,眼角滑下了一滴泪。

滚烫得泪滴顺着衣领滑入卿如尘的脖颈,激得卿如尘浑身一僵。

她的身形顿住了,两手抓着峭壁上的石头,悬挂在悬崖峭壁上,沉默了片刻后开口:“我不苦。”

“我有你,我有上官,惊鸿,诸葛,小夜,鸢尾…… 老天待我不薄的。”

卿如尘的本性乐观又豁达,也正是如此,才能一次次在黑暗深渊里坚顽强坚持,绝境逢生。

风翎羽疼得心尖都在发颤,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颤声应了一句:“嗯……”

她的哭腔那么明显,卿如尘听了轻声哄道:“别想那么多,静心守神,很快就上去了。”

“好。”

风翎羽这般应着,卿如尘不再多言,加快了速度。

三个时辰后,一只染血的手,从天堑深谷的悬崖边上,“啪”地一下压了上来。卿如尘一个借力,背着风翎羽轻轻一跃,落在了雪地上。

熟悉的雪景在眼前展开,放眼望去,雪山连绵,一片白雪皑皑。

冷冽的北风迎面而来,卿如尘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这天也太冷了吧!

原本趴在她肩上奄奄一息的风翎羽,在这一阵森冷刺骨的寒风吹拂下,抬起了脸。

她抬眸,望着远处的冰山,下意识地松开卿如尘肩,想从她背上滑落下来。

卿如尘连忙托住了她的臀部,轻声劝阻:“别动。”

“这里的冰雪极寒,可以穿透灵力屏障。你身上有伤,很容易冻着,到时候感染寒毒就麻烦了。”

风翎羽一下就不动了。

卿如尘背着她,往前迈了一步,一边走一边说:“我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将你放下。”

“等将你体内的蛛毒清理干净,我再下去寻那些天外陨铁。”

一到了地面,卿如尘体内的灵力开始慢慢恢复。她撑起灵力屏障,裹在风翎羽周身,为她阻挡寒风。

脚下的积雪松软,纵使卿如尘运用了神识探查深浅,但有时还是一个不察,陷入雪地中。

她走得深一脚,浅一脚,颠簸之中,仍旧极力照顾着风翎羽,平平稳稳地背着她往前走。

风翎羽趴在她背上,两手搭在她肩上,望着不断流逝的雪景,不知为何想到了一件旧事。

她枕着卿如尘的肩头开口:“师父,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魔宫的第一年冬天?”

卿如尘轻轻应道:“记得啊,怎么了?”

风翎羽笑了笑,和她说道:“我记得那一年冬天,北洲下起了大雪……那时雪使还没设置阵法,一到晚上。风雪声凄厉,好似万魔齐聚,在魔宫上方鬼哭狼嚎。”

她慢慢说着,卿如尘就静静听着:“有一夜,我从梦中惊醒,害怕得睡不着,就从床上爬下来去找你。”

说到这里,卿如尘也有了印象:“我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回事。那时候你还不会说话,把我从入定中吵醒,就趴着我的腿,小狗一样看着我。”

她弯了弯唇角,语气有些无奈:“我伸手抱你,在屋里哄你睡,你不要。最后只好把你抱出去,在雪山里飞了一夜,才把你这害怕的毛病治好了。”

风翎羽抿唇,片刻之后开口:“其实我不是怕,我那时候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那天夜里的雪下得很好,你带着我上天入地,我很安心。”

“从那时候开始,我总觉得……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第82章 还觉得疼吗?

卿如尘闻言浅浅一笑:“我们自然会一直在一起。”

这是命中注定的, 从她放过风翎羽的性命,带着她回到魔宫,就做好了觉悟。

她这一生, 都会和风翎羽纠缠在一起。

只是那时候她没想到,她们之间的纠缠, 会变成这样。

风翎羽抿唇,环住她脖颈的手紧了紧,用力地贴在她的后背上,轻轻笑了一下。

卿如尘抬手, 在她臀上拍了拍:“闭目养神一会,很快就到了。”

“嗯。”

风翎羽蹭了蹭她的后颈, 听话地闭上了眼。

许是重伤在身, 又受了花使之死的刺激, 风翎羽的神识在毒素的侵蚀之下摇摇欲坠。

她闭上眼,很快陷入了深眠……

睡梦之中, 她好似回到了北洲, 回到了东林山, 回到了她们那段彼此相伴的时光。

有时是跟着卿如尘赶车,为路边的百姓治病。有时是坐在马车上, 学着凡人大婶教她的手艺,拿着针线为卿如尘修补道袍。

更多的时候, 她们在东林山。

东林山一年设置了法阵,一年四季景色不变,但囊括了四景。

春景有春蚕与山茶,茶花在远处的山坡开得如火如荼。夏景有微风吹拂过青竹, 沙沙作响。秋景有开满山坡的红桑林,火一样的颜色, 灼目地令人挪不开眼。

她坐在廊下,拿着上等的精金绣着大红的婚袍,目光穿过垂落枝头的紫藤花,看向远方的山坡。

在那里,白雪飘零,冰霜封冻,笼着各色各样的茶花,美不胜收。

阳光斜照进屋檐,她沐浴在光中,周身暖洋洋的……

她就这般消磨着时光,好似一切都没有尽头。

也不知睡了多久,梦里迷迷蒙蒙的,她听到了一声呼唤:“翎羽……翎羽……”

是卿如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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